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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色公主”孫維世坎坷一生

      2014-07-11 05:00萬伯翱孟昭庚
      傳奇·傳記文學選刊 2014年5期
      關(guān)鍵詞:江青林彪金山

      萬伯翱 孟昭庚+等

      “紅色公主”坎坷人生

      文/萬伯翱

      孫維世,一位才華橫溢的新中國人民藝術(shù)家,一位革命烈士的后代,一位叫周恩來鄧穎超爸爸媽媽的“紅色公主”。她似一棵屹立云端的俏白楊,一枝不畏酷寒傲風雪的紅梅,她的不幸為后人留下了永遠的隱痛。

      1962年2月,應(yīng)中央實驗話劇院的邀請,戲劇家馬彥祥將揚劇《奪印》改編為大型話劇并擔任導(dǎo)演。4月下旬,劇本脫稿后,馬彥祥偕中央實驗話劇院舞臺美術(shù)設(shè)計人員赴江蘇揚州和高郵等地體驗?zāi)戏剿l(xiāng)生活。

      當時年少的我,在北京火車站為他們送行。在送行的人群中,一位身材高挑衣著顏色搭配典雅的中年女性給我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印象。她那墨汁似的過肩長發(fā)不時飄動著,落落大方的舉止和陣陣爽朗的笑聲,一下子使她無可爭議地成為那個場面的絕對主角,所有其他在場的人都黯然失色。她,就是素有“紅色公主”之稱的中央實驗話劇院副院長兼總導(dǎo)演孫維世。

      如今,近半個世紀過去了,孫維世的特殊身世,及其在“文革”中慘死獄中的不幸,至今還被人們從不同的視角去審視和解讀。我也禁不住拂去歷史塵埃,走近孫維世,去找尋并探知她那平常人難以想象和理解的不幸與坎坷。

      5歲為周爸爸放哨

      “兒父臨刑曾大呼,我今就義亦從容。寄語天涯小兒女,莫將血恨付秋風!"

      這首充滿悲壯情懷的七律,是1927年7月20日,孫維世的父親——中共黨員孫炳文(字緯坤)被蔣介石親批“叛徒嚴懲”,在上海龍華慘遭腰斬后,她的母親任銳憤而寫下的。

      孫維世,小名孫光英,1921年出生。老天爺在她出生的時候就把她的命運給安排好了,她的一生,充滿了紅色革命的色彩。其父孫炳文早在京師大學堂(北京大學的前身)學習期間,就參加了京津等地激進青年組織——主張暗殺活動的“鐵血團”。孫炳文曾于1910年初,參加刺殺宣統(tǒng)皇帝攝政王載灃的反清活動。孫炳文才華橫溢,曾任京津同盟會主辦的《民國日報》總編輯,他在報上對袁世凱篡權(quán)的罪行大張撻伐,并與當時擁袁的“進步黨”報紙進行筆戰(zhàn)。出于對“進步黨”報紙造謠、誣蔑的憤怒,血氣方剛的孫炳文竟獨自一人跑去該報社,赤手空拳把玻璃穿衣鏡打得稀爛,返回時雙手鮮血淋淋。1913年1月16日,孫炳文參加在北京東華門大街刺殺袁世凱的行動,行動敗露后,京津同盟會被迫解散。孫炳文也遭到通緝,他偕愛妻任銳乘火車悄悄離開北京,回到四川老家躲避。

      1916年,孫炳文經(jīng)宜賓好友李貞白介紹,結(jié)識了當時的護國軍將領(lǐng),后來成為新中國第一大元帥的朱德,倆人一見如故,英雄相惜頗有相識恨晚之感。1922年9月,倆人懷著救國救民的革命理想同往馬克思的故鄉(xiāng)德國考察學習。10月,孫炳文和朱德在德國柏林,由周恩來介紹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孫、朱、周三人的共同志向使他們成為莫逆之交,親如手足。

      1926年初,孫炳文懷抱著5歲的女兒孫維世在廣州和周恩來秘密接頭,他這樣做是為了讓孫維世看身后有沒有可疑人在跟蹤。見面后,他們坐下來談話,這個機靈的小姑娘就給他們放哨,打那時起,她一直叫周恩來“周爸爸”。所以,后來人們戲稱孫維世1926年就參加革命了。

      周爸爸送女赴延安

      父親壯烈犧牲后,母親任銳不得不忍痛將不滿周歲的小女兒孫新世托付給其父原來在北京大學的同學、后來又是大姨夫的黃志烜撫養(yǎng),改名為黃粵生。1927年11月下旬,任銳又把寧世、濟世兩個大一點的孩子,安頓在武漢,由外公外婆撫養(yǎng)。隨后,任銳便帶著維世、名世回老家四川南溪,開始了將近10個春秋顛沛流離的艱難生活。

      1936年初,在上海做地下工作的任銳,為了減輕生活重壓,把15歲的孫維世化名李琳送到中共領(lǐng)導(dǎo)的左翼劇聯(lián)上海業(yè)余劇人協(xié)會和東方劇社。亭亭玉立的孫維世成了上海天一影片公司的一名演員,一邊在東方話劇社學習話劇表演,一邊演戲。孫維世樣貌秀麗,加上她良好的表演天賦,先是在“王先生”喜劇系列影片之一的《王先生奇?zhèn)b傳》中嶄露頭角,后又與當紅影星舒繡文、吳茵、劉瓊等合作演繹了《壓歲錢》、《搖錢樹》、《鍍金的城》等多部影片。在上海的一年演藝生涯中,孫維世認識了上海業(yè)余劇人協(xié)會的左翼文藝界明星趙丹、白楊等。不知是命運的安排還是造化弄人,在這里,孫維世還認識了她后來的丈夫———有“中國話劇皇帝”盛譽的金山,也認識了當時還叫藍蘋的山東姑娘江青。藍蘋還特為她簽贈了照片留念,想不到正是這樣一段看似不起眼的短暫人生經(jīng)歷,卻給孫維世的人生帶來無窮的隱患和災(zāi)難。

      1937年,淞滬抗戰(zhàn)開始后,任銳得悉周恩來在當時的全國抗戰(zhàn)中心武漢擔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副部長,經(jīng)過再三考慮,她認為還是把子女送進革命大隊伍里為好。任銳暫時中止了孫維世的演藝生涯,讓22歲的長子孫寧世帶著16歲的妹妹孫維世,從上海乘船前往武漢投奔周恩來。孫維世隨哥哥一路舟車輾轉(zhuǎn),風塵仆仆地來到了雄偉的武漢三鎮(zhèn),很快找到了八路軍駐武漢辦事處。兄妹倆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但令他們失望的是周恩來不在,他們向辦事處工作人員提出去延安參加抗日的要求,結(jié)果,孫寧世被留下,孫維世卻因年齡小被拒之門外。倔犟的孫維世不顧寒風凜冽,站在辦事處門外毫無顧忌地放聲大哭不肯離去。正當孫寧世拉著妹妹不知所措之際,巧遇周恩來從外面歸來,看著這個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周恩來不敢相信她就是當年為他放哨的黃毛小丫頭:“你是小維世呀,我是周恩來,是你周爸爸?。『⒆?,你們受苦了?!?/p>

      孫維世就這樣幸運地留在了辦事處。不久,周恩來又將任銳請到武漢,將她們母女一起送到延安,一起進入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學習,后又一起轉(zhuǎn)入延安馬列學院學習。母女同為同學,在延安成為一段佳話。

      無巧不成書。同年,江青也到了延安。那時延安男女比例嚴重失調(diào),大概是10比1。從各地來延安投身抗日的女青年自然備受關(guān)注,孫維世、江青在延安成了最亮眼的兩朵花。1938年,為紀念“一·二八淞滬抗戰(zhàn)”,延安的文藝工作者排演了話劇《血祭上?!?,由于江青在劇中扮演一個姨太太,孫維世扮演了一個小姐,兩個人便分別得了個 “二姨太太”、“大小姐”的綽號。

