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
★評委意見
作者從一段歷史引申出了一個故事,情節(jié)跌宕起伏,人物刻畫入木三分,細(xì)節(jié)栩栩如生。用一句我不記得名字的哲人的話說:自由的最高境界是戴著鐐銬跳舞。歷史已經(jīng)躺在塵埃中待我們發(fā)掘,每個人可以從不同角度觀察,但歸根結(jié)底我們不能造出一個平行世界來。
用一句我記得名字的哲人的話說:一切歷史都是當(dāng)代史。無論我們怎樣還原歷史,總會受到自己思維與知識面的影響。環(huán)境對我們的烙印無可避免,在這篇小說中,作者很明智地回避這一點,將重點放在了對人物內(nèi)心的描摹上。這樣寫的好處是避免了歷史的糾葛,不足之處是削弱了文章的厚重感。但以初中生的閱歷而言,加上作者不錯的文學(xué)功底,這仍是一篇優(yōu)秀的歷史演繹小說。 (明燈)
【普林西普】
他深深地嘆息。
那是1914年,混沌不清的年代,萬寶路還沒流行起來,自己只能抽著廉價的煙草卷——雖說抽煙不是什么好習(xí)慣,但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安靜下來——果然是無藥可救了嗎?
莫名其妙的憤怒、絕望還有病態(tài)的報復(fù)心理——自己真的準(zhǔn)備好了嗎?
他把自己湮沒在人群里,這樣才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還有自己的槍。旁邊的六個同伴打了打手勢,讓他按照計劃進(jìn)行,可歷史從來不允許計劃。
“嘿,別分心了?!辈觳祭镏Z維奇看了看他,這張年輕的面容上的猙獰——也許不只是猙獰,還有——那是什么呢。察布里諾維奇拍了拍他的肩膀,比起自己來說要瘦弱得多的臂膀,那么豐盈的生命就快要承載特殊的使命——什么時候,自己也開始心疼了?察布里諾維奇不愿再多想,如果任務(wù)失敗了,波斯尼亞還有塞爾維亞就……
還是不要想了。
他看了看那些熟悉的腦袋,吃力地做出“不用擔(dān)心”的表情。
擔(dān)心也改變不了什么吧?畢竟已經(jīng)走上了不歸路啊。
這雙手——就要……
“來了來了!普林西普!”米哈伊洛·普薩拉壓低著聲音說。
“我們這么做,會不會反而影響了人們?”這是第一次猶豫——應(yīng)該是吧,曾經(jīng)勇敢、堅定、果斷的自己,去哪兒了?
“你不是和我們約定好了嗎,普林西普?如果真的有閃失,還有整個組織的人會努力的,你瞧奧匈帝國那群人模狗樣的高官的嘴臉,就是挑釁!我們怎么能容忍這種事情。好了,不多說了,準(zhǔn)備好——”
“好——”既然已經(jīng)這樣了,就不要再糾結(jié)了。畢竟自己是為了這個民族吧——民族主義者?
自己什么時候給自己加了這么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自己玩不來專業(yè)名詞,也許是——上帝的感應(yīng)吧!托夢帶給我信仰。
十點了。在一陣胡思亂想后就十點了?!八麄兊剿_拉熱窩車站了?!彼麜r刻記著同伴的口信。
士兵儀仗隊——看到那些奧匈帝國的傀儡,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蛇@個時候,永遠(yuǎn)是顧全大局來得好——他們分成兩列,分列在車站兩側(cè),迎接那樣虛假的人和他似乎光鮮亮麗的面具。
“哦,我們尊貴的斐迪南大公!”站在斐迪南夫婦敞篷車右側(cè)的一個服裝精致的男子這么奉承道,“還有他的妻子,索菲亞女公爵,大家一定會為見到這兩位不遠(yuǎn)千里來到薩拉熱窩的尊貴的客人感到激動!”
