劉會然
安順喜歡嗑瓜子,秧村所在的江南一帶,人人都喜歡嗑瓜子,但方圓百里都沒有安順這種嗑法。人家頂多是過年那會嗑上幾天,安順卻從年首嗑到年終,周而復始,年年不息。
安順嗑瓜子的習慣有好些年頭了。安順嗑瓜子首先是得到了娘的恩準,其次也得到了村里婆娘們的默許。如今的秧村男人稀疏得如瀕絕物種,婆娘們就頂整個天。她們反對的東西肯定不能持久,堅持幾天幾周或許行,堅持上月上年試試?
秧村不挨江不沿海。挨江沿海的地方經濟開發(fā)得如火如荼,地處丘陵地帶的秧村是上帝遺棄的孤兒,一條通往縣城的砂石路都坑坑洼洼,更不要說搞經濟開發(fā)了。發(fā)達地區(qū)的開發(fā)區(qū)就像一柱柱龍卷風,把秧村一帶的壯年男子席卷一空,能留下的男子純屬破銅爛鐵。村里部分逞能的婆娘也吵吵嚷嚷要跟男人外出賺錢,但都去了家里的田誰種?家里未成年的孩子誰帶?家里上了年紀的老人有個閃失誰看護?男人不出去賺錢也不行?,F在什么不需要花錢?柴米油鹽醬醋茶哪樣不要錢?孩子上學要錢,老人生病了要錢,各種禮尚往來統(tǒng)統(tǒng)需要錢,可田里長出來的、土里刨出來的能值幾個錢?婆娘們有時想想,也只能對著莊稼地嘆息。
每年男人回家過年的時候,婆娘總是信誓旦旦:來年再也不讓自己的男人出去了。但來年元宵未過,婆娘們又毛躁躁地為男人們裝點行囊,唯恐去晚了人家工廠不招人了。嗨,可憐的婆娘們只好送男人踏上遠去的客車后躲在家里偷偷抹眼淚,男人一走可就要整年望穿秋水了。
還好,秧村有安順在。秧村的婆娘都說,假如安順不在,就是來了打家劫舍的,也不會有一個站在排頭狐假虎威的壯年男子了。
安順不是不想外出打工賺錢的,初中未畢業(yè)他就嘟囔著要外出打工,一直說到三十歲,安順還是未能如愿。
安順的父親在安順三歲那年就得癆病去世了。安順的娘好不容易拉扯大安順,可安順翅膀一硬就想遠走高飛,家里的田地咋辦?安順娘踽踽一人肩挑手扛這么多年了,如今已是年老體衰,本指望安順能頂起家里這塊天。安順卻想飛了,田地就的撂荒了,這怎么能行?更重要的是安順也不是個利索的男人。安順五歲那年爬樹掏鳥窩從樹杈上墜下來,后腦勺磕到硬土塊上。安順當時不哭不鬧,但過一段時間后就發(fā)現了異狀,安順會迷糊了,一個月會迷糊上幾天。在迷糊的日子里安順和腦癱患者沒有兩樣,間歇性迷糊的頻率也隨安順年齡的增大而加稠。
安順娘嘴上不承認安順有什么迷糊癥,她認為都是秧村那些婆娘烏鴉嘴瞎說的。再說,幾天迷糊有什么不對?女人每個月不還有那么幾天,為什么我們家安順就不可以迷糊幾天?
顯然,這才是安順娘不放心安順出去的真正原因。
安順卻不答應,起初每個月都要鬧上幾回,又哭又鬧,又打又砸。安順惡狠狠地說,我整天呆在家里像個男人嗎?只有沒有出息的婆娘才會困在家里!
還好,安順有一個嗜好,喜歡嗑瓜子,娘答應安順每天都讓他嗑瓜子。娘說,在外打工誰肯煮瓜子給你嗑?再說老板能允許員工在車間里嗑瓜子嗎?
