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年華留不住之劉紀文

作者簡介：王東惠（1988-），女，漢，山西運城，碩士研究生在讀，南京師范大學社會發(fā)展學院，中國史。

摘要：1927年4月，國民政府定都南京。6月6日，南京被定為特別市，劉紀文被任命為南京建市后的第一任市長，同年8月辭任，任期只有短短的四個月，而他在一年后也就是1928年7月再度出任市長。他為何離任再復(fù)任并繼續(xù)施行了其繼任者取消的大部分市政建設(shè)方針？本文將對其首任市長辭任作簡要探析。

關(guān)鍵詞：劉紀文;南京特別市市長;請假

在近代中國，擋不住的腥風血雨一次又一次地肆虐著曾經(jīng)古老的文明。各派軍閥在混亂不堪的政局中粉墨登場，然而大浪淘沙之后，能讓我們耳熟能詳?shù)牟贿^也就是寥寥幾人。在南京研究民國史，探尋屬于這里的輝煌一頁，我想，除了孫中山、蔣介石之外，我們還應(yīng)該記得一個名字，那就是劉紀文。因為當今現(xiàn)代化的南京處處都有著劉紀文的影子，比如中山路、比如玄武湖公園、比如南京極具時代氣息的城門名稱等等，這一系列的成就都離不開劉紀文的努力?？删褪沁@樣一個成就了現(xiàn)代南京的特別市長，卻逐漸湮沒在歷史的長河當中，而人們記住的或許只有那么一點點帶有桃色的傳說。

在談及劉紀文時，不能繞過去的故事有兩個：其一，1928年底，劉紀文與許淑珍在南京圣公會禮拜堂舉行了盛大的婚禮，蔣介石、譚延闿親自到場證婚。有彩車專列來往于寧、滬之間。而市長夫人穿25元（相當于政府普通辦事員一個月的工資）一雙的絲襪一事，也被報刊大肆渲染。其二則是坊間傳說，1914年，劉紀文曾從日本赴美國看望在哈佛大學念書的好友宋子文，遂結(jié)識了在美國學習的宋美齡。1916年，經(jīng)宋子文撮合，宋美齡與劉紀文在美國紐約訂婚。也是說，劉紀文是宋美齡的初戀情人。對于第二個故事，學界爭論不休。認同者與否定者各執(zhí)一詞，所持材料矛盾重重，誰也難以說服對方。而逝者已逝，曾經(jīng)隱秘的過往也隨風飄散，如此略帶粉色的故事也就成了大家口中的逸聞。不過，這也成了人們記住劉紀文的理由。

劉紀文（1890年10月19日－1957年4月12日），原名兆熔，字兆銘，1890 年生于廣東東莞縣，“幼而誦法孔子，稍長服從孫中山三民主義?！保ā渡陥蟆?928 年 9 月 1 日）1910 年加入同盟會，1912 年東渡日本，先后就讀于東京志成學校、早稻田大學和日本政法大學，專攻政治經(jīng)濟，并兼任中華革命黨東京總事務(wù)所秘書。1917年回國，歷任廣東金庫監(jiān)理、廣州市審計處處長、陸軍部軍需司司長、大元帥府審計局局長、廣東大本營駐江門辦事處軍需處處長等職，為孫中山所倚重。自中華革命黨成立至民國十二年，無日不在孫中山身邊。1923 年，再度出國深造，入英國倫敦經(jīng)濟大學及劍橋大學學習，研究歐洲戰(zhàn)后經(jīng)濟狀況。后來由廣東省政府特派為歐美市政考察專員，到歐美各國首都及重要城鎮(zhèn)“考求其市政發(fā)展之原因?！保ā妒锥际姓珗蟆?928 年第 17 期）因為他是中國近現(xiàn)代最早熟悉西方市政學的專家，因此，1926 年底回國后被任命為廣東省省務(wù)會議委員兼農(nóng)工廳廳長。1927年4月，國民政府定都南京。6月6日，南京被定為特別市，劉紀文成為南京建市后的第一任市長，同年8月初辭任。9月，劉紀文隨蔣介石赴日本。1928年5月，任國民革命軍經(jīng)理處處長。7月，重任南京市市長。同年中，歷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軍醫(yī)監(jiān)理委員、營防設(shè)計委員、國民政府建設(shè)委員會員。（東莞市地方志編委會：《東莞市志（下）》，廣東人民出版社，1995）