他從鼻腔里發(fā)出輕蔑的“哼”,反復(fù)摩擦自己的槍?,F(xiàn)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要么是他們?yōu)樗麄兛尚Φ奶翎吀冻龃鷥r,要么是我們“黑手社”和“青年波斯尼亞”的兄弟敗露。
——我親愛的塞爾維亞民族的兄弟,請不要怪我。
【斐迪南】
他身邊是他的妻子,雍容華貴、高高在上的妻子。他們故作鎮(zhèn)定地向著四周憤眼怒視的波斯尼亞人招手。
他深刻地知道他們有多恨他——不只是他,還有整個奧匈帝國,整個將他們這個原本獨立自由的民族蹂躪、踩踏得面目全非、千瘡百孔的奧匈帝國。
想到這里他以為自己能松口氣,畢竟不是自己的錯,是整個帝國的過錯。
但這明顯是行不通的,畢竟自己也是奧匈帝國的重要參與者,每當(dāng)看到那一雙雙憤慨卻無奈的眼睛,他會偶爾想,這件事究竟是對是錯。
就算錯了也沒辦法,畢竟,已經(jīng)做到這個地步,還不如趁現(xiàn)在趕緊施展自己的權(quán)利——也許是絕無僅有的機(jī)會了。
——“啊,在奧匈帝國的管理下,這條街道,還真是繁華呢。”他這么說。
【普林西普】
“奧匈帝國?”他把煙卷扔到地上,憤怒地踩踏,“什么奧匈帝國!那是我們的兄弟同胞努力的結(jié)果!”
他忽然看見那邊的一個兄弟,驚慌失措地被一個士兵攔下,他試圖向士兵解釋些什么——可是他們是講理的人嗎?伙伴在士兵的逼壓下只能退后,不過幸運的是,至少那個士兵沒有發(fā)現(xiàn)同伴手上的槍。也許只是一小會兒的工夫——這一帶的士兵就已經(jīng)對他有了警戒,不可能再讓他靠近斐迪南半步了。
“算了,還有我們啊——”
盡管是這么想,盡管自己不斷地安慰自己,心里還是涼嗖嗖的。
“畢竟也少了一個幫手啊?!?/p>
【斐迪南】
“這么鬼鬼祟祟的——你想做什么?”那個士兵攔下一個波斯尼亞人。
“我只是想——能近些看看我們的斐迪南大公?!彼谡f這句話的時候是咬牙切齒的,他不甘愿的,絕對是。
“回去回去,真是沒見過世面?!笔勘阉泻糇吡?。
斐迪南依舊吃力地笑,他似乎能感覺到自己虛偽的面孔,試圖討好塞爾維亞民族的面孔,像要被一雙雙眼睛里迸發(fā)的痛恨和痛苦撕裂。
自己似乎已經(jīng)不痛了。麻木了,這副軀殼,被憎惡和絕望填充滿,已經(jīng)能夠融化仇恨了,讓它無法觸及自己的內(nèi)心。
這究竟,是好是壞呢?
忽然從人群里傳來一陣聲響,一個警衛(wèi)朝著他大喊:“斐迪南大公!小心,有……”
可是已經(jīng)晚了。
【普林西普】
察布里諾維奇沖了出去。endprint
他的腳使勁在被自己踏扁的煙草卷上摩擦,發(fā)出“刺啦刺啦”的聲音,直到煙卷連棱角都沒有,連粗細(xì)都均勻。聲音,似乎也被外界摩擦得圓潤了。
“如果我沒有成功,普林西普,你一定要?!?/p>
——我一定會。他時刻牢記察布里諾維奇行動前說出的話,這是他的兄弟——深刻愛著波斯尼亞人最低限度的乞求,只求他好。
“記住,我們是塞爾維亞民族的兄弟!你在行動的時候就想著,我們一直都在!別怕!我知道你是我們中最勇敢、最堅定的那個,雖然年紀(jì)尚小,但擁有著成年人沒有的果斷,拜托你?!?/p>
如果自己沒聽過這段話,是不是就不是最勇敢堅定的了?