是溫潤的瓜子澆滅了安順外出心的狂熱。是啊,安順嗑瓜子從小就上癮了,不嗑瓜子就像患煙癮的男人不抽煙一樣難熬。安順時不時需要嗑上幾顆解困除乏。
安順嗑瓜子時喜歡把瓜子放在褲袋里,每天清晨,安順的褲袋都像喂飽了草的牛。安順從褲袋掏出瓜子的動作很有男人味,利索中飽含灑脫。安順嗑瓜子更像是雜技表演,拇指一撥,食指一彈,瓜子就畫出一道優(yōu)美的拋物線墜入唇間,瓜子殼卻像枚導彈,轉瞬之間就落到安順想要瞄準的地方,鞋尖上、草跺上、墻縫里……或許擊打在那個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婆娘嘴唇間,百發(fā)百中。
每次,遭襲擊的婆娘翕張的嘴唇會戛然而止,她追打著安順,嘴里罵罵咧咧,你個迷糊狂,你個迷糊狂,敢調戲老娘,看老娘不撕碎你的臭嘴。追打的鬧劇,總會引發(fā)大伙的嬉笑。
安順娘也反感安順,說嗑瓜子可以,但不要放在褲袋里啊。多大的人了,瓜子放在褲袋里多臟,褲袋洗起來多麻煩,還有老鼠也喜歡撕咬。有幾次娘給安順準備好了塑料袋子,但安順還是喜歡直接把瓜子放在褲袋里,仿佛不放在褲袋里瓜子就很生分,吞吐起來也凌亂不堪,毫無章法。娘見安順如此,只能隨他。娘認為安順的做法也對,安順又不是娘們兒,怎么能攜包提袋的。
可安順有時卻也娘們兒。
農閑時,秧村的老少們喜歡到村口的老槐樹下來閑聊。安順喜歡獨自一人倚靠在槐樹上,不時地從褲袋里掏出瓜子,吞進吐出,風卷云舒。天藍樹綠,人喧鳥鬧。很多時候,秧村的婆娘都喜歡和安順套近乎,安順也喜歡。特別是安順手里正嗑瓜子的時候,婆娘們喜歡跟他開男女之間的玩笑,安順也不惱不怒,氣定神閑。
那次,梨花見安順嗑瓜子正出味。梨花說,安順,我可從來沒有嗑過你的瓜子,能讓我品嘗一下你的瓜子味兒嗎?安順兩眼望天,心想你嗑了我一顆瓜子我就少嗑一顆,你嗑了我一把瓜子我就少了一把,這怎么能行。
梨花見安順眼睛都不瞧她,熱臉貼了冷屁股,惱怒了,說,我今天就要嗑你的瓜子。安順嘴巴拱得老高,說,我今天就不讓你嗑上我的瓜子。那群娘們正想看熱鬧,她們慫恿梨花,去嗑吧,去嗑吧,安順的瓜子可是天下最美味的瓜子哦。梨花溫順時如梨花般冰清玉潔,但潑辣起來也是個硬性子。梨花躍躍欲試,但安順卻別過身子不讓梨花靠近他的褲袋。梨花不肯罷休,伸長手就往安順褲袋里掏。安順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褲袋,梨花無計可施。其他的婆娘見狀,紛紛嘲諷梨花的潑辣是徒有虛名。梨花的臉羞紅得宛如桃花。
安順偷著樂,他乘機塞了一把瓜子到嘴里,舌頭一轉,瓜子殼像飛蛾一樣準確無誤地撲打在那些好事婆娘的嘴巴上。婆娘們羞愧不已,極力慫恿梨花強掏安順的褲袋,可安順哪里肯就范。梨花和安順就像兩頭斗牛在老槐樹下輾轉騰挪。
眼看無計可施,梨花靈機一動,用左手去扯安順的褲帶——梨花實在是聲東擊西。這一扯弄得安順條件反射般放棄褲袋,捂住褲帶。一松一捂,褲袋口洞開,梨花瞅準機會狠狠地用右手深深插入安順的褲袋,一把瓜子溢手而出。一旁的婆娘哈哈大笑,作為幫兇,她們每人也分到了數顆瓜子,她們細嚼慢嗑,仿佛陶醉在年味里。endprint
晚上,濃濃的年味還縈繞在梨花的心頭??衫婊ㄒ豢创采狭硪粋€空寂的枕頭,年味野獸般逃得無影無蹤,梨花眼角開始泛淚。細細算來,梨花已經近十個月沒有接觸過男人的身子了。
梨花回味白天用手插入安順褲袋掏瓜子的剎那,她竟然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不過她當時沒有細想,只是挺納悶安順的褲袋如此硌手。現在細想想,那原來是安順的“銳器”。梨花焦躁了起來,她覺得全身泛著熱,像無數螞蟻在撕咬。梨花緊緊地夾起雙腳翻江倒海般上下顛騰,床板也發(fā)出了久違的喘息聲。輾轉許久,梨花才甜甜地跌進夢想。
在秧村,梨花嗑了安順的瓜子絕對是一件破天荒的大事。安順看護他的褲袋就像看護他的性命,瓜子入了安順的褲袋,想和他分享簡直比登天都難。就是安順娘在幫安順煮瓜子的時候,安順也在旁邊盯著。每當瓜子煮到半熟的時候,添加了鹽巴、八角、桂花、花椒等配料的瓜子總是滿屋溢香,整個秧村都在瓜子的芬香中戰(zhàn)栗。安順娘聞到了香味時總想試嗑幾顆,但安順總用惡狠狠的眼光制止她,一束束眼光刀子般,充滿寒意。
