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美國] 柯琳·霍克

譯／柯清心

·Chapter 結局

次日早晨，我迅速整理好行李等著卡當先生?；蛟S，我該聽卡當先生的建議回美國吧，或許距離可以解決問題。我抱著這樣的決心，鼓起勇氣在離開飯店前再見他一次。

等了老半天不見卡當先生。我正準備打電話到他的房里時，終于聽見了敲門聲，卡當先生獨自站在門外。

“準備好了嗎，凱西小姐？我很抱歉這么晚才出發(fā)。”

“沒關系，阿嵐還在拖拉是嗎？”

“不，其實今早是我的問題，我在忙著處理一些文件?！?/p>

“噢，沒關系的。處理什么樣的文件？”

他笑笑說：“沒什么重要的?！?/p>

我們在等電梯，阿嵐穿過走廊向我們走來。我向后退一步，盡量避免和他有眼神接觸。

電梯門開了，我走進去躲在角落里，希望卡當先生能站到我和阿嵐之間。但卡當先生顯然沒聽到我的心聲，兀自留在電梯按鈕旁。我們默默地乘著電梯下樓。

上了車，也只有卡當先生在說話。他很興奮阿嵐可以變回人形，對他而言，這是莫大的安慰。其實，卡當先生同樣受到了詛咒，他沒有自己的人生，傾盡所有照顧他們兄弟，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的目標。

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我看著阿嵐家明亮的夢幻豪宅，重重嘆了一口氣。這里于我很有家的感覺，一旦要離開，我一定會很不舍的。

我刷好牙，換上睡衣，小心翼翼地從背包里拿出芳寧洛，在床頭柜上擺個小枕頭，把她擺好。接著我把戰(zhàn)錘和黃金果拿出來，放到梳妝臺的抽屜里，心想明天得記得請卡當先生把黃金果、戰(zhàn)錘以及阿嵐家的印章鎖好。

熄燈就寢，卻遲遲睡不著，心中思緒不斷。一直到了凌晨4 點前后，我才迷迷糊糊地墜入夢鄉(xiāng)，一覺睡到中午。

我并不著急起床，賴到下午才下床。我知道我在逃避阿嵐，等我慢慢地洗澡穿衣，鼓足勇氣準備下樓時，胃已經餓到咕嚕亂叫了。

我悄悄溜下樓，聽到廚房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我以為一定是卡當先生，沒想到繞過去后才發(fā)現(xiàn)是阿嵐。他一個人在廚房里做三明治。他把所有材料攤開，站在臺前沉思，好像拿不準該在火雞茄子三明治里放西紅柿醬，還是放辣椒醬。他穿著卡當先生的圍裙，上面還沾了芥末醬，害得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阿嵐笑了笑，繼續(xù)做他的三明治：“我聽到你起床后耽擱了好一陣子才下來，就想你一定是餓了，所以就下來幫你做個三明治?！?/p>

“可我想吃的是花生醬三明治?！?/p>

“沒問題。嗯，不過這些罐子，哪一個裝著花生醬？”

他指著一堆醬料。有英文說明的放在一邊，其他的全擺在身旁。

我困惑地走向他：“你看不懂英文嗎？”

他皺皺眉說：“我大概會讀15 種文字、能說30 種語言，可是我搞不懂這些罐子里頭是什么?！?/p>

我笑著對他說：“用你的虎鼻子聞一聞?！?/p>

他抬起頭來露齒而笑，打開醬料罐子一一聞起來。

他找出花生醬，幫我抹了一份有史以來最厚的花生醬三明治。我坐下吃了起來，坐在對面的阿嵐啃著一份天下最大、最奇形怪狀的三明治。

他咬了一大口。我想，他不能回話的時候，就是本人開口的最佳時機。

“阿嵐，有件事很重要，咱們得商量一下。太陽下山時到陽臺上找我好嗎？”

他僵在那里：“干嗎呀，凱西？”

我想過林林總總離開的理由，可我知道那些對阿嵐都不會奏效的，所以我決定直截了當?shù)馗麑嵲拰嵳f。

卡當先生整天都不在家，吉普車也不知去向。原本我還希望他能讓我轉移注意力，或者給我一些忠告的。

日落時分轉眼即至，我拉開玻璃門走到外面?？諝馀?，飄滿茉莉花的香氣和森林的氣息。

我大聲嘆道：“現(xiàn)在就缺一杯那種有菠蘿、櫻桃、插著小傘的熱帶飲料了。”旁邊桌上突然一陣嘶響，出現(xiàn)了一杯這樣的飲料。我拿起杯子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幻覺，結果真有其物。