從劉紀文的求學及考察經(jīng)歷中不難看出，其在市政建設(shè)方面堪稱專家。他自己也曾說過“本人對于市政，極富興趣，無論處何環(huán)境均抽一部分時間來研究探討?！保ā侗靖殕T歡送劉市長》，《首都市政公報》1930 年第 58 期）。當然，他的能力在任南京特別市市長的時候得到了很好的展現(xiàn)。在劉紀文擔任南京市長的兩年任期內(nèi)，南京的城市面貌發(fā)生了有史以來最大的變化，奠定了南京市中心區(qū)的道路格局。南京設(shè)市之初，財政拮據(jù)，劉紀文抓住國民政府籌備孫中山奉安大典的機會，提出修筑迎櫬大道的建議，得到采納。于1928年8月至1929年5月建成一條長12公里、寬40米、鋪有瀝青路面的中山大道，并從上海法租界購得第一批懸鈴木數(shù)千株，種植在大道兩旁，成為南京第一批行道樹。 中山大道至今仍是南京的主干道。1928年，劉紀文下令將玄武湖正式辟為公園——“五洲公園”，并以世界五大洲的名稱重新命名玄武湖上的五洲，分別陳列世界五大洲物產(chǎn)，使游人在半天的游程之內(nèi)“可以小五洲”。1928年夏，劉紀文以南京各城門舊有名稱多封建思想、不合革命時代需要為由，促請國民政府更改城門名稱：朝陽門改為中山門，儀鳳門改為興中門，聚寶門改為中華門，神策門改為和平門，豐潤門改為玄武門，洪武門改為光華門，海陵門改為挹江門。并邀請蔣介石、于右任、蔡元培、譚延闿、胡漢民、戴季陶6人分別為新城門名題寫匾額。這次城門改名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70多年，使用至今。因劉紀文在市政建設(shè)方面的顯著成績，得到了后人極高的評價，認為他的施政方針雖然屢屢遭逢地方利益集團的壓力與阻力，但他能夠充分利用自身的有利條件，銳意敢為，縱橫捭闔，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取得了不朽的成就。（南都網(wǎng)：聞道江海有遺愛 人將琪樹比甘棠，2008年8月20日）

當然，筆者欲在此討論的并不是上述所謂的逸聞，而是劉紀文在成為南京建市后首任市長僅四個月就辭職，而一年后卻再次赴任的理由。劉紀文作為市政建設(shè)方面的專家，經(jīng)過十多年的學習與考察，時年37歲，年富力強。又逢南京建市之初，百廢待興，履任南京市長，正是可以大顯身手，將所學知識運用于實踐的最好時機。緣何剛剛?cè)温毦碗x職？筆者對此百思不得其解，欲通過《金陵全書》中的《市政公報》以及相關(guān)資料進行分析，不當之處，還請老師指正。

1927年4月，國民政府定都南京。6月6日，南京被定為特別市，劉紀文出任南京建市后的第一任市長，劉紀文在《南京市政廳宣言》中說到：南京為總理遺命定都之所，其在政治軍事上地位之重要自昔已然，史稱鐘山龍蟠石頭虎踞，即其明證。此次我軍北伐奠定東南，我國民政府即遵總理遺命定都南京，從此南京為我國首都，將為中外觀瞻所系。惟是今日南京空存大好之江山，殊鮮精華之物質(zhì)，且屢經(jīng)軍閥之蹂躪、紳豪之剝削，其取諸市民者未嘗為市民謀利益，以致市政上應(yīng)舉各端如公務(wù)、衛(wèi)生、商場利益十數(shù)年來了無設(shè)備，不但此也，市厘之狹隘、道路之崎嶇、娛樂之鄙俚、空氣之惡濁，忍使數(shù)十萬市民俱為時代的落伍者，良可慨已。市長受黨國之重托、負市民之屬望，出任艱巨。一面統(tǒng)籌大局，一面羅致人才，誓將不合新都市之種種現(xiàn)狀一律除去，努力于造成革命的新南京，與歐美首都并駕齊驅(qū)。然英美法德奧比瑞伊日等國諸首都管理市政日新月異、有條不紊者，本市長曩嘗視歷彼邦考求其故，雖曰經(jīng)科學的嚴密之設(shè)計，要亦市民與為政者共同努力，以底于成也。本廳成立伊始，又值軍事倥傯之余，欲于最短期間實現(xiàn)社會化的新都市計劃，一面從事整頓，一面從事建設(shè)，此項工作體大思精，自非與全體市民共同努力不克奏效。（《南京特別市市政府公報》，第一號）

