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強
1
在寫這篇文章之前,我還在想,一個人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把他鄉(xiāng)當故鄉(xiāng),然后再那里相安若素。
我在那個小院子里住了將近一年,雖然簡陋,雖然破舊,但是它容納了我。我就像一陣風,突然在那個院落止步。堂弟在凌晨四點的睡眼朦朧里幫我打開門,只有15平米的小屋子,一張床占去了三分之二,門打開又占去了剩余面積的一半,我倆站在地上交談,然后將簡單的行李放在床下。
那是七月流火的季節(jié),我穿著半袖短褲在凌晨4點的屋子里依然因為太熱難以入眠,一扇很小的窗戶將視野敞亮的放射出去,我們住的是三樓,窗戶臨著一條5米寬的小巷,對面是另一棟同樣的三層小樓,二樓臨街的一扇窗戶邊還伸出一根天線,和一件已經(jīng)晾干的短袖。
這是我對這個陌生城市的所有印象。從走進曲折的小巷,爬上逼仄陡峭的樓梯,再到走進那間堂弟的小屋,我一眼就看穿了我以后一段時間內(nèi)在這里的生活。我倆躺在占去房屋面積三分之二的那張床上,談?wù)撝@個城市的一切,在我的好奇心還沒有完全降溫的時候,堂弟卻沉沉的睡了過去,他第二天還要去飯店上班,他上班的地方離我們住的地方要騎半個小時的自行車,他的自行車就停在樓下的院子里。你也得買一輛自行車,這是堂弟睡著之前說的最后一句話。
可是第二天堂弟沒有去上班,他每個月都有三天的輪休,他給飯店的廚師長打了電話,然后我倆開始去尋找未來我要工作的地方。我?guī)е貓D,比對著每一個建筑物,出門向北,順著民族東路一直到鋼鐵大街,再到民族西路,我倆就像兩個虔誠的旅行者,雖然知道具體的方向,但是總是走著最笨拙的線路,借著地圖和詢問路人,我們終于找到了這個我日后將進進出出的地方,六層樓,大門朝北。我回過頭看來時的道路,這將是我日后上班經(jīng)常走的一條路,多么遙遠。
我就這樣站在報社大樓前,一邊看著大樓一邊給我的大學同班同學文昌打電話,他比我先到這個單位,他已經(jīng)在這里開始了職業(yè)生涯。他騎著一輛二六自行車搖搖晃晃趕到單位門前,我倆站在樓下說話,他說自己住的地方離單位挺近,騎車半個小時就到了,我們?nèi)齻€站在路邊笑個不停。
也就是在第一次走進這棟樓,只上過初中的堂弟對我感慨,大學生上班的地方就是好,有坐的地方,還有自己的辦公電腦,而他們每天在酒店的廚房里,都是站著的,站著洗菜,站著配菜,站著炒菜,關(guān)鍵是地上不干凈,經(jīng)常有積水,所以每天上班都要穿一雙皮鞋,這樣才能不至于每天像站在水里一樣。
那時候我還在驕傲,自己能有一個歸宿,能夠飄到這里,在很大的程度上來說,也是一種幸福。至少在堂弟眼里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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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在趙家營就這樣落了腳,和我堂弟一個屋,白天我們都在上班,晚上在巷子口的一家蘭州牛肉拉面館吃碗面,但是卻怎么也吃不出蘭州的味道,后來我決定自己做飯。其實決定自己做飯之前,還因為我與堂弟在這個小巷子里,一頓飯吃了60元。那是我來的第二天,我們從單位報完到回家后,堂弟說要給我接風,于是我倆在巷子里的一個小飯館吃飯,當時飯館里除了一位老板和一位廚師再沒有別人,電視上好像正播著一部電視劇,我們點了兩個菜,西紅柿炒雞蛋和過油肉土豆片,兩個米飯,60多,這讓我吃了一驚,在學校一個炒菜十幾元,到這里翻了倍。吃完后我連連喊貴,堂弟卻說這里的物價就是這樣,沒有必要大驚小怪,那時候他每個月的工資是1800元。
堂弟原來就買了電飯鍋,鍋碗瓢盆也都一應(yīng)俱全,于是我決定自己做飯。從院子里出去,一出巷子就是趙家營西門,這是一條繁華的村中路,每天這里都堵車,但是每天總有車輛愿意在這個巷子里擠一擠,練一練車技。就在這條村中路上,排列著一應(yīng)俱全的商業(yè)店鋪,從柴米油鹽到藥店、賓館、臺球廳、網(wǎng)吧,你能想象得到的消費,都可以在這里找得到。我就在離我最近的那家商店兼蔬菜店買菜,土豆、菠菜、西紅柿、圓白菜,還有半成品的面條或者面片,這些都是我拿手的燴面片所需的原料。