怪事！這里也沒有別人，那這杯飲料是怎么跑出來的？

就在此時，阿嵐出現(xiàn)了。

“你想談什么，凱西？”

我吐口氣說道：“你現(xiàn)在已經恢復人身了，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能與你互補的對象。簡單說，你大可和超模出身的女明星約會?！?/p>

他憤憤地咆哮道：“你的意思是，我應該當一個傲慢、富有、膚淺的花花公子，一個只在乎金錢權勢，不斷提升自己社會地位的人，我應該跟浮華、虛情假意的女子交往？大概就是這樣，對吧？”

我細聲答道：“是的?！?/p>

“你真的這么覺得？”

我囁嚅地說：“是的。”

“你錯了，凱西，你錯看了自己，也錯看了我！”

他面色鐵青，我不安地聽他繼續(xù)往下說。

“我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我的所作所為并非出于臆想。我在籠子里觀察人們好幾個世紀了，這也讓我有漫長的時間理清自己最珍視的是什么?！?/p>

我像朋友似的拍拍他的胳膊，使出殺手锏：“我要走了。”

“你要什么？”

“我要回俄勒岡了?？ó斚壬J為我回美國會比較安全，因為羅克什會設法殺掉我們，何況，你需要一點時間把……把事情想清楚?！?/p>

“你若要走，我就跟你一起走！”

我對他苦笑道：“那樣我離開也就沒有意義了，不是嗎？”

他重重吐氣，嚴肅地看著我，說道：“我不許你走?！?/p>

“對不起，阿嵐。當然了，假如你需要我回來幫你找尋其他3 樣禮物，我一定會回來的，我不會就這樣棄你和季山于不顧。我只是沒有辦法留下來，讓你覺得因為需要我而可憐我?！?/p>

他罵道：“可憐你？凱西，你這是在說笑吧！”

“我非常非常認真。”

阿嵐沒有再說任何話，只是靠在椅子上。

“我很累，想回房休息了?！蔽艺酒饋沓块g走去。在關上滑門之前，我問阿嵐：“我可以最后再提一個要求嗎？”

他兩手交疊，表情緊繃而慍怒。

我只好接著說：“對我而言，如果看不到你，會感覺輕松很多。我會盡量待在自己的房間里。你若見到卡當先生，麻煩轉告他一聲，我想跟他談一談。”

阿嵐沒回應。

“嗯，再見了，阿嵐，好好照顧自己?！蔽肄D開眼神，關上門，拉起簾子。

好好照顧自己？真差勁的告別語！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無法呼吸，只好到浴室去扭開蓮蓬頭，在氤氳的水霧中嗚嗚哀泣，心痛到無以復加。

過了很久之后，我才洗干凈臉，爬到床上。我哭著睡去，希望第二天能好過一點。

第二天我再次晚起，醒來時雖然饑腸轆轆，卻意興闌珊。我不想冒險下樓吃東西，不想遇見阿嵐?？墒俏艺嫦Ｍ艹缘娇ó斚壬龅孽r莓薄餅。

我的眼角瞥到了一樣東西，一轉身，看到小桌上擺了一張有3 人份鮮莓的薄餅！

我突然想起昨晚喝的果汁……

我決定測試一下這種怪現(xiàn)象，便大聲說：“我還想喝點兒巧克力牛奶?！币淮蟊鶝龅那煽肆εＤ瘫銘{空出現(xiàn)了。

“我希望有雙新鞋?！?/p>

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也許只有想食物才管用，我心中一動：我想喝草莓奶昔。

一大杯香濃奶昔便出現(xiàn)了。

是誰做的？戰(zhàn)錘？芳寧洛？杜爾迦？還是芒果？是芒果！印度的黃金果！卡當先生說過，黃金果能喂養(yǎng)印度蒼生！

我沖到門口，好想立刻跟阿嵐分享這個令人振奮的消息。但扭動門把時，我又遲疑起來。

最后我決定等卡當先生回來后，再把黃金果的事告訴阿嵐。

我埋頭享受美味的薄餅，接著待在房里看書。一會兒后，有人來敲我的房門。

“我能進來嗎，凱西小姐？”是卡當先生。

“請進，門是開著的?！?/p>

卡當先生走進來關上門，坐到休閑椅上。

“卡當先生，我有樣東西要給你看。”我興奮地站起來，跑到衣柜邊拿出黃金果，輕輕地擺到桌上，“你餓嗎？”