      孫維世天性聰穎、充滿智慧和熱情,不僅周恩來、鄧穎超十分喜歡她,中央的許多老同志也很喜歡這個聰明活潑的孩子。周恩來與孫炳文不僅是革命戰(zhàn)友,而且有著不同一般的同志之情。周恩來與鄧穎超在寫給任銳的信中說:“我們愿將烈士遺孤當成自己的女兒。”并常寫信鼓勵教育孫維世:“你是我向黨負責的女兒。”而孫維世也非常尊敬周恩來和鄧穎超,把他們當成自己的親生父母,經(jīng)常去看望,或住在周恩來的家里。

      毛澤東親批去蘇聯(lián)留學

      1939年7月,周恩來從楊家?guī)X駐地出發(fā),前往中央黨校做報告,途中坐騎突然受驚,將他摔下馬來,造成右臂骨折,不得不前往蘇聯(lián)接受治療。此時,已是中共黨員的孫維世依依不舍地到機場送行,她用手扯扯站在周恩來身旁警衛(wèi)員劉久洲的衣角,悄悄地說:“你替我跟爸爸說說,我也要和他們一起去蘇聯(lián)?!币回瀲烙诼杉旱闹芏鱽硪宦?,立即豎起濃眉嚴肅地說:“我去蘇聯(lián)治病,是中央決定的,主席批準的!你怎么能說去就去呢?”這時,同來送行的中共中央高級黨校校長鄧發(fā)在一旁聽了,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接過話茬說:“維世呀,如果你真的想隨爸爸媽媽去蘇聯(lián),那你就騎上我的馬去找毛主席,恐怕還來得及呀。”

      性格率直的孫維世一聽,飛身上馬,直奔毛澤東住的窯洞,徑直闖了進去。毛澤東聽孫維世說明來意后,二話沒說就提起毛筆寫下“同意孫維世去蘇聯(lián)”幾個字,然后停下筆,用他那濃重的湘音嘀咕道:“同意你去蘇聯(lián)做么子呀?”心急火燎的孫維世順口回答:“學習,去蘇聯(lián)學習嘛。”毛澤東又笑了,欣然同意,提筆在“蘇聯(lián)”兩個字后邊加上“學習”二字,然后署上大名——毛澤東。

      孫維世未等墨干就拿上紙條,沖出窯洞,又飛身上馬,跑回機場。這時,飛機的引擎已經(jīng)發(fā)動,高速轉(zhuǎn)動的螺旋槳吹得機場上塵土飛揚。孫維世跳下馬,右手扔掉韁繩,左手揮揚著那張紙條,高喊著“主席同意我去蘇聯(lián)了”飛快地登上了飛機。這時,機上的人們才吃驚地發(fā)現(xiàn),這位即將留學蘇聯(lián)的孫維世竟光著腳穿著草鞋。

      在蘇聯(lián)期間,孫維世先后進了莫斯科東方大學的表演系和導(dǎo)演系讀書。她如饑似渴地刻苦學習,接受了蘇聯(lián)戲劇大師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導(dǎo)演和表演理論體系的教育,各科目成績都很優(yōu)秀,這為她后來為新中國話劇事業(yè)發(fā)展與繁榮做出卓越貢獻奠定了堅實基礎(chǔ)。

      1946年9月底,孫維世和林伯渠的女兒林利、李立三夫人李莎一起回國。1946年11月初,孫維世回到延安。1948年9月,孫維世來到當時在石家莊正定的華北大學三部(即文藝學院)教學,任編譯組研究員。不久,孫維世又調(diào)往華大文工一團工作。無論是生活、學習、工作,還是個人作風上,她事事走在前,處處作榜樣,為人熱情、坦率、真誠。每逢行軍休息或節(jié)假日,團員們總愛圍上一圈聽她講蘇聯(lián)衛(wèi)國戰(zhàn)爭的故事和在蘇聯(lián)的一些見聞。

      在莫斯科為毛澤東當翻譯

      1949年春,北平和平解放,孫維世和其他許多文藝工作者一道,扭著秧歌唱著雄壯歡快的歌曲進了古老的北平城。同年7月,孫維世作為文藝界青年代表入選中國代表團,赴匈牙利參加第二屆世界青年聯(lián)歡節(jié)。在東歐期間,她曾隨“世界青聯(lián)”組織前往東歐各國參觀訪問,世界青年聯(lián)歡節(jié)的活動歷時半年左右才結(jié)束。回國途中,孫維世接到張聞天要她到中國駐莫斯科大使館報到的電報。后來得知,大使館是要她與師哲等一起為中蘇領(lǐng)導(dǎo)人會談做翻譯和文秘工作。此刻,毛澤東已先期到達風雪中的莫斯科。

      孫維世與師哲等一起,出色地完成了開國領(lǐng)袖毛澤東首次出訪任務(wù),承擔了中蘇領(lǐng)導(dǎo)人之間的重大翻譯和中蘇簽約的文件翻譯任務(wù)。

      1950年1月回國后,孫維世即投身于她所熱愛的話劇事業(yè),不僅翻譯、表演和導(dǎo)演了一大批當時蘇聯(lián)和東歐國家的著名話劇劇目,還參與創(chuàng)建了當時直屬新民主主義青年團中央領(lǐng)導(dǎo)的中國青年藝術(shù)劇院,擔任著“青藝”的總導(dǎo)演和副院長。

      愛的迷霧

      1950年初春,和平解放后的首都北京一派欣欣向榮的繁華景象。孫維世在執(zhí)導(dǎo)自己翻譯的蘇聯(lián)話劇《保爾·柯察金》時,選中了她當年在上海就熟知敬仰的金山和他的妻子張瑞芳出演男女主角。誰也想不到的是,就在排演這出戲期間,張瑞芳發(fā)覺29歲的孫維世愛上了自己39歲的丈夫金山。

      金山(1911—1982),中國話劇與電影演員、導(dǎo)演、戲劇教育家、社會活動家。原名趙默,字緘可。1932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從1935年起,先后和章泯、王瑩等創(chuàng)辦和參加了東方劇社、上海業(yè)余劇人協(xié)會、四十年代劇社等,并開始重視表演藝術(shù)、導(dǎo)演藝術(shù)的理論與技巧的鉆研。這期間,他參加演出并主演了話劇《娜拉》、《欽差大臣》、《生死戀》、《賽金花》,以及電影《夜半歌聲》、《狂歡之夜》等。1937年,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金山任上海救亡演劇第二隊副隊長。從上海出發(fā),輾轉(zhuǎn)千里,演出抗日救亡戲劇。

      金山到武漢后,在八路軍武漢辦事處文藝組負責戲劇、電影工作。1938年,他組織中國救亡劇團赴東南亞,向海外華僑進行抗戰(zhàn)宣傳。1939年春,到達香港,導(dǎo)演演出過陽翰笙的《塞上風云》和沃爾夫的《馬門教授》。1942年,在重慶主演了郭沫若創(chuàng)作的名劇《屈原》,以精湛的演技和生動的語言聲調(diào),在舞臺上塑造了愛國詩人屈原的悲壯形象,獲得了很大的成功,轟動了陪都山城。以后,金山參與籌組了中國藝術(shù)劇團,任總干事,并建立了專用劇場,演出了許多有影響的劇目,成為大后方一個堅實的進步戲劇文化陣地。

      1946年,金山到東北長春接收偽滿電影廠,編導(dǎo)、拍攝了抗日影片《松花江上》,被認為是中國電影史上的一部杰作。1949年,金山調(diào)至中國青年藝術(shù)劇院,任副院長,后兼任總導(dǎo)演。在這個新中國剛建立的劇院,他先后主演了《保爾·柯察金》中的保爾、《萬尼亞舅舅》中的萬尼亞、《紅色風暴》中的大律師施洋;導(dǎo)演了夏衍的《上海屋檐下》,田漢的《麗人行》、《文成公主》,陳白塵的《紙老虎現(xiàn)形記》,姚仲明的《記憶猶新》等。