——為什么要想這么多?
——為什么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問自己為什么?
——為什么這些都沒有答案?
因為波斯尼亞!因為波斯尼亞!因為波斯尼亞!
——因為你時刻惦記著你的祖國你的民族你的兄弟。
——因為你一次次想確定自己對波斯尼亞的衷心。
——因為波斯尼亞,因為波斯尼亞。
【斐迪南】
爆裂的聲響擲地有聲,似乎是專程來送給斐迪南的禮物,一瞬間迸發(fā)出撕心裂肺的號啕,從很久很久以前一起收集來的仇恨,隨意地拼接出的??墒?,這是虛驚一場,還是命懸一線——
事情發(fā)生得太快了,他兀自思索、回放剛才殘忍——不,也許是遲早會發(fā)生的一幕。炸彈先是從人群中投出,直面著斐迪南所坐的第二輛車,可是卻被車篷彈到了地上,在斐迪南身后的第三輛車前開放,放出燦爛——
——這個比喻,好像不太恰當(dāng)。
不過這并不重要,他幾乎能被周圍的波斯尼亞人眼中的吃驚和狂喜吞噬。
——狂……喜嗎?他們一直等著這一刻吧,我也只是僥幸吧。
“索菲亞女公爵,我沒事……”那個女仆虛弱地說,她被爆炸崩裂出的碎片擊傷。
“不,你先去醫(yī)院吧?!逼拮涌纯挫车夏?,又看看她,“我們先去市政廳吧,受傷的人先去醫(yī)院?!?/p>
斐迪南沒有回頭,和波斯尼亞總督爭吵起來。
【普林西普】
幾個警衛(wèi)抓住了察布里諾維奇的手腕,他動彈不得。
他本來想喚他,可是這樣只能暴露自己,自己只能縮了縮身子。
“真是受夠了,總督先生?!膘车夏蠎嵟乜粗莻€衣著鮮亮的男子,“你難道就是這么歡迎我們的嗎?”
“實在是太抱歉了,殿下,”波斯尼亞總督欠了欠身,“不過我大可保證之后一定不會有事發(fā)生的,也許那個人腦子有病。”
腦子有?。∷煲獩_出去給這個徒有虛名的波斯尼亞總督致命一擊,察布里諾維奇是優(yōu)秀的愛國之人!他怎么可以這樣說他!他有什么資格!
“……拜托了?!?/p>
察布里諾維奇行動之前說的這句話倏地閃現(xiàn)到眼前。
——就,交給我吧。
車慢慢開往市政廳。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斐迪南帶著假笑看著周圍的波斯尼亞人民。
盡管依舊對察布里諾維奇被抓的事情念念不忘,但還是注重未來要走的路為好。
他混雜在人群中追隨前行的車輛,有時候也會不自然地停下避免警衛(wèi)起疑心。
——向前,向前。
在追逐的過程中他的心竟然涌動著莫名的激動,像是要溢出來的水,盡管知道滿了,卻還是想不停地添加??傆X得每走一步,叫作“成功”的杯子就能加一點溶液,自己正不斷地嘗試填滿它,就像是,要成功了。
【斐迪南】
這肯定不是偶然,是蓄謀已久的或者是遲早會發(fā)生的。
權(quán)力真是可怕的東西,不斷有人想獲得它,卻又一個個被權(quán)力葬送。自己算是幸運的吧,他想,畢竟那么多人在追逐的路上倒下,奔向的,就是自己現(xiàn)在的位置啊。
就是自己啊,就是自己啊,就是自己啊……
——可惡,這種瘟神似的瑣碎的聲音是怎么回事,根本無法逃避……
他無心再考慮這些聲音的來源,恐怕是自己心底的夢魘。如果非要分出黑白,做一個高高在上的反派角色,似乎也沒有多糟糕。
畢竟,我還有權(quán)力。
【普林西普】
他進(jìn)去了。
普林西普看看市政廳前擁擠的人海,并不打算向大門靠近。
——門前警衛(wèi)森嚴(yán),想進(jìn)去的可能性不大。再說察布里諾維奇剛剛被抓住,他們應(yīng)該是更謹(jǐn)慎了,恐怕沒那么容易了。
可是為了波斯尼亞,總歸是值得的……