他笑道：“不餓，我剛吃過?！?/p>

“反正，想點吃的東西吧?！?/p>

“好吧……”他目光閃動，“我希望吃一碗我媽媽煮的燉菜?！?/p>

黃金果發(fā)出閃光，我們面前出現(xiàn)了一只白碗，房間里飄滿香草燉羊肉的濃香。

“這是怎么回事？”

“是黃金果呀！它能喂養(yǎng)印度，不是嗎？”

卡當先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拿起果子說道：“好神奇！你跟阿嵐說過了嗎？”

“沒，還沒有……卡當先生，還有件事我想跟你談談?！?/p>

他輕輕放下黃金果，專心地看著我：“凱西小姐，什么事？”

“我想……我該回去了?！?/p>

“為什么？”

“就像你說的，羅克什一直在虎視眈眈，而且還有……別的事?！?/p>

“別的事？比如什么？”

“阿嵐的問題……”

“阿嵐？”

我坐在沙發(fā)邊，本來不想多談，卻噼里啪啦全說了出來，哭成了淚人兒?？ó斚壬轿疑磉?，像老爺爺似的拍著我的手安慰我。

他什么都沒說，只是任我傾訴心中的傷痛和疑惑。

我淚中帶笑，擤擤鼻子，讓自己平靜下來。我好怕自己跟他招認一切后，他會討厭我。接著我又想到：他會不會告訴阿嵐？

卡當先生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說道：“凱西小姐，你不必擔心?！?/p>

我求道：“拜托你，千萬不能跟阿嵐說?！?/p>

“你放心，”他咯咯笑道，“我是保密高手，親愛的。別難過，人生常會有看似無望、錯綜到以為看不到善終的時候。我真希望自己也能像你對我一樣，帶給你平安喜樂?！?/p>

他坐回去，若有所思地撫著自己的短須，說道：“也許你是該回俄勒岡了。你說得對，阿嵐需要時間重新學習做個男人。而且，在出發(fā)尋找杜爾迦的第二份禮物前，我還有很多功課要做。”

卡當先生頓了一會兒，又說：“我會安排妥當你回去的事，不過千萬別忘了，這個家也是你的，你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我會去接你回來。如果你不覺得冒昧，我已把你當成女兒了?！彼笮?，“也許說孫女會更恰當吧?！?/p>

我伏在他肩上哭了起來?！爸x謝你，真的非常感謝。你也像是我的家人，我會非常非常想你的?！?/p>

“好了，別哭了，去游個泳，透透氣吧。我去做點安排?！?/p>

卡當先生離開房間，靜靜將門帶上。

我聽從他的建議，換上泳裝走到池子邊，下水來回游了一陣。

一個高大的男人走過來站到池邊，我雖拿手遮光，還是看不清他的臉，但我知道來者是誰。

“阿嵐，你就不能別來煩我嗎？”

“我大老遠跑來，你竟然不想見我？”男人微微一側，我終于看清他的臉了。

“季山？”我尖聲長叫著沖上泳池邊的梯子，朝他奔去,“你也得到6 小時的時間了嗎？”

他咯咯笑道：“你何不先去換件衣服，咱們可以坐下來談久一點?！?/p>

“好?！蔽覜_他一笑。

等我換好衣服回到泳池邊，季山已經把兩張休閑椅挪到樹蔭下，一派悠閑地坐在那兒等我了。

“如果想讓我在天黑前回答你所有的問題，你最好現(xiàn)在就開始問。首先，你剛才問我是不是得到了6 小時變身時間，答案是肯定的。奇怪的是，這幾個世紀來，我一直都心滿意足地當著老虎，可自從你和阿嵐來找過我后，我第一次想以自己的身份而活。”

“我能理解。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自己有6 小時自由的？還有，你是怎么到這兒來的？”

“我最近每天都會變成人，而且開始溜到附近的村莊，看看現(xiàn)代世界長什么樣。”他悲傷地嘆道，“自從我離開后，世界改變了好多?！?/p>

我點點頭，季山繼續(xù)說：“有一天，大概是一個星期前吧，我變成人，在村子的廣場上看小孩子們玩耍。我知道時間快用完了，便回到叢林，準備等身體發(fā)顫時變身，可是身體都沒反應。

“我等了一小時，然后兩小時，還是沒變化，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事發(fā)生了。第二天及第三天我都做了測試，結果每天的時間長度都一樣。

“所以我才知道你和阿嵐至少完成了一部分任務。在那之后，我就變成人回到村子里，請人幫我打電話給卡當先生，卡當先生便開車過去接我?！?/p>

“原來卡當先生前幾天就是接你去了啊。”我說，“我很高興你回來了，這里是你家，你屬于這里。”