可是我做不出家鄉(xiāng)的味道。我嘗嘗水沒有問題,蔬菜也沒有問題,那就是調(diào)料的問題。于是在那段時間,一有空,我就往附近的大型超市里跑,希望能夠買到那種半成品的調(diào)料,花椒大料姜粉混合在一起的,使用起來方便,而且味道也鮮,不用擔心胡椒放多了或者姜粉放少了,一把撒進去全有了。但是沒有,這是到現(xiàn)在都讓我想不明白的地方,這種在河南地區(qū)和西北地區(qū)常見的調(diào)料,卻在內(nèi)蒙古中西部見不到,不但這種調(diào)料找不見,就連正宗的川味火鍋底料也找不見,滿大街的是涮羊肉的調(diào)料,可是那時候哪能涮得起羊肉,一月奢侈幾回,做一個大盤雞就不錯了,而大盤雞需要的就是川味火鍋料。
買回菜來,一個小電炒鍋,我蹲在地上,把門打開,窗戶打開,就開始做起飯來,因為我們的房子正對著樓梯口,不斷有其他租客上來或者下去,這里就像一個敞篷廚房,誰都可以參觀,有人上來時朝我笑笑,我也睜開被有眼熏得流淚的眼睛,尷尬的朝他們笑笑。最讓我得意的一次是,一對情侶在上樓時看到我在做飯,女的立馬來了一句,要是你也會做飯,或許我媽就會放心很多。就那句話,讓我那段咸淡不宜的飯菜頓時可口起來。那一刻我也覺得,作為一個渾身充滿著調(diào)料味的家長里短的男人,其實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
可很多的時候,還是自己面對自己。一個脆弱的自己站在面前,需要強大的自己去說服他,去安慰他,這些直面自己的孤獨,沒有人能夠給你分擔,需要自己去咀嚼。那段不咸不淡的日子,真是讓人難熬。文昌說慢慢你就習慣了,實際上慢慢我真就習慣了。飯菜寡淡無味,買上一袋榨菜就著吃,沒有川味調(diào)料,買上麻辣燙底料照樣可以做大盤雞。
?做不出一頓可口的飯菜,這樣清湯寡水的生活,讓自己始終獨立于這個村子的瑣碎之外,我像一個背著鋪蓋的旅行者,隨時準備出發(fā),去過另外一種生活??墒俏覜]有找到另外一種生活,只能放下行李,把平淡的生活過得有聲有色。
3
在趙家營村,我花50元買了一輛二手自行車,每天騎行半個小時去單位上班,然后再騎半個小時回家。其實很多時候我都是在路上,工作的工具也是自行車,最夸張的一天我騎行近百公里。騎著自行車的時候,世界就是真實的,就是可以掌控的,我在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穿梭,找到了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小區(qū)和單位,也寫出了一篇篇的新聞報道。endprint
我怕的是放下自行車的那些時間,我做好了飯,自己吃完,給堂弟留下,然后在屋子里坐坐,趴在窗臺上看看樓下,聽隔壁的情侶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有時候大聲爭吵的聲音,樓下房東家小孩的哭鬧聲,巷子里有時候突然響起的急促的腳步聲。有一天我甚至看見,隔著一條巷子的對面樓的某一扇窗戶背后,有一雙眼睛也在向我這里看著,是一個面目清秀的女生,這個窗戶很多時候都是拉著窗簾,她那天看我的時候拉開了一半,后來一位男子也到窗邊,也向我投來了目光,后來他們一起消失在窗簾背后。
我下樓,隔壁就是一片適宜散步的超寬人行道,還有供熱公司的前院,每天晚上這里都有附近的市民來乘涼,也有一些小孩在這里練習輪滑。我坐在一邊,看一個男人笨拙的教孩子滑輪滑,小孩子背著雙手,一副老大人的模樣,讓人忍俊不禁。我是個閑人,和他們一樣坐在這里乘涼,他們一眼就能看透我,這個看似無所事事的人,不是為了吹這夏夜的涼風。
這是生活給我留下的空隙,我沒有內(nèi)容來填充,我給家里打電話,我給大學的老師打電話,后來我給文昌打電話,你過來吧,咱倆喝啤酒。他騎著二六自行車從這個城市的西南部趕過來,我倆在趙家營集合,門口的小賣部有冰鎮(zhèn)的雪鹿啤酒,兩塊五一瓶,剛開始我倆罵著,黃河啤酒一瓶才兩塊,每人兩瓶啤酒,就著一袋花生米,就著他鄉(xiāng)的月色和嘈雜的人聲,我倆一邊喝著,一邊回憶起大學時候喝啤酒的好處來。更多的時候,我在東北面的出租屋里,他在西南面的出租屋里,我們不得不面對,這些生活的空隙帶來的痛楚。