他惴惴不安地在“總歸是值得的”后面加上了自己都不肯定的“吧”。
自己真的無藥可救了。
他從衣兜里拿出一小捆煙草,隨意地卷了幾下,搭在唇邊。“也許可以借機(jī)休息一下?!彼@么想。
“也許再休息就沒有機(jī)會了?!彼瑫r也這么想。
【斐迪南】
波斯尼亞總督殷切的服務(wù)并不重要,盡管這讓他自己顯得體面、有地位——對,這是很虛榮的一件事,不得不說我也很喜歡——但是這并不是自己此行的目的。
阿諛奉承的笑容在總督臉上放大,說不好像什么,畢竟身邊比自己地位低的人好像大多也都是這個表情。
“真是好看的表情?!甭曇粼俅雾懫?,“主人,回復(fù)些什么吧。”
——回復(fù)嗎?啊,那么就……
“真是謝謝總督先生的盛情款待?!弊约捍藭r的表情一定猙獰極了,他想。因為斐迪南甚至能在總督的瞳孔里看見模糊的面部倒影,即便是那樣渾濁的眼睛??峙率亲约旱臉幼痈鼫啙岚?,他又想。
“總督先生,實在是很感謝你,”他挽起自己的妻子,“不過剛才的事情實在是嚇了我一跳,想必受傷的人心里應(yīng)該更為難過,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偌大的病房。”
“……可是,斐迪南大公……”
他笑著揮了揮手:“不了,也舉行了很久的慶典了。我該走了,去醫(yī)院。”endprint
波斯尼亞總督咬了咬唇,彎下腰說:“那么尊貴的斐迪南大公,請準(zhǔn)許我陪同您一起去往醫(yī)院。就當(dāng)作是剛才失禮事件的致歉?!?/p>
這種卑躬屈膝的模樣,還真是讓人甜蜜呢。
“答應(yīng)啊,快答應(yīng)啊?!蹦莻€聲音催促他,聲音里滿是期待。
“好——吧。謝謝你了,總督先生。”
【普林西普】
他出來了。
——就快了,就快了。
普林西普安撫著自己跳動得愈發(fā)劇烈的心,可是沒成。這時候,一個消息如同天雷轟頂般傳來。
“我們走了。”
是“黑手社”和“青年波斯尼亞”參與此次行動人員的字跡,這簡直是一場災(zāi)難——他是指,現(xiàn)在只剩下他一個了,一個人在人海里無所適從。
他自己一人。
“讓開,”總督先生站在斐迪南所在的車上擺動手臂做出“人群向兩邊分開”的手勢,“我們的斐迪南大公要去醫(yī)院,人群請向兩邊靠。”
“我們的。”
這三個字在他的腦海里忽然炸開,“嗡嗡”地回響?!@種我們的,我才不要!
“看來一定要成功了?!?/p>
“看來一定要成功了?!?/p>
“看來一定要成功了。”
他的手心里沁出了汗,是緊張吧?也許吧。
可是,也許是對波斯尼亞——不,是對整個塞爾維亞民族的兄弟的擔(dān)憂。
“我親愛的家人,不要為我擔(dān)心,我就要成功了?!?/p>
【斐迪南】
“辛苦你了,總督先生?!?/p>
他這么說,卻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偠降故菦]為此氣憤,反而更加興奮,他的大汗淋漓終于換來了奧匈帝國的一句贊許——甚至連贊許都稱不上。
“覺得會有有趣的事情發(fā)生呢?!蹦莻€聲音的聲調(diào)轉(zhuǎn)了幾下,“看看你有多幸運嘍。”
有趣的事?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事對于他來說算是有趣的了。女人、權(quán)力、欲望、地位,他都得到了,盡管隨之而來的還有仇恨、憤慨、絕望、輕蔑,可是這些細(xì)小的事物在那樣大的成功的誘惑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再說,有了這一切,誰敢在自己面前有真正出格的舉動?