第二天,梨花見到安順時有意躲閃,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按理說安順還要叫她嫂子呢。梨花長安順6歲,今年36。梨花的丈夫安康是安順的堂兄,初中一畢業(yè)就外出打工。這些年了,娶了漂亮的媳婦梨花也蓋了新房。新房是三層半的水泥房,是秧村最洋氣的房子。秧村先前的房子都是磚木結構。梨花把房子拾掇得井井有條,院子里是家禽家畜的住處,一樓放農具和谷物等雜物,二樓是她和安康的婚房和客房,三樓是初中兒子的房間。
兒子平時都住鎮(zhèn)里的學校,這就使得房子常年空落落的。梨花也多次宣稱,安康整年整月在外面賺錢干嘛,建如此大的房屋還不是浪費?村里的婆娘都罵梨花是“燒包”,是看到矮子罵高子。
梨花其實也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她想,住破房但安康在自己身邊也會滿足、幸福。梨花想起了她和安康結婚那年,婚宴是正月初六舉行的。新婚夫婦還沒有纏綿到正月二十,安康就和秧村那些男人外出賺錢了。現在這些年,安康每年都是接近大年三十才回來,元宵節(jié)一過又匆匆忙忙外出,在家的時間就那么半個月。梨花一想到這些就不是滋味。
梨花和秧村的婆娘們在一起的時候也嘆息過,干嘛要放自己的男人出去,留在家里不是很好嗎?不出去賺錢又餓不死人。但一到年終聽說誰家的男人回家時帶回了多少多少錢,誰家準備蓋小洋樓了,婆娘們就埋怨自己的丈夫沒有用,要自己的男人來年一定要爭口氣,多賺點回來。人人都想賽過梨花家,建造起小洋樓,吃香喝辣。
可這幾天,梨花再怎么吃香喝辣都感覺沒有味道了,她想嗑安順的瓜子了。
梨花又看到安順靠著槐樹嗑瓜子。梨花鼓起勇氣問,安順,瓜子能給我嗑嗎?安順丟來一句,不給。梨花說,真的不給嗎,小心我扯下你的褲帶哦。梨花說完哈哈大笑,其他婆娘聽后也起哄大笑。梨花坦然地走到安順身邊,安順側著身子不愿梨花靠近。梨花撥正了安順的身子,準備用手伸入安順的褲袋,安順依然用雙手捂緊褲袋。梨花用手輕輕一撥,安順的手宛如腐蝕的枯枝般垂落,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般木然。梨花乘機把手插入,慢騰騰地掏出瓜子。
婆娘們說梨花今天手里抓出來的瓜子真少啊,每個人嗑不上幾顆。梨花說,哪里啊,不是和上次一樣多,都是一把嗎?婆娘們哈哈大笑起來。
梨花嗑完了瓜子后,再去安順褲袋里掏瓜子,安順也就不拒絕了。安順的褲袋就像被梨花馴服的野牛,這出乎大伙的意料。
婆娘們都說,安順是怕梨花了。只要梨花什么時候想嗑瓜子,安順就得乖乖地讓梨花去掏。其他的婆娘也試著想去掏安順的瓜子,可安順暴怒得像瘋牛。
安順娘這些天都煩躁不安,說每天給安順炒瓜子就累得夠嗆,最近安順的褲袋動不動就被老鼠咬破。以前褲袋也偶爾被老鼠咬破過,哪里像現在這般快?咬破了安順娘就要縫補,近六十歲的人了,老眼昏花,縫補一個口袋多費力?
安順爭辯道,誰稀罕你補,不補能通天達地,多好。安順娘氣得風翻殘葉般哆嗦。梨花勸說道,安順娘,你挑針穿線確實費力,褲袋壞了就交給我來縫補好了。
安順的褲袋破了后,娘真的把褲子丟給了梨花。梨花也真穿針引線,幫安順補起褲袋來。梨花不能忘記那次幫安康補內褲的情景。那次,安康剛從外面回來就火急火燎把梨花抱到床上,等不及把內褲脫到膝蓋就長驅直入。野牛一般顛簸后,安康轟然倒塌。梨花就發(fā)現安康的內褲中間破了一個大洞,說,內褲讓我補補。安康有氣無力地說,補它干嘛。梨花說不補像什么。安康斜著眼笑,除了你誰還會看了,不補!想你的時候我這小兄弟還正好溜出來伸展一下呢。梨花罵道,你不害羞啊說這種話?安康說,害什么羞,在家里有你,出門在外除了自己的褲兜,我這小兄弟哪里有伸展的地方?梨花嘲笑道,小心老鼠躥進去。安康說,它敢,我的金箍棒可不是好惹的……
梨花回味著和安康的以往,本來心靈手巧的她遲遲縫補不好安順的破褲袋。梨花感到焦躁無比,不小心還被針扎破了手。梨花縫了又拆開,拆開了又縫補,反反復復,一直不滿意。一個破褲袋本來不需要幾分鐘,但梨花卻折騰了數小時。終于,梨花滿意了,她為自己對安順褲袋別出心裁的改造憂喜交加。
