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 默
遇到這個小說的時候,正是二〇一二年的農(nóng)歷年。除夕即將降臨,我一個人在諸暨的揚浦江邊逗留。所有的商店和街鋪都已經(jīng)關(guān)門,馬路顯得很寬,沒有一個行人。所有人都回到了那個叫“家”的房子里。瞬間,有一種錯覺,仿佛整個城市就剩下了我一個人。擊碎這種錯覺的是遠處喧囂的鞭炮聲,但感覺那是另一個世界。這時候,歐陽欽這個人物就跑到了我腦海里。
我一直致力于寫出一個動人的小說,多年的訓練已經(jīng)讓我厭倦于講一個庸常的故事。我們身處于一個之前出過無數(shù)大師的年代,對寫作有理想的人要開創(chuàng)新的局面確實很難。我覺得能繼承,然后再向前走一步就很不錯了。任何事,只要做到極致,就能成道,不是嗎?
寫這個小說時,我很慎重,因為寫過太多關(guān)于死亡的小說,我本身不喜歡把主人公動不動就寫死,但歐陽欽一開始就得了絕癥。我們常常做這樣的假設(shè):如果生命只剩下一天,該如何度過最后的時光?這時候我們會自覺地把人性中最溫暖的東西作為衡量生命意義的標準。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得面對這個問題,從出生的那天開始,我們每天都在離死亡更近一步,之所以我們很少考慮這個問題,是因為我們都想當然地以為死亡離自己還很遙遠。
一個將死之人,懷著絕望的心,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去重新面對注定失敗的事,這本身是一件殘忍的事??少F的是他并不消沉,而是把最后的美好留給了家鄉(xiāng)的人,等大家回過神來時,他已經(jīng)走了。這種缺席的存在,造成了巨大的悲涼。人們常說,一頭駱駝身上壓了很多東西,到最后,只要一根稻草就可以壓垮這頭駱駝。找到這根稻草,然后放上去,我相信這對創(chuàng)作小說來說,就是一件迷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