他靜靜地望著遠方?！皯撌前?。長久以來，我自覺已經失去了人性，可是你，將我重新引回了光明。”

“你只是太想念葉蘇拜罷了。當一個人的心碎成那樣，會需要時間愈合?！?/p>

他眼睛一亮：“也許你說得對。好了，把你的歷險講給我聽吧?！?/p>

我告訴他杜爾迦的兵器、猴群的攻擊，還有河童。故事接近尾聲時，我望著泳池，季山則細細地看著我的臉。

“凱西，還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你和阿嵐已經在一起了嗎？”

我火速反駁道：“沒有！”

他咧嘴笑道：“也是，他很……乏味，又冷漠。”

我震驚地張著嘴愣了一分鐘，然后說：“阿嵐并不乏味，也不冷漠。”

季山凝重地打量著我，然后緩緩地說：“也許你說得對，我所認識的帝嵐，在過去幾百年間必然改變了很多。不過現(xiàn)在先不管他，今晚咱倆出去慶祝一下?！?/p>

我十分為難，問道：“你想怎么慶祝？”

“咱們可以去附近的城里吃點東西，你還可以教我跳舞?！?/p>

我緊張地大笑道：“我根本不懂本地的舞蹈和音樂?！?/p>

季山聽了似乎更開心：“那更好，咱們可以一起學！不許你拒絕?！彼饋頊蕚潆x開。

我大聲喊道：“等一等！我連應該穿什么都不知道！”

他回頭喊道：“去問卡當，他什么都懂！”

我沮喪地坐回椅子里，情緒糟透了，毫無慶祝的心情。不過最后我還是決定，不要掃季山的興，他好不容易才重拾對生命的熱情。

我起身打算回屋，卻感覺到了什么。左右環(huán)顧，視線被吸引到陽臺上。阿嵐就站在那兒，雙手抱在胸前，倚著柱子看我。

我們對望了一會兒，什么都沒說。

我在房里待了一整個下午?？ó斚壬軄砜次?，知道我今晚要和季山出去，他很高興。

我問：“你和阿嵐也來嗎？”

“有何不可？我去問問阿嵐。”

“卡當先生，今晚最好還是你們男生去吧，我去了會礙事。”

“別胡說。凱西小姐，我們大家都有值得慶祝的事?！?/p>

他轉身要走，我喊道：“等一下！我該穿什么？”

“何不穿你的印度女裝呢？”卡當先生建議道。

我決定就這么辦。那衣服真的好美，為了能與之相襯，我花了點時間化妝，將卷長的頭發(fā)弄直。

我正惋惜黃金果沒辦法創(chuàng)造出鞋子時，卡當先生來了。

“準備好了嗎，凱西小姐？”

“唔，還沒有，我沒有鞋子穿?！?/p>

“啊，也許妮莉曼的衣櫥里有你能穿的鞋子?！?/p>

我跟著他來到妮莉曼的房間。卡當先生打開衣柜，拿出一雙金色的涼鞋。

卡當先生對我一笑，伸出手讓我挽著。我們來到外面車道上，車道上停的是一輛白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ó斚壬鸀槲掖蜷_門，我陷坐在豪華的煙熏色皮椅中。

“這是誰的車呀？”我摸著鮮亮的儀表板問。

“是我的?！笨ó斚壬鸁ㄈ灰恍?，“季山就要下樓了，阿嵐……阿嵐決定不來了?！?/p>

“嗯，知道了?！?/p>

我應該要高興的，沒想到卻很失望。

季山沖出門來，穿了一件酒紅色的輕質V 領毛衣，下身是燙好的卡其休閑褲。他的頭發(fā)剪短了，而且有棱角層次，更襯出他帥氣的明星臉。

他打開后車門跳進來說：“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哇，凱西！你看起來好漂亮！”

我臉一紅，他對我咧嘴笑了笑。

車子來到一間四周環(huán)著門廊的高級餐廳。我們坐在靠后的桌子。女服務員過來了，我為自己和季山點了櫻桃可樂。

我們一起開心地看著菜單。季山為我翻譯菜單，我則負責提供意見?？ó斚壬c了花草茶，默默地坐著喝茶，聽我們討論。等我們點完菜后，又坐著看人們滑入舞池。

樂聲輕柔舒緩，我憂郁了起來，不想再說話。食物送上來后，季山津津有味地吃著，把我吃不完的那一份也都掃光了。他似乎對一切事物都無比好奇。他問了卡當先生大概幾千個問題，譬如“我要怎么付賬”“錢從哪里來”“我該給服務生多少小費”……

