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傳火
完全沒有必要懷疑,我不是左嗓子,就是右嗓子??傊?,我的歌聲是空前絕后的難聽。因此,絕大多數(shù)時間里,我一直對自己連走帶跑加變調(diào)的、不男不女的花腔毫無信心。所以,我總是選擇星期天在家里唱“卡拉OK”。說真的,我實在怕自己在大街上一不留神唱出聲來,被人誤解為誰在兜售以前的破唱片。
我丑陋不堪的歌聲在家里一般不會遭到圍攻或者罰款。這主要歸功于我有一個既不識譜又唱不完整一支歌的太太,以及一個從來都把所有的歌唱成一個調(diào)兒的兒子。如果某一個星期天,你偶然經(jīng)過我的家門,你可能會被我們家男女三人混合唱感動得手腳冰涼,身上起雞皮疙瘩,因為你還從沒有在一個美好的星期天獨自享受過這么輝煌燦爛的走調(diào)。這時候,你肯定會以為我們是有意把歌唱走調(diào)的。有一瞬間,你甚至可能覺得:歌,只有唱走調(diào)才更有味道。
總之,你會愣在門口,漸漸懷疑自己的耳朵。最后,你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到底誰走調(diào)了?
一般情況下,我星期天是不在電腦上碼字兒的,只和兒子一起在房間里自我感覺良好地胡亂唱,非常殘忍地從這間屋唱到那間屋,一支歌比一支歌唱得走調(diào),一支歌比一支歌唱得難聽。太太實在忍無可忍,就遞過來一把菜刀,說:“你這人真殘忍!好好的星期天不過,非要用這么恐怖的歌聲在人身上割,你還不如一刀宰了我呢!”
歌聲立馬打住??墒牵员昂托邼切┩嬉鈨嚎偸菬o精打采——哪怕我已經(jīng)悟出了自己的歌聲是怎樣的慘無人道,即便太太這么努力引導(dǎo)我,培養(yǎng)我,自卑和羞澀仍像花落后的水仙,壓根兒就不能再生。面對鎮(zhèn)定自若的我,太太只好悲觀地到廚房里恨鐵不成鋼去了。這時,我也替自己惋惜,怎么這樣不知害臊?
此刻,我年幼的兒子會悄悄溜進(jìn)書房,探一下小腦袋,說:“爸爸,這面墻和那面墻說了什么?”
“墻角見!”我說。
于是,破銅爛鐵的歌聲又此起彼伏地響徹每一個房間。稍頃,你再仔細(xì)聽聽,我太太那慘不忍“聞”的歌聲也悄悄地、毫不自覺地混合了進(jìn)來。這時候,誰也沒有我這么深地體會到,有一個星期天真好。
這時候,你就會覺得這么好的星期天不唱一支歌,實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哪怕是唱一支走調(diào)的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