      毋庸質(zhì)疑,金山是上個世紀話劇、電影界出類拔萃的集編、導(dǎo)、演于一身的杰出人才。但金山的一生,又是令人眼花繚亂的。在舞臺上,金山是位好演員;在生活中,人高馬大、富于激情的金山也是一位風流倜儻的男子。

      當時,孫維世膽大妄為地充當?shù)谌叩南鞯搅酥心虾N骰◤d,周恩來、鄧穎超大為震驚。因為金山和張瑞芳不僅曾是周恩來領(lǐng)導(dǎo)下的地下黨員,而且是他們的好朋友。周恩來思考再三,還是把孫維世叫到西花廳,嚴厲地批評了孫維世不正確的戀愛觀,不該愛上有婦之夫,破壞別人的家庭。然而這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孫維世已經(jīng)墜入愛河無法自拔。她為了這次相愛把一切都置之度外了,孫維世的任性使周恩來夫婦也無可奈何。

      張瑞芳是個十分開朗、剛強和理智的女人,她認為金山和孫維世相愛到這種程度,也就說明自己與金山的愛情已經(jīng)死亡。為了演好青藝這出非同小可的開張戲,為了不破壞正在排練著的《保爾·柯察金》,張瑞芳顧全大局,把淚水往肚里咽。她堅持和金山進行了最后的合作之后,便毅然決然地結(jié)束了自己和金山的婚姻,并向組織提出調(diào)離北京去上海。

      1950年10月14日,孫維世和金山在北京青年宮舉行結(jié)婚典禮。會場上孫維世苦苦搜尋等待著,當她看到“媽媽”出現(xiàn)時,壓在心里的一塊石頭終于落地。鄧穎超告訴她,“爸爸”很忙,不能來參加婚禮,但給她送來了一件禮物。鄧穎超當面打開了一個小紙包,很多參加婚禮的親朋好友都很有興趣地圍上來觀看總理爸爸的不凡禮物。令眾人都意想不到的是,紙里包的竟然是一本《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聰明過人而又嚴于律己的周恩來,將自己對女兒未來生活的千言萬語都包含在里面了。

      孫維世和金山的蜜月過去不久,金山奉命帶一個創(chuàng)作組前往朝鮮戰(zhàn)場體驗生活,為創(chuàng)作一部名叫《患難與共》的電影做收集素材準備工作。金日成首相對此十分重視,不僅親自接見款待金山一行,還派自己的女秘書負責接待和陪同,同時作金山的向?qū)Ъ娣g。一段時期的接待陪同下來,金山竟又與這位異國的青年女秘書產(chǎn)生了難舍難分的情感,公然同居。

      志愿軍司令員彭德懷聽說此事后,非常惱火,認為這件事在國內(nèi)外影響太壞,忙發(fā)電報請示中央。周恩來得悉后馬上回電彭德懷,要他將金山押回國內(nèi)處理。緊接著有關(guān)領(lǐng)導(dǎo)找孫維世談話,希望她能站在革命的立場上,與“壞分子”金山劃清界限。金山被押回北京,剛剛走下火車就被迎上來的孫維世重重地扇了一記大耳光?;氐郊依?,金山流著淚向?qū)O維世下跪表示:愿意接受維世的一切處置。但孫維世卻沒有流淚、沒有吵鬧,而是帶著善意和深情告訴金山,現(xiàn)在不是考慮個人關(guān)系的時候,首先是要接受組織的處理。

      在一次青藝組織的批判會進入尾聲的時候,人們把目光都投向了默默坐在一邊的孫維世,希望她也能上臺表個態(tài)和金山做個決斷。孫維世緩緩走到臺前說:“同志們要我表個態(tài),也許最簡單的兩個字就是離婚。可是我不能表這個態(tài),因為金山不單單是我的丈夫,他還是一個老黨員;他犯了錯誤,在這個時候,我首先要拉他一把,讓他重新站起來。我相信,金山將是最后一次犯這樣的錯誤?!?/p>

      金山在下放工廠勞動期間,從未忘記過孫維世期望他“重新站起來”的呼喚。后來,他真的從低迷和絕望的情緒中走出來,在他的藝術(shù)道路上又堅強不屈地站了起來。他在話劇和電影《紅色風暴》中塑造了施洋大律師,在話劇《萬尼亞舅舅》中塑造了萬尼亞等光輝的舞臺和銀幕形象。在他的后半生中,經(jīng)歷了“文革”的殘酷迫害和人格的嚴酷考驗,保持了人生的晚節(jié),應(yīng)該說這一切應(yīng)首先歸功于妻子孫維世。

      周爸爸鄧媽媽親愛的閨女

      周恩來、鄧穎超夫婦是1925年8月8日在廣州結(jié)婚的。孫維世做了周恩來、鄧穎超的女兒后,牢牢地記著這一有紀念意義的日子。從西柏坡到香山再到中南海的西花廳,孫維世都是和周恩來、鄧穎超生活在一起的,直到她與金山結(jié)婚后才搬離中南海西花廳。

      1950年8月8日,是周恩來、鄧穎超結(jié)婚25周年紀念日。結(jié)婚25年在西方國家被稱為“銀婚”,孫維世打算為父母搞個簡樸的銀婚紀念,就偷偷地準備著。

      周恩來太忙了,即便記得這個日子也無暇顧及,但當年的戰(zhàn)友們都記著這個日子。國家副主席宋慶齡給他們送來了紀念品,國家華僑事務(wù)委員會主任何香凝送來了她專門畫的一幅寓意頗深的梅花風雪畫……

      孫維世悄悄做了十幾朵大紅花,其中有兩朵最大。這天,她在周恩來外出后,悄悄讓鄧穎超按照當年結(jié)婚時的著裝穿上白色旗袍和白鞋白襪,再戴上一朵大紅花。中午,待周恩來一回到西花廳,孫維世就迎了上去,突然從身后拿出那朵大紅花,不由分說地戴到周恩來胸前,又把他和已戴上大紅花的鄧穎超拉擁到一起,讓他倆互相挽起手臂拍照。直到這時,周恩來才恍然大悟:“維世是給我們做銀婚紀念來了!”這時,只聽孫維世高聲宣布道:“現(xiàn)在,我爸爸媽媽的銀婚紀念活動正式開始!放音樂!”周恩來的行政秘書何謙一聽,立即打開留聲機,放起了陜北情歌《蘭花花》的唱片。那高亢激越的歌聲一響起,周恩來的侄女周秉德、孫維世的妹妹孫新世、周恩來的衛(wèi)士長成元功、貼身衛(wèi)士韓福裕等都擁了出來,包括孫維世在內(nèi)的所有女性胸前都戴上了紅花。成元功還拿著照相機,跑前跑后地為他們拍照。樂得鄧穎超笑著說:“我們結(jié)婚的時候特別簡單,這下倒熱鬧,導(dǎo)演維世算是給我們補上了婚禮!”周恩來、鄧穎超這對老夫妻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開國名導(dǎo)的戲劇實踐

      1956年9月,在孫維世的提議下,文化部組建了中央實驗話劇院。首任院長是著名戲劇家和教育家歐陽予倩,孫維世擔任了副院長兼總導(dǎo)演。在隨后的幾十年里,劇院上演了眾多的優(yōu)秀劇目。通過劇院的演出,不僅使中國戲劇大師歐陽予倩、郭沫若、曹禺、陽翰笙、陳白塵等的力作在當今舞臺上再現(xiàn)光芒,也使外國文學和戲劇巨匠高爾基、奧斯特洛夫斯基、契訶夫、歌德、莎士比亞等人的名著名劇在中國戲劇舞臺上大放異彩。劇院的公演劇目涉及中外古今,以各種不同的風格、流派、體裁、形式繪制成新中國的話劇劇目長卷,形成了鮮明的富有實驗特色的劇院藝術(shù)風格。