第二天,梨花經過槐樹時碰到了安順,安順正牽著牛兒去放牧。梨花截住安順問,安順,我?guī)湍憧p補的褲袋還可以嗎?安順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回答。梨花說,讓我先來試試你的新褲袋吧?不容安順應答,梨花的手就深深地插了進去。痙攣般,梨花的手極快地掏了出來,手里一顆瓜子也沒有掏出。
梨花羞紅著臉問安順,我能再伸進去掏你的瓜子嗎?安順說,隨你。梨花把手伸進了安順的褲袋。梨花這次掏得很慢,每掏一顆瓜子就像馱一袋稻谷。馱了幾袋稻谷梨花忘記了,梨花想繼續(xù)馱,但還是忍住了。
安順走了,安順走到幾里開外,梨花挎著竹籃也跟了過去??吹剿南聼o人,梨花突然叫住了安順。安順說,有事嗎。梨花說,也沒有事。安順要走遠了,梨花頓了一下,說,你安康哥從來不喜歡穿內褲。說完,梨花快步走遠了。endprint
安順娘突然說要給安順找媳婦了,說自己都快進棺材的人了,再也不想伺候安順這個活寶了。一年到頭要嗑瓜子,現在的瓜子多貴,哪里嗑得起???現在這活寶每天都要增加嗑的瓜子數量,看來我這把老骨頭都要被這活寶嗑掉了。
的確,安順這些日子嗑的瓜子確實有點多,除了梨花三兩天要一次,其他女人也會在梨花的慫恿下去掏上幾手。安順現在也乖順了,誰來就讓誰掏。
安順的娘發(fā)牢騷,其實也是發(fā)給村里的那些婆娘聽的。安順娘討厭那些婆娘有事沒事就去掏安順的褲袋。一群已婚婦女,整天圍著一個年輕男人的褲袋轉,這成何體統(tǒng)?娘就有了幫安順找媳婦的念頭,讓媳婦來管管安順。但這方圓數里誰都知道安順的病,誰肯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安順?
梨花聽出了安順娘的話外話。梨花和那些婆娘說,不就瓜子嗎?要是安順娘真買不起,我們一起湊錢給安順買好了。其他的婆娘也贊許。梨花接著說,大伙還是幫忙找找,有合適的應該給安順找一個,總不能讓安順單身一輩子。
還真有一個媒婆來找過安順娘。說她們村里有一個姑娘,在沿海打工多年了,錢是賺了不少,人也洋氣,但就是不能生孩子。姑娘只想找個男人結婚,男人的條件差點也行。安順娘聽后欣喜不已,但一個婦道人家一時拿不定主意,就請梨花她們來合計合計。
梨花趕到安順家,氣喘得像剛卸轅的耕牛。梨花一見媒婆就竹筒傾豆般盤問起來,年齡多大了?長得如何?什么工作?家庭情況?……媒婆一一回答。梨花質問媒婆,不能生孩子怎么辦,安順家?guī)状鷨蝹?,難道要他家滅香火?再說那個女的在外面這么多年沒有找對象,誰知道她是干什么工作的……梨花越說越急,說到后來臉都脹紅了。巧舌如簧的媒婆終于招架不住了,最終才說出那姑娘的確是常年在外面干那種工作弄壞了身子。
這時,梨花像斗勝的公雞,趾高氣揚地看著狼狽的媒婆落荒而逃。梨花這時也發(fā)現自己胸口砰砰狂跳,她不知道今天為什么要刀光劍影般對付媒婆,特別是安順娘用詫異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時候,梨花已然成了閹割的公雞了。
安順依然每天嗑著瓜子,靠在村口的老槐樹上。現在,安順對村里的婆娘很豪爽,誰想嗑就來掏;只一個人不行,那就是他娘。
夕陽墜山了,忙碌了一天的秧村人紛紛從暮色中朝家舍走來,安順娘從山上馱了一捆枯柴來到槐樹下。娘看到每個婆娘經過安順的時候都去安順的褲袋里掏瓜子嗑。此時的娘也饑腸轆轆,很想嗑幾顆瓜子來解解乏。娘說,安順,讓我嗑瓜子。安順說不行,你不能嗑。娘說,她們都能嗑,就我不能嗑?安順說,她們能嗑,你還真不能嗑。娘怒吼道,你個天殺的,我可是你親娘啊,我咋還不如其他的婆娘。
安順說,娘啊,你不行就不行啊!
娘氣急敗壞,說,我今天就要嗑。說完,娘母獅一樣伸長利爪瘋狂撲向安順的褲袋。安順從來沒有見娘如此的舉動,一驚,褲袋口一松。
觸電般,娘抽出手,癱坐在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