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施立松
與憐惜你的人共老
◎ 施立松
與郁達夫離婚后,王映霞不愿以“棄婦”的形象示人,她重新回到社會上工作,心里賭著一口氣:離開郁達夫,她要活得更好。
每天,王映霞都把自己打扮得清清爽爽。她風韻猶存,追求她的人仍然不少,而且還不是無名小輩。但她的第二次婚姻卻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她選擇了老實厚道、其貌不揚的鐘賢道。作為再婚女子的她,知道這種不動聲色的男子內心深處充滿了愛的力量,這足以抵消尋常歲月的平淡。
她說 :“我既不要名士,也不要達官,只想要一個老老實實、沒有家室、身體健康,能以正室原配夫人之禮待我的男子。”她要的,無非是一個愛情的前提:尊重。
這一次,她的選擇沒有錯,鐘賢道踐行了他的諾言,至死都不曾放下對她的呵護。
他們的婚禮排場盛大:賀客盈門,宴賓三日。他只是想在眾人面前為她找回面子,讓她那被郁達夫踩落在地的尊嚴,經(jīng)他的手徐徐棲回她生命的高枝。
他們做起柴米夫妻,用彼此的溫暖來滋養(yǎng)寂寂無色的光陰。鐘賢道稱呼孩子們?yōu)椤靶⌒母巍?,稱她為“老心肝”,事事都讓著她、想著她。
那時,他們并不富裕,薪水只夠應付日常開支,鐘賢道對自己相當刻薄,不吸煙、不喝酒,一件灰色的棉襖一穿就是十幾年。可他在王映霞身上用錢卻總是慷慨瀟灑:王映霞喜歡旗袍,他每一次外出都省吃儉用,坐末等車位,住最便宜的旅館,回來卻一定會給她帶一塊時新布料。
他們家的衣櫥里,花花綠綠地掛滿了她時尚而精致的四季衣裳。解放后,她去單位上班,在一片灰綠藍黑中,她仍留著最精致齊整的短發(fā),紋絲不亂,雪白的襯衫外,小翻領的粗布衫總是那么筆挺合身——她的身上,處處都是他的心思。
文革時,她身為“黃色作家”郁達夫的前妻,被拉出去批斗成了家常便飯。而他每次都緊隨而去,守在一旁,苦苦哀求紅衛(wèi)兵,愿意代她受過,甚至不惜跪地求饒,只求不要打她。
文革結束后,她仍然去上班,工作雖然繁瑣,但她能從中得到認同,感受到自身的價值。而他仍然默默地分擔她工作中的煩惱,分享她的喜悅。他是她身邊的棉,打在她身上的痛,經(jīng)他的緩沖,到她身上時已消弭殆盡。
38 年的婚姻生活,沒有聲裂金石,沒有風花雪月,但她是滿意的。所謂愛情,就是在多雨的黃昏,泡一盞薄荷茶,與歲月,與憐惜她的人共老。
(摘自《東方女性》2014 年第3期 圖/朱少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