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丁
2001年秋天,何偉剛開始給《紐約客》撰稿沒多久,他向編輯提出寫一篇姜文的故事。那時《鬼子來了》沒能上映,姜文正在新疆拍攝一部新電影。為了配合這篇稿件,《紐約客》還派一名攝影記者去了新疆。但文章寫成后最終沒有刊登在《紐約客》上——幾年后,它出現(xiàn)在《甲骨文》一書中。
類似的事情時常發(fā)生。編輯和特約撰稿人(記者)之間的信任,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尤其是何偉,他很少寫那種傳統(tǒng)意義上的重大報道,編輯們也許對此有點沮喪,無能為力。他們曾拒絕了何偉提出的很多故事。但隨著信任度逐步提高,他們雙方都在嘗試更變通地處理問題。
何偉和《紐約客》的合作長達14年。那些已發(fā)表在《紐約客》的文章,共有數(shù)十篇,大多都已收錄進他的“中國三部曲”。他故意漏掉了一些,對一些讀者來說,這是個瘙癢難當?shù)膿p失,就像拼貼畫上始終少了一塊,那個缺口最后變得越來越醒目。
2013年,何偉把那些漏掉的文章集合成一本新書出版?!镀媸酚⑽陌媸珍浟?8個故事,橫跨中國、日本和美國。中國仍是這本書的主題,但中國之外還有一個更廣闊的世界。尼泊爾的志愿者、日本的黑道、美國西部的偏僻小鎮(zhèn)?!镀媸方衲攴g成中文出版,也許是為了彌補中文讀者的損失,何偉添加了六個故事。其中四個來自《甲骨文》,另外兩個是關(guān)于埃及革命的新故事——他新生活的注腳。
菲利普·羅斯曾帶著幾分嫉妒地說,美國作家可以寫任何他們想寫的東西,卻常常被忽略,而他的東方同行沒什么寫作自由,但所寫的任何東西都會被尊重和關(guān)注。
這個觀點,可以反過來類比在何偉身上。他每一本有關(guān)中國的書,都能獲得極大的關(guān)注和追捧。而中國的記者們(包括作家)所寫的報道,卻常受到批評和質(zhì)疑。我猜測后者也常常嫉妒地作過比較——最常見的解釋,恰恰是羅斯所說,美國作家擁有更多的寫作自由。
但事實上,拋開“寫作自由”的因素不談,和大多數(shù)記者相比,何偉的書之所以迷人,最本質(zhì)的原因仍要回歸到文學和寫作上的天賦,以及他選擇題材的方式。
何偉有一種本領(lǐng),把我們所熟悉的事物全給陌生化。中國讀者喜歡這種新鮮感。即使是姚明這樣的明星,何偉也能寫出新意——姚明在離鄉(xiāng)回鄉(xiāng)之間的困境。他不是不能寫名人,有時只是不愿寫。整體而言,何偉仍是對普通人的生活感興趣,但不是一般的普通人。
“移民、遷徙、探尋者、逃離者之類的字眼總吸引著我。”他說,“我喜歡那些感覺有點格格不入的人?!彼麑懙拇蠖嗍沁@樣的人,包括姚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