我笑著聆聽，思緒卻已飄遠。

卡當先生清清喉嚨說：“凱西小姐，我能跟你跳這支舞嗎？”

他站起來伸出手。我抬眼對他盈盈淺笑，心想自己不知會有多么想念這位慈祥的老者。

“當然可以呀，先生?！?/p>

卡當先生跳得很好，他帶著我在舞池中旋繞，讓我的裙子飄開。我大聲笑著，他的舞技令我覺得自己也是個舞蹈高手。

曲罷，兩人走回桌邊，季山正不耐煩地用腳敲著地板，見我們回來，便立即起身拉住我的手，將我?guī)Щ匚璩亍?/p>

這次的曲子節(jié)奏較快，季山學得很快，他已仔細觀察過其他人的舞步動作。他的節(jié)奏感很好，可是拼命想裝得自然，有點過了頭。不過我們跳得很開心，整首曲子我始終面帶笑容。

接下來的曲子是首抒情的慢歌，我正要走回桌邊，卻被季山拉住手說：“等一下，凱西，我還想跳跳看。”

一個沉穩(wěn)堅毅的聲音自我身后響起：“我想這首曲子應該由我來跳?！?/p>

是阿嵐！

季山瞇著眼，說：“我想，這應該由女士來決定吧？”

阿嵐低頭看著我。我不想鬧事，只好點點頭。季山憤憤地大步離開舞池。

阿嵐輕輕接過我的手，熟練地帶著我跳完整支慢舞，什么話都沒說。

曲子結束，他帶我來到外頭門廊，走下臺階，到了一處有石椅的林區(qū)。

他看著我，說：“凱西，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希望你能靜靜地聽著?！?/p>

我猶豫地點點頭。

“首先我希望你知道，你那晚所說的話我全都聽進去了，也認真思索過了，這點請你務必了解。老實說……我愛上你了?！?/p>

我重重地吸了口氣。

“我不希望你離開?！彼币曋?，從口袋里掏出一樣東西，“我想送你一樣東西?！彼贸鲆粭l綴滿小鈴鐺的金鏈子，“這是腳環(huán)，在印度非常流行。我買下了這只，這樣以后就再也不用去找鐘鈴了?！彼紫聛頌槲掖魃稀?/p>

我淚水盈眶：“你還不明白嗎？阿嵐，你必須明白自己沒有我也能生存，必須去見識這個為你敞開的世界。我拒絕當你的牢籠。我當初幫你，是為了讓你自由?！?/p>

我提起裙子沖回餐廳。卡當先生和季山看到我沖進來，也看到了我的神情，兩人立即起身帶我離開。幸好回家途中他們都沒有多問，我自己輕聲哭著，不斷用手背拭淚。到家后，我深深吸口氣，向卡當先生表示，希望明早就搭飛機回美國。

卡當先生默默點頭。我跑回房間，關上門，倒在床上。我哭得天昏地暗，最后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第二天我一早便醒了，穿上牛仔褲、T 恤和布鞋，把東西收入大袋子里。我寫了張便條給卡當先生，告訴他戰(zhàn)錘和黃金果放在何處，請他把東西儲放到家族金庫里。

我決定帶走芳寧洛，她現(xiàn)在已經是我的朋友了。然后拿起阿嵐送我的漂亮的金腳環(huán)。手指觸及處，鈴鐺隨之叮叮作響。這么做或許很自私，但我想留著，我想要有個阿嵐給的東西作為紀念。

屋里很安靜，我悄悄走下樓梯?？ó斚壬诖髲d等我了。他拿起我的袋子，陪我走到外面，幫我開了車門。我坐進車里，卡當先生開著車，慢慢在石鋪車道上繞行。我回頭最后看了一眼這棟像家一樣的豪宅，就在這時，一聲震天而令人心碎的虎嘯撼動了林子。

我轉過身，面對著眼前荒涼無人的道路。

·Chapter 尾聲

男子一身華服地站在他的頂樓辦公室窗前，握緊拳，俯望著底下的城市燈火。

他住在世上人口最密集的都市里。這里世世代代的人們像沙灘上的大浪般起起落落，興衰跌宕，唯獨他屹立不倒，任由大浪淘盡身邊人物，他卻絲毫不以為意。

鐘聲輕響，他的助理回來了。助理走進辦公室，行過禮，只說了一句話。這是他的老板一直期待能聽到的一句話：

“我們找到她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