還真是一舉兩得。
這樣想來自己的身份似乎沒那么糟糕,左右手邊的群眾再怎樣謾罵,也不過觸及皮毛,自己變得越來越強(qiáng)大,應(yīng)該就看不見這些疼痛了。
可是這真的算是強(qiáng)大嗎?
“主人可真聰明,能想到這里?!甭曇粼俅雾懫?,“可是觸及皮毛什么的還是希望主人多多考慮哦!如果傷害了身體呢?”
【普林西普】
“這是一條長街,前面有一個拐角,拐過去直走一段時間就能到醫(yī)院?!?/p>
他早就將這一帶的地圖背得爛熟于心。
“啊哈,看來他已經(jīng)在長街上了。”
普林西普縮了縮脖子,蹲在拐角處。
“只要他過來,就……”
雖然自己說得頭頭是道,但車輪每滾動一圈心也就涼一截。這么大的事情,也許會引起轟動吧?
——不不,我不該考慮這些,這會讓自己變得脆弱,脆弱得像是一朵花,那樣就不是本來的我了。
——可是做一朵屬于波斯尼亞的花,似乎也沒什么不好的。
他過來了。
扣緊手中的槍,已然箭在弦上。
【斐迪南】
“長街拐一個角,就能到醫(yī)院?!笨偠竭@么跟他說。
“啊哈,還不是時機(jī)嗎?”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他狠狠地砸了一下車把。
“沒事吧?”妻子對他說,“你看起來好像不是很好?!?/p>
“沒。”他什么也沒說出來。若真的告訴妻子那個聲音的存在,也會被當(dāng)成是瞎想吧?丈夫在妻子面前總歸是要有些尊嚴(yán)的。
“快要到拐角處了呦,我的主人?!?/p>
他已經(jīng)記不太清楚剛才發(fā)生的事情了。
不過剛才發(fā)生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現(xiàn)在在哪兒。索菲亞不在他的身邊,他覺得這一定是上帝給予他的奇異的夢境。
“我的主人,好久不見?!?/p>
又是那個令人作嘔的聲音——自己什么時候有了這樣的感受了?——但即便只是光聽聽那嘲諷、輕蔑的語調(diào),似乎就配不上自己高貴的身份。
這時,那三個字還沒說出口,那個聲音就馬上打斷了他。
“你已經(jīng)死了喲,親愛的主人?!?/p>
死?死是什么概念?像他這樣沒有經(jīng)歷過死的人怎么會知道——這機(jī)會還真是獨一無二。
“死一點也不痛吧?”那聲音挑逗著他,“是不是???”
“我現(xiàn)在在哪里?”他更在乎這個問題,“周圍的人群呢?發(fā)生了什么?”
“你就這么想知道這些嗎?”聲音用慍怒的語氣拷問他,“你已經(jīng)死了,這才是最重要的?!?/p>
“那我好歹得知道我為什么死,我是怎么死的?!?/p>
“真的那么想知道?”他忽然感覺到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那就重新回到那個時候吧,我親愛的主人?!?/p>
【普林西普】
他看起來神情恍惚得很。普林西普這么想,像是從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思緒中剛剛緩回來。
沒時間了。
他抬起手,對準(zhǔn)他的心臟。
說實話,這個時候他還在想把總督也解決掉這種事情。分心可不是好習(xí)慣。
爆裂的火花。焦味。躁動。不。
怎么會后悔。
你看見了嗎?我的母親。
你一定會罵我是笨蛋的吧?這可不是兒戲啊——你一定會這么說吧。
可是,請讓一切都給我承擔(dān)吧。
【斐迪南】
“時間到了喲主人,原諒我沒給你喘氣的機(jī)會?!?/p>
“因為這實在是,太有趣了!”