我們有時候也決意要用另外一些東西填補這些無處不在的空隙。比如說又一次我倆在經(jīng)過一處商業(yè)街時,看到一處自助燒烤飯店,每位45元,啤酒免費暢飲,我倆都看到對方眼里的向往。走吧,我先說的話,他停下自行車,我倆便徜徉在燒烤店氤氳的帶著肉香味的煙味中了。讓我們沒有想到的是,免費的啤酒不是雪鹿啤酒,而是不知哪里產(chǎn)的鐘樓啤酒,更讓我們沒有想到的是,本著吃燒烤的,結(jié)果還有部分海鮮,就是那天晚上,我吃了三碗多的田螺,螺殼擺了半桌子。
后來我倆一直在討論,那天晚上到底喝了幾瓶啤酒,我的記憶中是每人喝了8瓶,他則堅持認為每人喝了10瓶。但是我們有共同記憶的,是另一個同樣的夜晚,我們每人喝了13瓶啤酒,然后騎著自行車各自回家,在出租屋外面的小巷子口,我停下自行車,開始不停的嘔吐,那一場嘔吐,估計讓整個趙家營村都聽到了撕心裂肺的痛楚。我要靠這些痛楚,來填補生活中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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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想,到了冬天就會好些。在冬天到來之前,我和堂弟將三樓的出租屋調(diào)換到了一樓,雖然沒有了陽光,但是至少每天不用爬樓梯,喝了酒也不怕踩空樓梯發(fā)生危險。其實我們更多的是想,一樓暖氣可能會更優(yōu)越一點,我們實在沒有勇氣去考驗小鍋爐的水壓。實際上,一樓確實是比三樓優(yōu)越的,每天下班的時候,屋子里至少是有些溫度的,吃完飯?zhí)傻乖诖采希瑴囟仍俚鸵矝]有關(guān)系,第二天窗戶上掛再多的冰凌那是后話了。
那個冬天,我和堂弟開始頻繁的去打臺球,有時候也把文昌叫過來,一小時10元錢,是在一個三層樓的地下層里,屋里燈光晦暗,白天一半都是關(guān)門的,下午六點才開始開門營業(yè),一塊熒光招牌在夜晚的商業(yè)街上并不顯眼,但是我們總是能夠準確找到這個位置。老板是一位年輕的男子,堂弟說,在趙家營能開臺球廳的人都不簡單,都是混社會的。我與這位老板也沒有過多的接觸,每次去打臺球,他總是要和氣的問候一句,過來了。走的時候,又要說一句,下次過來啊。打了一個冬天的臺球,他不知道我叫什么,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人真是神奇的動物。
此外,我與小商店兼蔬菜店的被稱為二虎的兩口子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起初我們買啤酒喝的那家小商店老板是東北人,他家只有日雜百貨,沒有蔬菜水果。所以我便要到對面的二虎家超市買菜,很多時候買菜順帶著就買了生活用品,這位東北老板看在眼里,也記在了心里,這樣的行為大抵在他心里是腳踩兩只船的,用在女人身上估計就成了“爛貨”之類的稱呼。后來我拿著日漸多起來的雪鹿啤酒瓶去換酒,當時一個啤酒瓶是可以換5毛錢的,也就是說5個啤酒瓶可以換一瓶啤酒,這位東北大叔讓我去對面的二虎家超市,于是我真去了對面的二虎家,而且從此以后買一根針也要去二虎家。東北老板見了我更是眼皮都不抬了。后來我想,在這樣一個世俗的小村里生活,如果不能世俗下去,那是沒有辦法立足的,所以我在后來原諒了那個東北老板,只是直到我離開,我沒有從他那里買過任何東西。
二虎是本地人,媳婦是山西人,兩個人都長得五大三粗,平時賣菜還能算錯帳,但是好在他們那里的都是回頭客,沒有人多拿他們幾塊錢,所以在算錯帳的時候,總是會有善意的提醒。
讓我側(cè)目的是二虎媳婦敏銳的嗅覺,幾乎延伸到了這個小村子的每一個角落。剛開始她并不知道我的職業(yè),每天我去買菜總是要給我普及一些當天發(fā)生在巷子里的家長里短,某某家的租客被公安局帶走了,哪個今天在巷子口被人打了,某某家的小賣鋪被人偷走東西了,這些都盡收她的眼底。有一次她提供的資料竟然成為我的一條新聞的線索來源。后來她知道了我是記者,更愿意給我說一些新鮮事,有一次她甚至知道了我們所租住的院子里發(fā)生的一起盜竊,當天晚上我就在房子里睡著,沒有任何察覺,第二天她卻知道了這個消息,真是讓我詫異不已。