      據(jù)后任中國青年藝術(shù)劇院院長,著名話劇、影視演員石維堅回憶,當時孫維世之所以想成立實驗話劇院,是她不希望斯坦尼體系統(tǒng)治中國話劇。話劇在新中國成立之前以宣傳為主,新中國成立后則歸為戲劇審美藝術(shù)。用孫維世的話說:“話劇,就是活人演給活人看的活戲。”孫維世在蘇聯(lián)學的便是如此的道理,因此實驗話劇院調(diào)人的構(gòu)思也是如此。當時實驗話劇院成員的組成,主要部分來自中央戲劇學院導(dǎo)演干部訓(xùn)練班和畢業(yè)干部訓(xùn)練班的畢業(yè)生,他們在學習前都已經(jīng)是著名演員或劇團骨干,比如于藍、田華、姚向黎、李丁、熊塞聲、田成仁、王一之等。另一部分來自上海的優(yōu)秀青年演員,這些人既懂斯坦尼,也熟悉中國戲劇,孫維世要在這個基礎(chǔ)上進行自己的話劇實驗。實驗話劇院成立的最終目的,是要形成中國民族的戲劇表演體系。因此劇院的成立絕不是一個偶然現(xiàn)象,而是一種話劇學術(shù)追求的落實。孫維世要建立中國的話劇劇場藝術(shù),面對自己的新中國觀眾進行思考。在這種情況下,這些話劇演員如魚得水,排練演出了一批好戲,如孫維世導(dǎo)演的建院劇目《同甘共苦》,以及《桃花扇》、《一仆二主》、《三人行》、《黑奴恨》、《大雷雨》等。當時年輕英俊的石維堅演《同甘共苦》里的小警衛(wèi)員時,孫維世在總結(jié)中表揚了他,并用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一句名言:“只有小演員,沒有小角色?!边@句話后來成了石維堅一生的座右銘。

      孫維世排戲極為投入,十分認真負責,有時達到苛求的狀態(tài),經(jīng)常是一邊排戲一邊揪著自己的頭發(fā),一邊哭一邊笑地跟著戲里的人物走動著。她排戲時鼓勵大家積極提意見,她霸道,但也十分民主。聽到誰提了個好意見,她會十分高興地說:“大家靜一靜啊,現(xiàn)在聽XX同志給大家說說,說完了按他的意見我們再排一遍?!甭犕炅?,她會說:“喲,說得多好啊,大家鼓掌!我們按照他的意見再排一遍。”等排完后一看,那已經(jīng)不是意見提出者的東西了,而是溶為她導(dǎo)演中的一部分,被吸收消化并且升華了。這就是一位大導(dǎo)演的成功和超人之處。

      蘇聯(lián)作家柯切托夫的名著《葉爾紹夫兄弟》和《區(qū)委書記》,在上世紀50年代后期到60年代影響很大,中央所有部委領(lǐng)導(dǎo)以及各省委書記、省領(lǐng)導(dǎo)等幾乎都讀過這兩部現(xiàn)代長篇小說。為了反修防修的需要,由孫維世領(lǐng)頭的中央實驗話劇院將其改編成話劇。經(jīng)過不到一年的日夜準備和排練,在人民大會堂小禮堂內(nèi)部公演了。這部劇反映的是1953年斯大林去世、蘇共“二十大”后,蘇聯(lián)各階層、各族人民,尤其是莫斯科人民的思想狀況,經(jīng)留蘇學習戲劇理論和藝術(shù)的孫維世執(zhí)導(dǎo),此劇以極鮮明生動的藝術(shù)形象和語言首現(xiàn)中國話劇舞臺,引起了轟動,竟然在人民大會堂小禮堂連續(xù)上演了三個月。黨和國家領(lǐng)導(dǎo)人除毛主席和林彪外,全部親臨觀看,周總理看了兩次,他很贊賞孫的才能,認為無論內(nèi)容、造型、語言都有獨到之處。劉少奇主席和夫人王光美等還登上舞臺接見了孫維世和全體演員,肯定了導(dǎo)演和全體演員的成功演出。朱總司令因年紀大,是分兩次看完了全劇。在上世紀60年代初期,編、導(dǎo)、演幾乎沒有稿酬。他們認為有工資就可以工作和生活,當時補助一頓不要錢和糧票的晚餐或夜宵就很高興。當年參加演出的石維堅說:“甚至我的一包道具前門牌香煙,都是難得的,有四五個人圍著我要剩下的香煙抽呢?!?/p>

      “紅色公主”慘死獄中

      1966年“文革”風暴驟起之初,孫維世雖被當作“反動學術(shù)權(quán)威”受到批判,但她有著紅色出身背景,在大多數(shù)文藝界領(lǐng)導(dǎo)干部身陷囹圄時,尚能安然無恙。到了1967年下半年,噩運一步一步向?qū)O維世襲來。1967年9月,時任中國人民大學黨委副書記、副校長的大哥孫寧世(孫泱),被殘酷迫害致死。1967年12月,丈夫金山被以“特嫌”的罪名投入秦城監(jiān)獄,“四人幫”借搜查金山“罪證”之名,對孫維世進行抄家,肆無忌憚地抄走孫維世大量與中共高層往來的信件、照片和資料。1968年3月,孫維世被捕入獄。

      對于革命烈士遺孤、“紅色公主”孫維世在“文革”中最終慘死獄中,人們后來作了許多猜測和推斷。

      孫維世一家與總理一家持續(xù)四十余年的特殊感情,在災(zāi)難來臨之際一國總理也沒能成為她最后的庇護。若干年后,每每提起孫維世,鄧穎超感嘆無比地說:“孫維世的脾氣太直太爆了!不然她也不會死得那么慘!”

      據(jù)林利回憶,孫維世和她是“蘇修特務(wù)的同案犯”,即以所謂“李立三、李莎反革命集團成員”的罪名同一天被捕的,但較溫存的室友李莎卻最終保住了性命,盼到了粉碎“四人幫”出獄平反的一天。

      2008年第3期《黨史縱橫》刊載《“紅色公主”孫維世命殞五角樓》一文寫道:孫維世被江青加上了“蘇修特務(wù)”的罪名,于1968年3月1日戴上手銬,投入已被軍管的北京公安局看守所,孫維世被打得遍體鱗傷。1968年10月14日,孫維世死在五角樓,死后一副冰冷的手銬依舊鎖著雙手。在江青授意下,孫維世的尸體被迅速火化。當孫新世到公安局索要姐姐的骨灰時,得到的回答是:不留反革命的骨灰。金山出獄后知道了孫維世的死訊,痛不欲生,10月14日那天正是他們結(jié)婚18周年紀念日。孫維世死時年僅47歲,一代才女、黨一手培養(yǎng)的紅色戲劇專家如流星般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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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維世與林彪、江青等人的恩恩怨怨

      文/孟昭庚

      婉拒林彪惹嫉恨

      1938年3月1日拂曉,平型關(guān)大捷后的林彪,身穿繳獲的日軍黃呢大衣,騎著日軍的高大戰(zhàn)馬,在警衛(wèi)排的護衛(wèi)下西渡黃河赴延安。在路過山西隰縣閻錫山的晉軍第十九軍防區(qū)時,晉軍第十九軍的哨兵班長透過薄霧,以為是鬼子偷襲他們部隊,便瞄準洋馬上的林彪開了一槍。這一槍擊中了林彪的胸膛,而且傷了脊神經(jīng),使他落下了很多后遺癥。同年冬,林彪在其妻張梅的陪同下赴蘇聯(lián)治療。