爆裂的火花。焦味。躁動。不。
像一朵花一樣。等一下,這么殘忍的劇情,為什么會用這種比喻???endprint
“花亡時至?!边@個聲音第一次出現(xiàn)這種嚴(yán)肅的語調(diào),還真是讓人不習(xí)慣。
“嗯……然后我就死了?”
“是的?!?/p>
“那我的妻子?”
“同樣的情況?!?/p>
“結(jié)束了?”
“解放了。辛苦了,主人。”
那些以前的日子,榮譽、頭銜、對著自己阿諛奉承的丑陋的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心照不宣,都離開了。
“主人,你不覺得活著很累嗎?”
“有些累是值得的?!彼[著眼睛看著定格在眼前噴淋的鮮血和刺眼的火花,“畢竟人只能活一次,不是嗎?”
【普林西普】
人們向他涌來。
這一切來得太快。
停下來,快停下來。我還要再想一想。
“孩子,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不知道這會把你推向怎樣的處境嗎?”
“我知道啊……媽媽。”
“那你還這么做!你太讓人失望了!”
“……對不起。”
“你承擔(dān)不了這種責(zé)任,孩子?!?/p>
“我知道錯了,媽媽。”
“你真的這么想嗎?”
“我早就準(zhǔn)備好了?!?/p>
長久的沉默。
“我終于能,做我自己一直想做的事了。”
“改變我們民族的命運?!?/p>
“還有——”
“——你會為我自豪嗎,我的女王?”
“當(dāng)然了,親愛的騎士?!?/p>
“讓我,謹(jǐn)獻(xiàn)上清風(fēng)?!?/p>
“——你想要,怎樣的冠冕呢?”
【1914年6月28日,巴爾干半島的波斯尼亞,19歲的少年加夫里若·普林西普,將奧匈帝國皇位繼承人斐迪南大公夫婦槍殺。而那一天正好是塞爾維亞的國慶日。】
☆創(chuàng)作感言
當(dāng)時在磚頭大小的世界通史上看見這一件事情的時候,心底顫抖了一下。
并不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情了,對于“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導(dǎo)火索”這個稱呼,留給更多人的應(yīng)該還是絕望和恐懼吧。在以前那黑色天空下發(fā)生的這件事,卻帶給我完全不一樣的悲壯。
看完這件事情我想哭喊的只有:“他還只有十九歲啊?!?/p>
十九歲應(yīng)該是最美麗的年紀(jì)了。在懵懵懂懂里忽然醒悟的初期,應(yīng)該去談一場海枯石爛的戀愛,終于明白熱血祖國和自己的責(zé)任,也許還能夠去觸摸真正的希望。這一切,加夫里若·普林西普都沒有得到。
他過早地拿起了槍支,在生與死之間抉擇,在祖國和自身之間抉擇,他義無反顧,他冷靜果斷。他是這一支隊伍最后所剩無幾的堅定守衛(wèi)者。他一個人。
他深愛著他的波斯尼亞,那樣深刻而絕望地愛著。
可是世人似乎不肯定他的舉措,他們說這是震驚世人的恐怖襲擊。
不,才不是這樣。
這是因為祖國和熱愛的毅然決然,這是騎士對于心目中唯一女王的永遠(yuǎn)擁護(hù)。
守衛(wèi)波斯尼亞應(yīng)該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吧?那么那樣年輕稚嫩的他,是你榮耀的騎士嗎?
“我的女王,你會為我高興的吧?”
(其作品獲第十三屆“新作文杯”放膽作文大賽初中組一等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