那年冬天快過年的時候,二虎媳婦在給我稱菜的檔口說,住在趙家營村的小姐們都回家了,我們的生意不好做了,過完年才能好點。二虎媳婦說,你別看那些小姐,出手都挺大方,我們每天凌晨1點多才關(guān)門,那時候她們才剛下班,買零食手可大呢。唉,你什么時候回家?她這樣絲毫沒有承接的轉(zhuǎn)彎,讓我有點招架不住?;蛟S在她的眼里,要么小姐和我們一樣值得尊敬,不應(yīng)該被異化,要么我和小姐們一樣辛苦,都屬于掙錢不容易的主兒。其實估計在她的眼里,更多的想法是,我和小姐們都一樣,都是能夠給她帶來經(jīng)濟效益的。
在我離開趙家營之后,我還因為采訪路過,去過一次二虎的小商店,還是原來的那個樣子,雜亂的商品陳列,找個商品二虎問媳婦,媳婦問二虎。離開時我不好意思,買了一瓶康師傅綠茶。endprint
5
我在最無聊的一天,徒步在趙家營村里縱橫相間的各條小巷子都走了一遍,在四周的柏油馬路中間,趙家營村安靜的存在著。每一條巷子都好像是獨立的,又好像是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他們相互之間印證著什么,又相互傾訴著什么。為了掩飾我的無聊,我手里提了一雙皮鞋,那是我在這個村子里一條巷子里的服裝店買的,68元,穿了三個星期就開膠了,原本我想拿給老板的,后來還是沒有拉下臉皮。于是我提著這雙開膠的皮鞋,想在這個村子里看看,到底有沒有修鞋的人。
村子東西縱橫的第二條緊鄰村委會的主干道,就有幾位修鞋的老人,修鞋的似乎都是老人。我把鞋交給一位正在忙著縫鞋的老大爺,他停下手中的活,用粗糙的手摸了摸鞋子的質(zhì)地,頭也不抬來了一句:30元的鞋,縫啥啊,扔了得了。拿著鞋去找人維修,卻被人這樣添堵,最終我還是堅持,并將這雙鞋的價格提高到了120元,最后花了12元錢,老人繞著兩只鞋將鞋幫子全部縫上了。穿起來就像母親手納的鞋底一樣,但是這個卻在鞋幫上,回家之前我就將鞋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其實我只是想看看這個村子到底有多大,到底有多少橫豎的道路,修鞋只是我的一個借口,是騙自己出來的一個理由而已。
快過年的時候,對門的一家,老人去世了,巷子口搭起了靈棚,堂弟就在靈棚還沒有撤掉的一個晚上去火車站坐車,我送他到火車站,然后打車回家,巷子里已然沒有一個人了,但是哀樂還在咿咿呀呀的唱個不停,靈棚中間老人的頭像讓我身上一陣陣發(fā)麻。我掏出鑰匙心想著趕緊開門進去,但是越緊張越打不開門,這扇門的鎖子本來就不怎么好使,一緊張更加完蛋,我瞅了一眼靈棚,感覺全身的肌肉都緊張起來,全身的寒毛瞬間都豎起來。好在胡亂折騰了幾分鐘,大門還是打開了,我全身卻像水澆了一樣。
讓我下定決心離開趙家營的,還有另外一場遭遇。有一天晚上同事聚會,夜宿同事家,第二天一大早有采訪任務(wù),于是打車匆匆趕回家,準備帶紙筆等采訪設(shè)備。我順著小巷子一路小跑,沖到出租屋門前的那條小巷子里,第一個院子門口的時候,一個手提長刀的男子蹲坐在地上,用手捂著胸口,看到我奔跑過來,一下子站起來,胸口的血直往下滴。生在農(nóng)村,生性懦弱,看到這樣的場面,我已然腳步開始跌跌撞撞起來,好在對方看到我并不是追他的人,這才又蹲下身來,我連忙繞過去,打開院子大門。躺倒床上的時候,心依然在嗓子眼邊懸著,過了半個小時,看到有租客出門,我這才出去,這時候只能看到地上的一灘鮮血,之前的提刀男子早已不見了去向。
這個世俗的小巷子,著實是有些讓人膽戰(zhàn)心驚的因素,從三天兩頭轄區(qū)派出所公安局前來檢查租住人員身份證就可見一斑。而我自覺得已經(jīng)經(jīng)受不起這樣的刺激,需要一個安穩(wěn)的環(huán)境安放自己流浪的心。
于是在這里住了大半年之后,第二年的4月份,大地已經(jīng)開始解凍,春寒依然料峭的時候,我卷起行李,叫來了一輛三輪車,和同事搬到了另一個小區(qū)。走之前,房東大媽熱情的幫我收拾東西,拿走不用的家什,算清結(jié)余的電費水費,然后在院子的大門寫上了房屋出租的信息。
二虎媳婦在商店門外,正好看見我收拾行李離開,遠遠扯著嗓門向我打招呼,小伙子要搬呀,以后過來呀。
其實我算了算,我就是在趙家營過了一個漫長的冬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