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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 方

      2014-08-01 15:01:50
      愛你 2014年1期
      關(guān)鍵詞:老方琳琳老房子

      ◎ 喬 惠

      老 方

      ◎ 喬 惠

      昨天是老方的八十歲生日,老方半個月前就在迎賓樓訂了包間,宴請全家。老方打了幾次電話給我,我依然不冷不熱,硬生生地撂下一句:“我早就說過,這個家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她曾是老方從老家請來的保姆,十年前,母親患上老年癡呆,大小便都不能自理。我們姐妹工作都很忙,老方又忙著自己的事,就給母親請了個保姆。

      母親健在時,為了把保姆當(dāng)自家人,老方就提議我們叫她宋姨。

      只是母親走后,老方壓根沒讓宋姨走的意思。剛開始,老方還解釋得冠冕堂皇,自己這么大年紀(jì)了,做飯洗衣打掃衛(wèi)生一竅都不通,身邊總得有人照顧吧。后來,老方就不再提宋姨離開的事,更過分的是,宋姨說話辦事越來越把自己當(dāng)自家人,還一口一個“老方”地叫。

      那年春節(jié),大舅一家從青?;貋硖接H。老方盛情款待,還安排在大酒店為大舅接風(fēng)。酒過三巡,大家正喝得盡興,老方站起來,舉起酒杯,環(huán)視四周,文縐縐地說了一番祝酒詞,然后宣布了一個讓全家瞠目結(jié)舌而后面面相覷的消息:“我和宋姨昨天領(lǐng)證結(jié)婚了?!?/p>

      我怔了足有三分鐘,酒醒了大半。我“騰”地站起來,指著老方:“你掰著手指好好數(shù)一數(shù),你都多大歲數(shù)了!你要是真想找老伴,麻煩你找個像樣的,也給我們這些子女臉上貼點金。找個保姆,算個啥?虧你還曾是文化局局長,中國人民大學(xué)的高材生!”我借著酒精的力量,一番發(fā)泄后,還把酒杯摔了。一場盛宴不歡而散。

      那天,我依然不解氣,把老方的家翻得一片狼藉。我指著母親的遺像,給老方丟下一句話:“這個家里,我就一個媽,要閨女還是要女人,你自己掂量!”

      從那天起,快十年了,我再沒回過那個老房子。

      女兒琳琳考上了大學(xué),我卻下了崗,日子過得捉襟見肘。高額的學(xué)費(fèi)讓我一籌莫展。老方頻繁地打電話給我,問琳琳上學(xué)的事。我在電話里發(fā)誓,就是把房子賣了,也不稀罕他的錢!

      送琳琳上學(xué)走的那天,車站候車大廳,老方滿頭大汗地穿梭在人群里,大概是走得太急,老方的風(fēng)濕腿瘸得更厲害了。我早就看到了他,卻故意視而不見。后來,琳琳實在看不下去,跑過去喊了聲姥爺。老方聞聲趔趔趄趄趕來,一見面就從包里掏出一疊錢,塞到琳琳的手中。我看都沒看老方一眼,奪過錢扔到了地上:“老方,你給我記住,我再窮都不會要你的錢!”

      昨天晚上,琳琳打電話給我:“媽,你還是去看看老方吧,畢竟他是你爸。其實,老方一直都在給我寄生活費(fèi),他資助的一位貧困大學(xué)生竟然是我?guī)煾?,寫得一手好文章……?/p>

      我的心猶如打翻了五味瓶。

      我決定去看看老方。

      其實,車站見面那天我就發(fā)現(xiàn):老方比我想象的老多了,頭發(fā)雪白,連眉毛都白了。

      老方見是我,喜出望外,慌忙沖著前院喊:“小宋,喬來了,咱中午多加幾個菜。來,看看我寫的回憶錄,好朋友打電話約稿。我寫了三天,八千多字?!崩戏酱魃侠匣ㄧR,把手稿遞給我看。

      一行行一頁頁熟悉的字體,密密麻麻,我的心情突然間如一地被踩碎的月光,紛擾凌亂起來。老方津津樂道起他最近發(fā)表的文章,還取來一本本樣刊讓我看。

      老方書房靠窗的桌子上,擺放著一臺二十一英寸的液晶顯示器,指示燈一直閃爍著。

      “現(xiàn)在雜志社都要求電子稿,我這眼不行,手也跟不上,耳也有點背了。我還去上了電腦培訓(xùn)班,不過還是有點慢。有時實在不行,我就去街上的復(fù)印社?!?/p>

      我一時語塞,如鯁在喉。

      “宋姨對我真挺好,她人不錯,18歲就給傻哥換親,23歲就守了寡……”老方坐在沙發(fā)上低聲地跟我解釋。我沒說話,卻對倒水給我的宋姨說了聲:“謝謝?!迸R走時,我對老方說:“爸,以后你的稿子寫好后,打電話給我,我來取?!?/p>

      老方喜極而泣:“好。”

      老房子的前院,現(xiàn)在成了老方的菜園,種滿了青菜豆角黃瓜,長勢喜人。

      微風(fēng)吹來,金燦燦的陽光透過蒼翠濃郁的葉子,斑駁婆娑,我被陽光晃得睜不開眼睛,轉(zhuǎn)身離去,眼淚情不自禁地涌了出來。

      (摘自作者新浪博客 圖/黃文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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