      1937年,擔任抗大校長30歲的林彪,經(jīng)他的老師董必武介紹,和中央黨校學員張梅結(jié)了婚。張梅原名劉新民,生在古代絕色美人貂蟬的故鄉(xiāng)陜北米脂。米脂雖窮,但水土很好,自古就是出美女的地方,“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是一句傳遍天下的民諺。而師范畢業(yè)的姑娘張梅,在米脂又是一個出類拔萃的美人,人稱“陜北一枝花”。

      婚后,林彪與張梅性格的矛盾日漸暴露出來。在蘇聯(lián)養(yǎng)病時,倆人越鬧越僵,到了不能共同生活的地步。就在林彪為自己的婚姻苦惱時,孫維世從天而降,來到莫斯科。

      正值豆蔻年華的孫維世,天生麗質(zhì),明艷而又清純,亭亭玉立,活像一朵出水的芙蓉,加之聰明好學,富有教養(yǎng),十分討人喜愛。身居異國的孫維世與林彪有著師生之誼,此時,她還不知道,林彪已將丘比特之箭射向了她。

      孫維世對名揚中外的“常勝將軍”林彪,自然是十分崇拜的,她跟當時在莫斯科求學的中國革命先烈的遺孤及中共領(lǐng)導(dǎo)人的子女,如瞿秋白的女兒瞿獨伊、蔡和森的兒子蔡傳、毛澤東的兒子毛岸英和毛岸青、朱德的女兒朱敏、林伯渠的女兒林莉等,在星期天或節(jié)假日聚會時,便邀請林彪?yún)⒓铀麄兊囊恍┗顒樱堖@位年輕的革命軍事家講井岡山,講長征,講平型關(guān)大捷……林彪往往不肯多講他自己,越是顯得謙虛,越是能引起這群年輕人的敬重。

      林彪本是一個沉默寡言、極不活躍的人,他愿意參加這群青年學子的活動,完全是奔孫維世來的。林彪城府很深,從不輕易將內(nèi)心世界暴露給別人,涉世不深的那一群青年更不知道他已愛上了孫維世。當有人請他去參加活動時,他總是不經(jīng)意地和藹地問:“大家都去嗎?”這句話的潛臺詞則是:孫維世去不去?當他知道大家都參加時,便痛快地答應(yīng):“我一定去!”

      林彪來了,總是愿意靠近孫維世,親切地和她聊天,問這問那,顯得十分關(guān)心。

      活動結(jié)束了,林彪心里又往往十分悵惘,但他善于克制,可一回到他住的療養(yǎng)院,便顯露出焦躁不安。林彪煩惱的時候,有時也打電話叫孫維世來療養(yǎng)院玩。天真的孫維世怎么也不會想到,這位赫赫有名的戰(zhàn)將已屬意于她了。出于對英雄的崇拜,在這一期間,她也很愿意跟林彪往來,向林彪請教一些問題。

      一個星期天的下午,林彪趁張梅外出看朋友之機,又邀孫維世來療養(yǎng)院玩,并格外殷勤地招待她,還特意請她到餐廳吃晚飯。晚飯后,孫維世送林彪回療養(yǎng)院。在夕陽晚照的莫斯科筆直的街道上,倆人一邊走,一邊閑聊。

      林彪看了一眼身邊的孫維世,故作漫不經(jīng)心地問:“維世,你今年多大了?”

      “我是1921年生的,你看多大了?”孫維世調(diào)皮地歪著頭反問林彪。

      “哎喲,都20歲啦!”林彪一頓,突然問:“你是個大姑娘啦,想不想有個家???”

      “家?我有一個很理想的家,周副主席那里是我的家,延安是我的家,革命隊伍是我的家,這里也是我的家!”生性樂觀的孫維世如數(shù)家珍般地數(shù)著“家”,說著說著快樂地笑了起來。

      林彪聽著孫維世說到“這里”二字,眼睛里露出了光彩,十分興奮:“對,對,你應(yīng)該把我這里也當作你的家。”

      孫維世聽了“撲哧”一笑:“不,我是指莫斯科戲劇學院,就是我現(xiàn)在的家!”對于孫維世這個小小的更正,林彪心里有點不悅,但他很快又克制住了。沉默了片刻,林彪像大哥哥關(guān)懷小妹妹似的問:“你有男朋友了嗎?”

      孫維世爽快地直搖頭。

      林彪進一步試探:“你打算什么時候結(jié)婚?”

      “什么時候?哈哈……”孫維世又朗聲大笑,“我還沒有認真地考慮過呢!”林彪真有些恨孫維世不開竅??墒菍O維世越顯得天真、開朗,林彪對她越發(fā)動心。但在外表上,高深莫測的林彪?yún)s極力保持著大人物的威嚴,不顯露出絲毫的急迫。作為一個軍事家,他當然知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于是便慢條斯理地開導(dǎo):“革命是個大家庭,但革命并不反對每個革命者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小家庭。革命者也不是清教徒,總要戀愛、結(jié)婚、成家的。”

      “結(jié)婚?成立小家庭?對我來說那是將來的事!”孫維世依然含笑而又調(diào)皮地答道。

      “將來是什么時候?”

      “等革命勝利唄!”

      “哎呀,那要等到什么時候?革命勝利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毛主席常批評我們不要犯革命急性病。革命分階段嘛,不斷革命與革命階段相結(jié)合,真等到革命勝利那一天,恐怕你已經(jīng)變成老太婆了!”

      孫維世咯咯地笑著,仍用調(diào)皮的口吻說:“即便那樣,我也高興!”

      林彪臉上掛著不自然的微笑。他們不知不覺地漫步回到莫斯科近郊庫契諾療養(yǎng)院前的小花園里,這時夜幕已經(jīng)降臨了。莫斯科郊外的夜晚是迷人的,路燈下閃動著一對對情侶的身影,夜空中飄蕩著美妙的俄羅斯樂曲。在這一派異國風情中,孫維世陪著林彪在寧靜的花園中漫步。林彪突然站住了,直視著孫維世:“你知道嗎?我非常非常喜歡你,不,非常非常愛你,和你結(jié)婚、生活在一起,是我最大最強烈的愿望……”

      林彪把這樣重大的問題毫不掩飾、直截了當?shù)乇戆壮鰜恚瑢O維世一下愣住了。這個平時受大家崇敬的英雄將領(lǐng),表面上那么嚴肅,不茍言笑,今天怎么說出這樣的話來?這種猝不及防的“短促突擊”,使孫維世的臉騰的一下變得緋紅,心跳也變急促了,她惶恐地望著林彪,目光有些躲閃,顯得不知所措。但孫維世畢竟是一個見過世面的姑娘,片刻便冷靜下來,恢復(fù)了常態(tài),她詫然地反問林彪:“您?您不是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嗎?”

      林彪對孫維世的反問并不顯得尷尬,而是理直氣壯地答道:“我和張梅,你并不了解,我們合不來,感情一直很不好,我是痛苦的……”林彪向?qū)O維世滔滔不絕地講述了他家庭生活的不幸,一副痛苦的樣子。他最后懇切地說,他和張梅很快就要分手了,他要重新建立一個家庭,他希望孫維世能理解他,支持他,幫助他。

      林彪這番表白,頗為動感情,誠實、單純的孫維世相信了,甚至被感動了,心里開始同情他。林彪看到孫維世流露出為難的樣子,也沒有再逼她馬上表態(tài),趁好即收,轉(zhuǎn)用溫和的口吻,把氣氛緩和下來:“這也是個大事,你不一定現(xiàn)在就回答我。我是很愛你的,我等待你的答復(fù)……”

      剛過而立之年的林彪,從長相來看,雖然身材瘦弱,不夠魁梧,但并不難看,高高的鼻梁和兩只深不可測的大眼為他那橢圓形的臉盤平添了一些風采。他雖然比孫維世年長14歲,但年齡并不是婚姻的障礙,只是對于這突如其來的求愛,孫維世沒有一點思想準備。在她看來,林彪是個高不可及的神秘人物,論水平、論資歷自己跟他相差十萬八千里,他只能是她非常信賴、非常崇敬的師長,而絕不是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現(xiàn)在林彪已點破了這層窗戶紙,孫維世平靜的心田也泛起了漣漪,自古美人愛英雄,一種不可名狀的情愫在她心底萌動。

      1942年1月,林彪應(yīng)召從蘇聯(lián)回國?;貒跋?,他又打電話約孫維世見面。吃過晚飯,倆人一同來到華燈初上的莫斯科河畔散步。林彪望著黑沉沉的河水,緩緩地說:“過幾天我就要回國去了。”

      “我希望在這里能看到您的戰(zhàn)斗捷報,比平型關(guān)還輝煌的勝利!”孫維世聲音甜甜的但很真切地說。

      “我一定不辜負你的期望。”林彪笑了笑,“不過,我對你的期待,你還沒有答復(fù)我呢!”

