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慶超,杜一鳴
(延安大學,陜西延安716000)
作為第一個揭開紅色中華神秘面紗的外國記者,斯諾的著作享譽世界。這不僅由于他的傳奇經歷,更重要的是他所描述的紅色國度里的共產黨的形象,切合了當時中國大眾乃至世界人民要求反抗侵略與壓迫,追求民族獨立、平等、自由的愿望。在他看來,中國共產黨無疑代表了中國的新希望。
事實上,共產黨在成立之初就以反帝反封建為己任。但大革命后期,共產黨人遭到殘酷虐殺,在報之以武裝反抗并建立蘇維埃后,受到國民黨右派銅墻鐵壁般的封鎖。這種狀況在紅軍第五次反圍剿失敗,被迫長征到達陜北以后一直延續(xù)著。封鎖是全方位的:政治上的孤立,軍事上的圍剿,經濟上的圍困,新聞上的封鎖。隨著日本侵略戰(zhàn)爭的加劇和民族危亡的加深,宣傳共產黨所號召的停止內戰(zhàn),堅決反抗侵略和壓迫,實行全民族一致抗日的主張的重任歷史性的落在了斯諾肩上。這一系列政策主張正是通過斯諾對黨的領袖的訪談慢慢為中國和世界所了解的。
中國共產黨的抗戰(zhàn)決心是毋庸置疑的。早在1936年毛澤東就講“今天中國人民的根本問題是抵抗日本帝國主義。我們蘇維埃的政策決定于這一斗爭?!薄胺纯谷毡厩致缘亩窢?,反抗日本經濟和軍事征服的斗爭——這就是在分析蘇維埃政策時必須記住的主要任務?!盵1]p75很顯然,此時中國共產黨已然將反抗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上升為了主要矛盾,作為決定一切工作的中心。并且這一主要矛盾被毫不動搖地貫穿在抗戰(zhàn)全過程。毛澤東在1939年面對斯諾采訪時再次重申:“在革命的現(xiàn)階段,首要問題是抗擊日本帝國主義。反封建的任務可能暫時不得不退居抗日的主要任務之后?!盵2]p391抗戰(zhàn)的勝利固然離不開堅定的決心,但正確的戰(zhàn)略亦是必不可少的條件。當斯諾問及中國取得抗戰(zhàn)勝利的條件時,毛澤東分析到:“第一、中國結成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第二、全世界結成反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第三、目前在日本帝國主義勢力下受苦的被壓迫各國人民采取革命行動。在這三個條件中,主要條件是中國人民自己的團結。”[1]p80可見,其中已然包含了關于建立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線和堅持獨立自主的思想。關于這兩者,毛澤東在接受斯諾采訪時做過系統(tǒng)闡述:“日本帝國主義不僅是中國的敵人,而且也是全世界愛好和平的人民的敵人。它特別是那些在太平洋有利害關系的各國,即美、英、法和蘇俄各國人民的敵人。毛澤東所闡述的關于建立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線和堅持獨立自主立場的思想,奠定了紅色中華乃至以后新中國的外交原則的基礎。
通過與毛澤東的交談,斯諾感受到了共產黨抵御外侮的決心,認識到了其科學的戰(zhàn)略思想。但是,抗戰(zhàn)畢竟是要把決心和戰(zhàn)略付之于行動的。在這方面,以毛澤東為首的中國共產黨人把自己的主張落實到了從理論到實踐的各個方面。首先,作為中國共產黨的領袖,毛澤東為了從理論上分析解決抗日戰(zhàn)爭的系列問題,使全黨和全國人民有更清晰的認識,從1936年到1939年,他先后寫了《中國共產黨在抗日時期的任務》、《為爭取千百群眾進入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抗日游擊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論持久戰(zhàn)》等一系列著作。分別從抗戰(zhàn)的階段、戰(zhàn)略戰(zhàn)術、黨的任務、統(tǒng)一戰(zhàn)線等多個角度分析論述抗戰(zhàn)中存在的問題,為中國革命指明方向。其次,針對國民黨的片面抗戰(zhàn)路線,中國共產黨于1937年底召開洛川會議,提出全面抗戰(zhàn)的路線,即動員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進行全民族的抗戰(zhàn)。對于共產黨的全面抗戰(zhàn),斯諾是這樣描述的:基本的群眾組織包括自衛(wèi)軍、少年先鋒隊和耕種隊。自衛(wèi)軍的前身是赤衛(wèi)隊,每一個村莊都有,由體格健壯的男女組成。少年先鋒隊是由11至17歲的孩子組成,他們接受正規(guī)的軍事訓練,擔任著半軍事任務。編織隊則由“小腳”和年輕的姑娘組成,負責供給八路軍的衣物。1939年,她們曾送了十萬副手套和襪子給八路軍。邊區(qū)是沒有難民和流浪者的,難民進入邊區(qū)之后就立刻在耕種隊的幫助下進行生產合作。再次,共產黨以身作則、務實清廉的作風一直感染著斯諾。他在描述“蘇維埃掌權人物”毛澤東時說,毛氏夫婦的主要奢侈品是一頂蚊帳?!