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柔
我知道,終有一天,我再也追不上他,只能站在原地,任逐漸縮短的影子在腳下堆積。
每個季節(jié)都要打開兒子的衣柜,把那些又小了、短了的衣服拿出來。時間都去哪兒了?時間就在這一寸一寸短了的衣袖里。當(dāng)兒子站在那些花花綠綠的小衣服面前,是不舍得之后的舍得。成長無聲,去年在白墻上留下的淺痕還能感受到指甲劃過時光的縫隙,可是兒子,在春天到來之前,他已經(jīng)像小樹一樣又高了一截,把舊了的時間忽然就甩掉了。
我總是一驚一乍地感慨,兒子又高了。盡管兒子在清晨醒來的時候依然會夢魘般地喊聲“媽媽”,盡管出門的時候小手依然很自覺地放在我的大手里。陽光從我們的背后照過來,小影子對大影子說:“媽媽,以后我的影子能超過你嗎?”我說:“等你變成大影子的時候,媽媽就成了小影子。”小影子很高興,松開拉著我的手跑遠了,并不時地回頭喊:“你能追上我嗎?”陽光很刺眼,我未加思索奮力跑向兒子。我知道,終有一天,我再也追不上他,只能站在原地,任逐漸縮短的影子在腳下堆積。
兒子的書包越來越沉。小小的身體每天迎著朝陽出發(fā),在空蕩蕩的大街上,顯得那么孤單。可是兒子總會回頭對我說:“媽媽,你從明天開始能不送我嗎,讓我自己走?!蔽覉?zhí)拗地拉起兒子的手過馬路,其實,我是害怕那么多的明天到來,它像一個深邃的洞伸向遙不可知的未來。所以,我固執(zhí)地站在學(xué)校的欄桿外,隔著一米的時光,看著兒子從不回頭的身影。
偶爾接到兒子學(xué)校班主任的電話,我立刻收起驕傲的心用謙卑的聲音詢問兒子犯什么錯誤了。班主任說,兒子跟同學(xué)打架,被打破了鼻梁,得馬上去醫(yī)院。當(dāng)我看見兒子的時候,他在臉上搭了一條紗布,并叮囑我:“不許笑?。 蔽页跋破鹉愕纳w頭來,讓我來看看你的臉”,紗布遮擋住他俊俏的臉,他忽閃著眼睛說:“我不疼。男人哪有不打架的,我們的事我們自己解決了。”
我站在兒子人生的邊上,看兒子成長。我知道,所有的問題兒子都會遇到,我不奢求他的未來繁花似錦,只需他活得平安知足。
今天,我依然愿意肩膀被兒子毛茸茸的頭發(fā)蹭著,給他講睡前故事,我很愿意就那么一直陪著兒子走向歲月的深處。因為,時間都在這兒呢。
(烏山月薦自《牛城晚報》)
責(zé)編:小側(c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