      “你的期待……”孫維世羞澀地低頭不語。

      林彪望著這個天真爛漫、比自己小14歲的姑娘,覺得可愛又可氣:“還記得我們那次在療養(yǎng)院門前花園里的談話嗎?我已經(jīng)和張梅分手了,張梅就留在蘇聯(lián),我也決定今后非你不娶!你是我心中的女神、天使,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完美的姑娘,你和我一塊兒回國去吧……”沒想到,這位久經(jīng)沙場的軍人,在情場上這樣情意綿綿,話講得熾熱而娓娓動聽。

      孫維世早有思想準備,估計林彪今晚肯定會把這個問題提出來,讓她表態(tài)。為了不傷他的自尊心,她委婉地拒絕道:“很遺憾,我不能和你一塊兒回國,我正在念導(dǎo)演系,還沒畢業(yè)呢?!?

      “毛主席說過,讀書是學習,使用也是學習,實踐更是學習,”林彪用毛澤東的話來勸導(dǎo)孫維世,“你回到延安可以邊工作邊學習嘛,何必一定要等到畢業(yè)呢?”

      “那怎么行?我來蘇聯(lián)是毛主席親自批準、周副主席親自把我送進學校的,學習是我唯一的任務(wù),如果半途而廢,我回去怎么向毛主席和周副主席交代?”

      孫維世把理由說得那么充分,那么有力量,林彪盡管心里很不痛快,也不好勉強:“那也好,我先回去,我等你!”

      孫維世確實被感動了。但她又是一個很有志氣、事業(yè)心極強的女性,壓根兒不愿意跟一個大人物結(jié)婚,不愿意將自己的命運完全維系在一個男人身上,最終導(dǎo)致自己在事業(yè)上無所作為。于是她果斷地對林彪說:“不,你千萬不要等我,我可還要學習4年哪!”

      “4年算什么!”林彪顯出很不在乎的樣子,“什么時候我都等你!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在國內(nèi)等你學成歸來!”

      然而,信誓旦旦的林彪并沒有遵守自己的諾言,他回國后的第二年就同葉群結(jié)了婚。

      林彪與葉群結(jié)婚三年后,即1946年9月中旬,孫維世與李立三的夫人李莎、林伯渠的女兒林莉一起乘火車從蘇聯(lián)回國。在哈爾濱下車后,孫維世前去看望時任東北民主聯(lián)軍(東北人民解放軍的前身)總司令林彪。

      林彪一見到孫維世,極為熱情,當即吩咐妻子葉群安排晚宴。筵席極為豐盛,用東北特有的珍禽異獸烹制的美味佳肴,擺滿了餐桌。而參加這次晚宴的除孫維世之外,便是林彪一家五口人:林彪、葉群、林小琳(林彪與前妻張梅生的女兒)和年尚幼小的林立衡、林立果。

      當林彪得知孫維世至今還沒結(jié)婚,仍是單身一人后,一種難以啟齒的異樣情緒頓時涌上了他的心頭。他看看25歲的孫維世,是那樣的談吐瀟灑,風度翩翩,美麗動人,而妻子葉群,雖說也只有二十幾歲,但無論哪一方面都不能跟自己曾苦苦追求過、現(xiàn)在又重逢的孫維世相比。林彪手托著筷子,冷眼對比同一桌上的這兩個女人,越看越懊惱,越想越?jīng)]食欲,最后放下筷子,坐在那里郁郁不語,暗生悶氣。

      葉群不知其中的原因。她見林彪情緒不佳,不想吃菜,還以為他是哪兒不舒服,便隨手夾了塊鹿肉放到林彪的碗里。她知道這是林彪最愛吃的,滿以為林彪會很高興,誰知林彪索性把筷子一放,碗一推,沉著臉說:“我又不是沒長手,吃你的吧,我飽了!”

      這一舉動,不僅使葉群感到難堪,也讓孫維世大吃一驚。事后幾天,林彪很是反常,不但吃不好、睡不好,有時候還唉聲嘆氣,發(fā)著邪火。葉群為此很著急,可又害怕林彪,不敢言語。葉群畢竟是一個工于心計的女人,經(jīng)拐彎抹角地仔細打探,得知原來林彪在蘇聯(lián)養(yǎng)病期間曾熱烈地追求過孫維世。這下子,葉群醋海翻波……

      妒恨中的江青

      1964年春天,孫維世投身到火熱的大慶油田建設(shè)中去,和大慶職工、家屬實行“三同”——同吃、同住、同勞動,從思想到生活都同職工、家屬打成一片,創(chuàng)作了歌頌大慶家屬鬧革命的話劇《初升的太陽》。孫維世和大慶職工家屬演出隊一起到北京,就向黨中央?yún)R報演出話劇《初升的太陽》,得到了周恩來和其他中央領(lǐng)導(dǎo)人的熱情肯定和鼓勵。

      可是,正是這部好戲,卻被自封為“革命文藝旗手”的江青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欲連戲帶人一起消滅。

      江青嫉恨孫維世由來已久。

      孫維世當年在“上海業(yè)余劇團”當演員時就已認識江青,知道江青在上海灘那段不光彩的歷史,后來又在延安與江青相見。江青初到延安,知道孫維世與周恩來的養(yǎng)父女關(guān)系,便對孫維世表現(xiàn)得非?!坝H熱”,想通過孫維世結(jié)識周恩來。然而孫維世卻很鄙夷江青,處處提防著她。

      1946年,孫維世回到延安,未露“崢嶸”的江青找到孫維世,假惺惺地向?qū)O維世表示:“你是周副主席、鄧大姐的女兒,我是主席的人,以后要好好團結(jié)?!睂O維世深感此人居心叵測,從此對她敬而遠之。

      1950年初,孫維世跟隨毛澤東、周恩來訪蘇回國后,江青去看她,一再打聽毛澤東在蘇聯(lián)的一些情況。孫維世知道,毛澤東在蘇聯(lián)的有關(guān)情況是黨和國家的最高機密,不能隨便泄露。所以當江青問她時,她不得不顧左右而言他,避而不談毛澤東在蘇聯(lián)的種種情況,弄得江青很掃興。

      “文革”開始后,江青急不可待地要跟孫維世算賬了。她同林彪的妻子葉群做了一筆交易。江青對葉群說,現(xiàn)在動亂,正是除掉仇人的好時機,你有仇人我保證幫你除掉,我的仇人也請你幫我除掉。她告訴葉群,孫維世是她的仇人,問葉群能不能派人替她把孫維世抓起來?這正中葉群下懷,孫維世曾經(jīng)是她的情敵,她恨死孫維世了。自從那年孫維世離開她的家,20年來,她不僅不許孩子們在家中提到孫維世的名字,連孫維世導(dǎo)演的話劇都不許看,再到后來,甚至不許在家中談?wù)撛拕?,她唯恐因此引起林彪對孫維世的懷念。