從其宣言中，就可看出其欲將多年游歷所學運用于實踐，以建設(shè)可與英美之首都相媲美的新南京。劉紀文上任后，盡管財政拮據(jù)，舉步維艱，他仍舊踐行著任職時的宣言，一面整頓，一面建設(shè)。然而僅僅四個月后就呈文國民政府：紀文自奉委南京特別市市長，就職以來矢慎矢勤，對于建設(shè)整理事宜無不努力，工作不避艱險，諒蒙監(jiān)察?，F(xiàn)因陡患心臟病，不能工作，須得靜養(yǎng)方告痊，擬請鈞府察核，準予給假赴滬就醫(yī)。所有市長職務(wù)暫派職府總務(wù)科長錢鋐代拆代行，如有重要事務(wù)仍飭隨時赴滬報告辦理，統(tǒng)由紀文負責。一俟病體稍愈，當即趕回供職，不敢延誤職守，理合具文呈報鈞府察核，仍乞祗遵實為德便，謹呈國民政府。（《南京特別市市政公報補編》P243 呈國民政府為因病請假赴滬就醫(yī)請準予照準由）從上述呈文可知，劉紀文因陡患心臟病須靜養(yǎng)才能痊愈，所以向國民政府請假，并對其請假后的一應(yīng)事務(wù)都做了很好的安排。然在呈文后不足一周，也就是八月三十日，（《南京特別市市政公報（第一期）》P546附市長接事日訓話）江蘇省政務(wù)委員何民魂氏奉國民政府令派代南京特別市市長，先于八月卅日到市政府接印，并于當天下午一時招集全體職員訓話。在訓話中何氏還提及：民魂自奉令兼代南京市長，各方同志催促早日接事，恐劉市長請假后于工作上會許要發(fā)生阻礙……此外，《南京特別市市政公報補編》（十六年四月始迄八月止）的牟言中也說到：劉市長初長南京市，于十六年四月二十四日就職，八月二十五日因病引退……

可就是這位因病需靜養(yǎng)的年輕市長在僅僅一個月后就隨蔣介石去了日本。1927年9月29日（238-611）的《申報》報道稱：1927年9月28日，蔣介石等11人乘日本輪船“上海丸”赴日，其中就有劉紀文。這次日本之行歷時45天，一行人于11月10日回國。同年12月1日，劉紀文還在蔣介石與宋美齡的婚禮上充任男儐相。1928年，劉出任國民革命軍經(jīng)理處處長。1928年，劉紀文重長南京市，在7月20日的就職宣言（P363）中說：十六年春，國民革命軍底定東南，國民政府移設(shè)南京；紀文奉命為南京特別市市長，事屬創(chuàng)舉，基礎(chǔ)毫無，承蔣總司令撥借三千元，修葺屋宇，購置用具，籌備匝月，粗具規(guī)?！拾嗽露娜找蚋袝r疾請假赴滬就醫(yī)，緬懷既往，成效無覩，斯則耿耿于心，而未能釋然者也。

請假時稱“陡患心臟病”，再次任職時則稱是“時疾”；赴滬就醫(yī)，卻跟著蔣介石赴了日本；劉請假時已安排好了后續(xù)工作，可何民魂五日后即奉國民政府令派代南京特別市市長，于八月卅日到市政府接印，且在任期間，與劉的施政方針有著極大的不同，甚至連好不容易才成立的土地局都被裁撤，衛(wèi)生局也并入了公安局。1928年，劉出任國民革命軍經(jīng)理處處長，卻不能按照請假呈文中說的那樣：一俟病體稍愈，當即趕回供職，不敢延誤職守。其中曲折，不言自明，難怪劉紀文在重長南京市時說：緬懷既往，成效無覩，斯則耿耿于心，而未能釋然者也了。當然，分析政治人物不能不考慮當時的政治環(huán)境。劉紀文是在蔣介石的推薦下?lián)文暇┨貏e市市長的，而在1927年8月13日蔣介石宣布了辭職下野。照此看來劉的“陡患心臟病”就并不是偶然了。

1930年4月，劉紀文離開南京，調(diào)往上海，任財政部江海關(guān)監(jiān)督。一年以后，他被卷進國民黨內(nèi)部的派系斗爭中，仕途從此受到影響。1934年至1936年7月，任廣州市市長。1935年11月當選為國民黨第五屆中央執(zhí)行委員。1937年2月，任國民政府審計部政務(wù)次長?？谷諔?zhàn)爭時期，歷任陪都建設(shè)計劃委員、特種考試典試委員。1945年5月，當選為國民黨第六屆中央執(zhí)委。1947年冬，為行憲國民大會代表。1948年8月至1949年5月任審計部部長。解放前去日本，后居臺灣，被聘為“總統(tǒng)府”國策顧問。1954年7月聘為“光復(fù)大陸計設(shè)研究委員會委員”。1957年4月12日在美國洛杉磯病故。（東莞市地方志編委會：東莞市志（下），廣東人民出版社，1995）

縱觀劉紀文一生，其南京以及廣州任市長期間即使有曲折，卻也算得上是他政治生涯中最美好的年華，建設(shè)市政的抱負得以施展，并為南京的現(xiàn)代化建設(shè)留下了自己的影子。然而，韶華易逝，劉紀文之后的經(jīng)歷總是不免讓人嘆息。

［1］東莞市地方志編委會：東莞市志（下），廣東人民出版社，1995

［2］《南京特別市市政公報補編》（劉紀文）

［3］《南京特別市市政公報》第一期（何民魂）

［4］《南京特別市市政府公報》第一號（劉紀文）

［5］《首都市政公報》

［6］《申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