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松
一百二十七年前,恩格斯在《國際歌》的詞作者歐仁·鮑狄埃的墓前發(fā)表演說時,曾說過這樣一段話,現(xiàn)在,《國際歌》已成為人類的一種共同語言,我們無論走到哪里,都可以憑借這種語言找到同志和朋友。其實,文學(xué)又何嘗不是如此。真正的文學(xué),是用精神語言書寫的,而這種精神語言是我們?nèi)祟惞餐ǖ?。尤其青年,他們的精神語言就如同草原上的嫩芽,晶瑩、蔥翠而又充滿蓬勃的生命力。無論哪一個人種,哪一個民族,都有著共同的理想和精神追求,這就是美好,愛情和永恒……于是,文學(xué)也就成為人類共同的語言。我曾沿著中蒙邊境走遍內(nèi)蒙古的每一個草原,從額吉納到錫林郭勒,從科爾沁到呼倫貝爾。我和蒙古族的作家朋友坐在蒙古包里飲酒唱歌,談?wù)撽P(guān)于文學(xué)的話題,我們之間不僅沒有任何隔膜,還會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我相信,在全國作代會或青創(chuàng)會上,很多作家都曾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不同民族,而且此前素未謀面的作家到一起,當(dāng)意識到自己曾讀過對方的作品,那樣一個丟過來的眼神,一個會心的微笑,在這世界上,還有什么比這心有靈犀的一瞬更溫暖,更令人陶醉的呢?
曾有一位蒙古族的青年作家朋友對我說,他非常喜歡我的小說。然而讓我搞不懂的是,他從小生活在額爾古納河邊,與我所寫的生活相距甚遠(yuǎn),他怎么會理解我小說中描寫的生活呢?但是,當(dāng)我讀了他的小說,我終于明白了。這位青年朋友的小說中,他所描寫的生活也同樣是我不熟悉的。但這種不熟悉并不是陌生。這是因為,小說中有他的理想和追求,也有他的苦悶與思索。而所有這一切,正如前面所說,是用那種如草原嫩芽般晶瑩蔥翠的精神語言書寫的,是真正的文學(xué)。我還有一位布依族的青年作家朋友。據(jù)他自己說是土司的后代。他很認(rèn)真地告訴我,當(dāng)年土司討的女人應(yīng)該是全部落最漂亮的,而他都長成這個樣子,可見當(dāng)年他們那個部落里的人是什么樣。但客觀地說,這個朋友雖不算英俊,卻也并不難看,我不知道他這獨特的相貌是否就是他們那個部落典型的樣子。就是我的這位青年朋友,他當(dāng)年的一個女友,在一次山路上的車禍中罹難了。于是,這些年,他每次開車經(jīng)過那個當(dāng)初出事的地方,都會放一束鮮花。當(dāng)然,我并沒有親眼看到過,但我聽說這件事之后想了很久。后來我向他問及此事。他聽了沉默良久,目光里流淌出一絲柔情。這柔情是沒有民族的,卻有著如草原嫩芽一般的濕潤。我相信,無論誰看了都會讀懂。后來,我把這件事寫進一篇小說。這個青年朋友看了,打電話給我。他在電話里說,從這篇小說里,他也讀懂了我。
文學(xué)是上天賜給我們?nèi)祟惖亩Y物。所以,我們無論生長于哪一種文化,尤其青年,唯有用共同的精神語言去傾心書寫,才不愧于這份珍貴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