      1967年12月,七八個公安人員闖到金山和孫維世的家中,以所謂“特嫌”罪名把金山抓走。然后進行抄家,翻箱倒柜,大肆搜查,拿走了許多珍貴物品:孫維世珍藏的當翻譯組長時和毛澤東一起拍攝的許多照片,毛澤東的親筆題字,周恩來、鄧穎超和孫維世合拍的許多照片以及他們給孫維世的許多親筆信,還有江青在20世紀40年代后期寫給孫維世表示親昵的親筆信。

      這些照片和信件立即被全部送到了江青手里。江青咬牙切齒地一邊看,一邊撕,親手把這些不可多得的稀世之寶——毛澤東、周恩來和鄧穎超的珍貴文物銷毀。

      一個清晨,北京城里的長安街上竟然出現(xiàn)了指名攻擊、誣蔑八億人民敬愛的周總理的大字報,緊接著有一批來歷不明的所謂的外調(diào)人員威逼孫維世交代關(guān)于周恩來的事情。他們用極其骯臟的語言,連罵帶諷刺地反復(fù)追問她跟周恩來是什么關(guān)系。孫維世怒而不言,拒絕回答,江青、葉群的爪牙嗓子都叫啞了,仍一無所獲。

      1968年3月1日,正在被強迫勞動的孫維世突然被以“蘇修特務(wù)”的罪名逮捕,戴上手銬投進監(jiān)獄。孫維世被捕后兩個星期,江青在人民大會堂借題發(fā)揮,當眾咒罵孫維世是周恩來身邊的“一條狼”。

      孫維世在被捕之前,已預(yù)感到處境險惡,她約妹妹孫新世在天安門廣場人民英雄紀念碑前見面。她對妹妹說:“妹妹,我是一個小人物,死了沒關(guān)系,總理關(guān)系到黨和國家,我們的總理一定要保著呀……”接著,她又談到正在遭受非人折磨的哥哥孫泱。孫泱時任人民大學黨委副書記、副校長,被林彪、“四人幫”一伙誣蔑為特務(wù)而遭逮捕下獄。姐妹二人都知道哥哥是無辜的,但又無能為力。

      “人一死,問題就不好搞清楚了?!睂O維世最后對妹妹說:“無論如何不能死。如果我死了,說什么你也別信,那一定是被害死的?!闭l知,這番話竟成了她最后的遺言。

      孫維世一進監(jiān)獄就被定為“關(guān)死對象”。在林彪、“四人幫”一伙的殘酷迫害下,她至死不屈,沒有講過一句不利于黨和人民的話。當她被折磨得已不能行走的時候,還有人在不停地踢她。

      經(jīng)受了7個月慘無人道的精神與肉體的摧殘,1968年10月,孫維世悲憤地離開人世。

      孫維世之死

      文/任均 王克明

      孫維世是我二姐任銳的女兒,我的外甥女。她父親是孫炳文。雖然我長她一輩,卻只比她大一歲,我們倆是從小一起玩兒的最要好的朋友。

      在延安大家都不喜歡江青

      維世從小管我叫“六姨”。維世喜歡學藝術(shù)明星的動作,一高興,就叫我說:“六姨,你看?!比缓髮χR子擺姿勢,比劃來比劃去的,學得可好了。我們倆學人家明星,把圍巾圍在肩上,在床上又唱又跳,每天晚上都會特別開心地玩耍半天才睡。

      1935年,二姐任銳帶著我和維世一起去了上海,我們倆住在一個亭子間里。本來,二姐是想把我們送進學校繼續(xù)讀書,可是我們倆想學表演藝術(shù),二姐就找地下黨的人幫忙,帶我們見了一個人,把我們倆介紹到天一影片公司東方話劇社學習。

      在東方話劇社,我和維世假裝是姐妹倆,都化名姓李。我叫李露,維世叫李琳。那時天一公司有個吳麗珠,她的小女兒跟我要好,我送給了她一個小小的銅制圓墨盒。那墨盒我有兩個,是在北京定做的,上面刻著我的名字。我和維世來學習的這個班,由吳麗珠負責,一共就十幾個學生,請來了當時的著名導(dǎo)演萬籟天給我們上課,講表演等。那時,不少新文藝工作者到那里去,我和維世見到好多人,有崔嵬、王瑩、左明等。江青那時候叫藍蘋,也來給我們講過課。她來時,手里拿著一摞她自己的照片,一只手托著下巴照的,送給我們每人一張,正面都有她自己的簽名“藍蘋”。左明也給我和維世送了照片,上面各寫著送給李露、李琳。學習期間,天一公司還組織我們觀看了王瑩、顧而已、葉露茜、藍蘋等演的話劇《欽差大臣》,藍蘋在里面演木匠妻子,不是主演。

      兩三個月,課程完了。因為天一公司的電影在南洋有些影響,吳麗珠就想帶我們?nèi)ツ涎蟀l(fā)展。但二姐不同意,我們就沒去。那之后,我回了開封,繼續(xù)在靜宜女中上學,維世也回北京上學去了。

      再見維世,就是在延安了。

      維世和我二姐當時是延安馬列學院的母女同學。那段時間,一到星期天,我和二姐、維世就見面。平時,我一有空兒也去她們那里。就像小時候一樣,我跟維世什么都聊。她常給我說些外面不知道的事。她不喜歡江青,也跟我聊。

      我到延安前,江青曾在魯藝做女生生活指導(dǎo)員,大家都不喜歡她,后來她就到馬列學院去了。那時常有人背后議論她30年代的一些緋聞。我進魯藝的時候,已經(jīng)是周揚的夫人蘇靈揚做指導(dǎo)員了。我聽二姐講,江青在馬列學院也不招人喜歡,有時大家在窯洞里聊得正高興,江青進來了,大家就都不說話了。江青站了會兒,見沒人理她,悻悻地說:“不理老子,老子走!”一轉(zhuǎn)身,出去了。我覺得挺可笑的。王一達跟田方、甘學偉、張平、張承宗他們一起在魯藝實驗劇團時,劇團曾準備排練俄國奧斯特洛夫斯基的《大雷雨》。王一達等幾個人參加排練,劇團請江青來演女主角卡杰林娜。大家跟江青一塊兒對了好幾次詞兒,江青也認真領(lǐng)會了劇中人物,差不多可以走舞臺了。可是有一天,江青忽然說,毛主席不讓她演了。女主角忽然沒了,這戲就擱置了。一達他們就開玩笑地“敲竹杠”,讓江青請大家吃了頓飯。

      我最早接觸江青,就是跟維世一起在上海學習那次。到延安后,江青老看我們的戲。不過跟她也只是認識而已,沒什么來往。她那時挺熱情,有時在路上碰見,就招呼說:“任均,有時間到楊家?guī)X來玩兒嘛!”因為平時沒什么接觸,心里也并不喜歡她,所以我也就沒去過。

      維世讓我燒掉江青送的照片

      建國后,一晃十幾年忙碌過去,家人團聚,親友往來,一如既往??墒峭蝗恢g,“文革”驟至。誰都不會想到,維世的生命旅程即將終結(jié)。

      我清楚地記得我和維世的最后三次見面。地點都是在北京我的家里,時間是在“文革”開始不久,都是晚上。

      第一次是在1966年冬天的一個晚上,維世戴頭巾,穿大衣,急匆匆來到。她跟我說她成了反動藝術(shù)權(quán)威了,每天都在刷碗刷盤子洗廁所。她跟我說:“六姨呀,江青怎么能出來參政了呢?她出來對大家非常不利,我知道她在上海的事兒太多了,而且她知道我討厭她。她非整我不行,我知道她的事兒太多了!”我們聊了很多當時“文革”的形勢,還有江青過去的事情。