白隽耸昙t軍領袖,千百次的沒收了地主、官僚和稅吏的財產,他所有的財物卻依然是一卷鋪蓋,幾件隨身衣物?!盵1]p591939年再次采訪毛澤東時,斯諾說:“我發(fā)現(xiàn)毛自己仍只有兩套制服和唯一綴補過的大衣。他壓根兒沒有個人的財富?!盵2]p235而彭德懷的那件長征途中擊下敵機后用繳獲的降落傘做的背心也給斯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疤K維埃人員每個人都既是愛國者又是革命家,我們不要工資,我們只靠一點點糧食生活,我們預算之小可能令你吃驚?!盵1]p208這是時任蘇維埃財政人民委員的林伯渠接受斯諾采訪時講到的。曾是國民黨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中年資高過蔣介石的幾個元老之一的他,當時的“補貼”是每個月五元邊幣,而斯諾在介紹自己比較欽佩的國民黨縣長陳先生時,提到他的薪金為每月140元。毛澤東曾講到:“我們需要民主,不僅是作為外交上的辭藻,更為重要的是,必須有民主,才能贏得抗日的勝利。”隨著抗戰(zhàn)形勢的推進,邊區(qū)的民主進程也在不斷向前推進。1939年斯諾重回邊區(qū)時,描述了邊區(qū)政府的產生過程:新法律規(guī)定著平等的選舉權,選舉是完全直接和普遍的。依照規(guī)定,各鎮(zhèn)的每三十個居民中,要選出一個代表,組成鎮(zhèn)參議會。由鎮(zhèn)參議會再選出縣或區(qū)參議會,繼而選出自己的區(qū)執(zhí)行委員會,并且由一個公推的縣長領導。
憑借堅定的抗日決心和合乎實際、順應民意的抗日政策以及領袖的率先垂范、黨員的以身作則,中國共產黨的革命事業(yè)取得了巨大的成績,形成了水乳交融的黨群關系和軍民關系。
斯諾第二次踏入紅都時,驚訝于陜甘寧邊區(qū)政府在教育上取得的巨大成就。他提到,在紅軍到達陜北之前,整個區(qū)域中只有120所學校,教的只是一些四書。到1939年底,有了773所小學,79所模范小學和16所高級小學。此外,還有700個特別補習班和208所成年夜校。在以前,陜西的幾所高等教育學校都在西安?,F(xiàn)在,延安除了一所中國最大的藝術學院,一個技術訓練學校和兒童工合職業(yè)訓練學校之外,還有四個中等學校和三個大學。由于教育的發(fā)展,新的印刷所出版著各種書籍、雜志和報紙。許多外國的著作被翻譯了過來,刊行標準本。在參觀了在中國工合延安事務所指導下興辦的各種工合工廠后,斯諾說,由于邊區(qū)的合作社實行了“真正的民主制度,社員代表10萬以上的家庭。單是生產合作社在1939年就有28326個社員,比當時中國全部已設工合單位的社員總數(shù)還要多”。[3]p27這些數(shù)字足以說明紅色國度內的巨大成績,這無疑是推動抗戰(zhàn)勝利重要因素。但是,決定戰(zhàn)爭成敗的最關鍵的因素在于“兵民”。斯諾是這樣描述邊區(qū)的擁軍擁屬的:人民常常表示他們對于保衛(wèi)者的感激,有兒女在前線的家庭常常收到許多小禮物,這在鄉(xiāng)村生活中是十分珍重的。兵士的家庭可以免除一切谷物的捐輸,并且有突擊隊幫忙耕種土地。他們在合作社購買物品時,可以享受最低的價格。在戲院和會場里,他們盡量被安排在最優(yōu)越的位置上。斯諾回憶說,他常常能見到彭德懷和兩三個“紅小鬼”坐在一起,認真地向他們講政治和他們的個人問題。有一次他同彭德懷一起去看一軍團抗日劇團的演出,天黑后天氣開始涼起來,當他把棉襖裹緊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彭德懷脫了棉衣披在了坐在他身旁的一個小號手身上。斯諾第二次見毛澤東是在傍晚的時候,起初并沒有認出是毛澤東,后來別人指出才知道。因為他在街上走著,一邊和兩個年輕的農民談著話,一邊認真的做著手勢。斯諾不禁驚訝:南京懸賞二十五萬元要他的首級,可是他卻毫不介意地和旁的行人一起在走。在介紹一次觀看紅軍劇社的演出時,斯諾這樣描述:“不售門票,沒有包廂,也無雅座。我看到中央委員會書記洛甫、紅軍大學校長林彪、財政人民委員林伯渠、政府主席毛澤東以及其他干部和他們的妻子都分散在觀眾中間,像旁人一樣坐在軟綿綿的草地上。演出一開始就再也沒有人去怎么注意他們了?!泵珴蓶|、周恩來、彭德懷這些黨和紅軍的領袖都是頂著巨額賞格的人,但他們的司令部門前都只有一個哨兵。這并不是不可理解:人民的軍隊在人民中間哪里用什么哨兵呢?
“我最后一次走過保安的大街,越是走近城門,越是感到戀戀不舍?!薄拔倚睦锔械胶茈y過。我覺得我不是在回家,而是在離家?!边@是斯諾在告別紅色中國時的一段內心寫照。西行之前的惴惴不安早已煙消云散,填補它的是滿懷的戀戀不舍。不舍的是什么?是某些難忘的經歷,是農民的質樸,是戰(zhàn)士的純真,亦或是領袖的情懷。這一切似乎都預示著紅色中國的新希望!
[1] 埃德加·斯諾.西行漫記[M].香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79.
[2] 埃德加·斯諾.斯諾文集[M].北京:新華出版社,1984.
[3] 姬乃軍.情系熱土——國際友人在延安[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