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國
那一年,父親患不治之癥病故,家中突遭天塌山崩之變。風水先生偏又借機生事,說我父親咽氣的時辰不好一犯重喪。就是說,在父親死后一年之內,我們家里還得走一口子。其實,我根本就不信這些聳人聽聞、故弄玄虛的巫婆神漢之言;可母親信,還不惜重金,硬求著人家破解。
風水先生自然求之不得,先是讓我們全家每人系上一條紅腰帶,用來辟邪消災;之后又像煞有介事地用布畫了一張符咒,囑咐母親務必縫在貼身衣服里。說是“重喪”所犯,必是亡者至親至近之人,夫妻自然首當其沖,子女次之。經風水先生這么一鼓搗,還真鬧得一家人提心吊膽,如履薄冰。
直到父親過了“五七”,一家人才慢慢從悲傷中擺脫出來,淡化了“重喪”之事。這天,我單位里發(fā)生了一次車禍,一下死了兩個人,機關上下人心惶惶;母親又突然一病不起,倒在了炕上,送到醫(yī)院也查不出她到底得的是啥病癥。后來,一個資深老大夫告訴我,我母親患的是抑郁癥,是“心病”。心病要靠心藥醫(yī)。不幸的是,我始終沒能找到有效醫(yī)治母親心病的“心藥”。就在父親去世一周年之際,母親抑郁而終。
一年光景,父母相繼故去,讓我?guī)捉罎ⅰS绕涫悄赣H之死,令我難以接受。我總覺得是風水先生“犯重喪”的無稽之談,害死了母親。因此,在發(fā)喪完母親后,我決意要去找那個狗日的風水先生算賬??杉依镆粋€嬸子攔著我說,我母親的死,恰恰驗證了“犯重喪”的說法,沒理由找人家風水先生算賬。
我說:“即便如此,可我母親不是花錢讓他破解了嗎?還畫了一張什么狗屁符咒,怎么不管用呀?”嬸子不由得嘆了口氣:“咳,若是你母親把符咒縫在自己的貼身衣服里,或許不至于……”“怎么,難道母親沒把那張符咒縫在衣服里?那她放哪里了?”“傻孩子,這還用問嗎?你母親會把那東西放哪里,你還琢磨不出來?”嬸子的眼里含著淚水。
我如夢初醒,當即脫下衣服,沒費多大周折便發(fā)現(xiàn)那張符咒,原來是縫在了我的貼身襯衣里。
選自《百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