      第二次,一天黃昏時分,維世偷偷來找我,進門就說她已經(jīng)被軟禁了,天天有人監(jiān)視她,她是偷偷溜出來的。一坐下,她就告訴我,哥哥死了。

      “孫泱死了?”我大驚。她說:“他們說哥哥是自殺,我不信,得搞清楚這件事?!彼茈y過。我們談孫泱,談他的家人孩子,都覺得他那樣樂觀的人,不可能自殺。我們一起還是說江青。她問我:“六姨你還保存著江青在上海的照片嗎?”我說:“就是在東方話劇社,她一塊兒送給咱們一人一張的那個?簽著‘藍蘋的?還在呀?!本S世說:“就是那個。六姨,你趕快燒了吧。要不萬一查出來,恐怕就是反革命了,鬧不好有殺身之禍呢?,F(xiàn)在她們一手遮天,說什么是什么,咱們不能讓她們抓著把柄?!蔽依斫馑脑挘蚕嘈潘脑挕M管我還以為毛主席會管著江青,不讓江青胡來的。維世走后,我就把江青那張照片燒掉了。我知道維世需要有人聊天,需要有信得過的人傾訴。聊一聊,心情會好些。

      第三次,也就是最后一次,是在一個寒冷的冬夜,維世敲開了我的家門。她戴著帽子,帽沿壓得很低,大圍巾在脖子上圍得很高。我的孩子們平時都叫她“蘭姐”,這次,她只是對問候她的表弟妹點頭笑笑而已,就進到我屋里。掩上門,她把帽子掀開一點兒讓我看。我大吃一驚: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被剃光了。給女人剃光頭,是“文革”初期的一種革命暴力方式??吹剿臉幼?,我心疼極了。維世是個多漂亮的人呀!怎么能被弄成這個樣子?維世告訴我:“六姨,金山已經(jīng)被抓起來了?!蔽艺f:“啊?那你可千萬當心。你就一個人怎么辦呀?他們會不會抓你?”她說:“六姨放心,我沒事兒!”我說:“江青可別不放過你。還有那個葉群。”“她們不會把我怎么樣。她江青能抓我什么呀?我沒有任何把柄讓她抓!”維世憤憤地說,“他們讓我說總理的情況,想從我這兒搞總理??偫恚ǖ氖聝海┪矣惺裁纯烧f的?我能說什么?我又不會胡編亂咬!我看不出總理有問題!”她非常自信,相信自己沒有能被人家整的問題。維世說:“搞總理,就是想把主席身邊的人都打倒,她們好為所欲為!”我說:“她們是想‘清君側(cè)?!蹦菚r候,我們都以為是“清君側(cè)”。臨告別時,維世說:“六姨你也小心,咱們家的人都得小心。現(xiàn)在斗的斗抓的抓,能說話的人不多了,我總會有機會再溜到六姨這兒來的。”

      可是從那以后,她再也沒來過我家。因為周總理、鄧大姐也保不了她了。她為孫泱之死和金山被捕鳴不平,發(fā)出了五封申訴信,分別發(fā)給毛澤東、林彪、周恩來、康生、江青。沒想到,孫泱、金山的事兒沒人理,維世自己也被抓了起來。最后那次見面,我看著她美麗而又自強的面容,聽著她憤憤而又自信的話語,對她的前程有些許樂觀。我沒有去設(shè)想殘酷的明天,更沒有去想象悲慘的結(jié)局。我想,維世聰明,她一定能溜出來,能悄悄地再來找我。我們倆從小就一塊兒溜出過學堂。她一定能平安,一定能來的。

      誰料,今生今世,我們再沒見面!

      殺死維世的兇手,我想寬恕你們……但你們是誰?

      江青他們那時整維世,主要目的之一是搞周總理。但是維世直到被害死,也沒有屈服。我了解維世的脾氣,她倔強得很,肯定是越打她,她越不屈服,打死她,她也決不低頭,也不會亂咬一句。維世被捕后,直接被關(guān)進了北京德勝門外的監(jiān)獄,死在了那里。

      后來聽說,是江青派人搞了份孫維世是特務(wù)的文件,送到周總理那兒。過后總理批捕了維世。維世死后,鄧穎超曾跟維世的妹妹孫新世談過這件事。她對新世說:“當時想,放在里面也許比在外面更安全。而且你們(指江青她們)說是特務(wù),抓了起來,你們得給個交待?!闭l都沒想到,維世直接給害死了。鄧穎超和周總理曾索取孫維世的骨灰,得到的回答卻是,作為反革命處理了——大概就是當垃圾扔了吧。

      我想,鄧穎超同志說的“你們得給個交待”,指的是政治方面的規(guī)則。經(jīng)總理一起批捕的人包括他自己的弟弟、他的養(yǎng)女等。他以為這樣的話,政治上的對手就必須對他有個交待,不能任意處置。沒想到江青她們胡來,不按規(guī)則出牌,使總理失算,沒保住維世。現(xiàn)在有文章懷疑說總理為了政治計算,想讓維世死,這也太不著邊際了。

      “文革”初期,維世的哥哥寧世——就是孫泱——也來過,談話都是圍繞“文化大革命”,想不通毛主席為什么會這么干。寧世也在外婆家住過。他相貌英俊,一表人才,是一個文質(zhì)彬彬、溫文爾雅、又樂觀積極的人。他早年留日,頗有才華,很受人尊敬喜愛。在延安時,他曾多次到魯藝來看我,結(jié)果我的幾個女同學都喜歡上他了。“文革”開始時,寧世在中國人民大學當副校長,受沖擊很厲害。“文革”不久后,人家說他自殺了,和妹妹維世一樣,沒有留下骨灰——被處理了。對此,我無法釋懷。他的妻子石崎也失去了自由,他那幾個幼時淘氣可愛的孩子,度過了很長一段艱辛的日子。

      “文革”中鄧小平同志復(fù)出時,有了給維世平反的希望。我和一達,還有新世、金山,四個人曾一起到一個地方去看“中央文革專案組”認定孫維世是“現(xiàn)行反革命”的結(jié)論。結(jié)論總共只有短短幾行字,維世的“罪行”只有一條,就是她“在50年代曾給李立三的夫人李莎送過青年藝術(shù)劇院的戲票”。維世和李莎,還有林伯渠同志的女兒林莉,在蘇聯(lián)相識相熟,是一起從蘇聯(lián)回國的。50年代,林莉曾住在李立三家里,維世只要有戲票,就送給她和李莎。后來,江青掌控的“中央文革”找不出維世的問題,就拿十多年前的這件小事,給維世作出了“現(xiàn)行反革命”的結(jié)論。

      看到這個如此簡單的結(jié)論,我心里很驚訝。老話兒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江青她們,卻連借口都不用找,隨便就說人家是“反革命”,隨便就把人弄死了。那材料不讓抄寫,忘了是一達還是金山,組織我們每人背幾句,把給維世的結(jié)論背了下來。然后,以這個結(jié)論為根據(jù),由新世以妹妹的名義上書毛澤東,要求給姐姐孫維世平反。

      鄧小平主持中央工作期間,批準了給維世平反的事。但是還沒辦,他就被“四人幫”和造反派們鼓噪的“反擊右傾翻案風”給整下臺了。“文革”結(jié)束后,才正式開了給維世平反的會。

      我珍藏著幾張維世的照片,每每翻看,維世的音容笑貌,總在眼前。寧世死的日子、維世死的日子,我都記下來了,永遠不想忘掉。寧世死的日子是1967年10月6日。維世死的日子是1968年10月14日。維世死了五年以后,家屬才得到她死亡的正式通知。沒有任何家人見到過維世的遺體。

      只是,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維世和寧世到底是怎么死的。殺害他們的兇手,一定希望自己被人忘掉,但一定更希望自己被人寬恕。其實,他們可以用真相換取寬恕。站直了,告訴人真相,讓以后的人都知道真相,他們才可能有真誠的懺悔,他們就馬上能得到寬恕。一定的。

      〔本刊責任編輯 柳婷婷〕

      〔原載 《中國新聞周刊》2010年第32期、共識網(wǎng) 2012年8月15日、《文史月刊》2008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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