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啟中國增長

邁克爾·斯賓塞

盡管外界對中國經濟減速多有議論，但中國年度GDP增長依然超過了7%，暗示至少目前來說沒必要恐慌。但問題在于政府在經濟結構改革和增長模式轉型方面的努力是否奏效——也就是說，內部失衡是否依然在威脅長期經濟表現(xiàn)?？紤]到中國依然是全球經濟最重要的增長引擎，這個問題的答案對大家來說都利益攸關。

好消息是（據不完全）數(shù)據顯示，中國的經濟轉型進程正在推進。

由于中國的主要出口市場（尤其是歐洲、北美和日本）增長疲軟，加上國內工資和收入迅速上升，中國經濟的可貿易部門正向全球供應鏈的更高價值部分移動。

與此同時，實際有效匯率被通脹、工資上漲以及人民幣名義升值推高，雖然這一趨勢多少被歐元持續(xù)堅挺所調和。而企業(yè)如何應對這個已經導致中國經濟增長減速的轉變，將決定中國轉型的進展。

中國別無選擇，只能改變其增長模式。中國在全球市場上所占份額巨大，這可能是其40多年來首次面臨需求不足。避免這一后果的唯一方式，就是尋求高回報投資、高價值政府服務和提高家庭消費水平三者相結合的均衡發(fā)展。

公共和私人投資是中國過去40年的主要增長驅動力，也能在擴大內需方面扮演核心角色，但必須在高回報的前提下。雖然低回報投資能推高總需求，但卻無法提高未來收入或生產潛力，因而無助于可持續(xù)發(fā)展。

有鑒于此，中國領導人必須將金融部門改革和提高公共部門積極性相結合，以幫助潛在回報率高的部門獲取資金。事實上，該進程已經隨著發(fā)放新私營銀行牌照以及中國影子銀行業(yè)的發(fā)展不斷推進。

考慮到投資需求在推動增長方面能力有限，要推動增長，還需要高價值政府服務以及增加家庭消費。就中國目前的情況來說，私人消費占GDP的比例非常低。但工資的提升——在某些地區(qū)部分是由于政府強制提高了最低工資標準——正在拉升家庭收入，已經有一些跡象表明，消費占GDP份額不斷下降的趨勢已經得到逆轉。

以過去幾十年年均增長超過15%的通信設備行業(yè)為例，其商品在線零售總額正逼近2萬億元人民幣（折合3160億美元）大關，且年增長率達到40%-60%。其他許多服務于內需的行業(yè)也取得了兩位數(shù)的增長，表明國內消費對中國GDP增長的貢獻更大了。

但問題是消費占GDP比重的增長是否可持續(xù)——也就是說，這一增長究竟是收入份額增長還是提高杠桿的結果。如果這一增長是由過度杠桿支撐，那其實是將未來的消費挪到現(xiàn)在，中國可能面臨嚴重的經濟減速——甚至嚴重的經濟危機。

近年來，杠桿無疑在以不可持續(xù)的速度不斷提升。但考慮到債務增長的基數(shù)較低，這不一定會引發(fā)危機——只要進行適當?shù)奈C管理。

最重要的是，在允許影子銀行部門繼續(xù)通過吸納家庭儲蓄、向中小企業(yè)放貸來為金融部門發(fā)展作貢獻的同時，也必須以增加透明度、遏制過度承擔風險的方式監(jiān)管其活動。

而對正式銀行部門來說，預定在2016年實施的放開存款利率政策將減少金融壓制以及隱性投資補貼。這也會有助于增長模式的需求方實現(xiàn)再平衡。

這些復雜的結構性變革，不可能做到完全同步進行，因此可能伴隨著增長率的下滑。中國政府已表態(tài)稱，愿意接受較慢的增長，以換取更穩(wěn)定、可持續(xù)的經濟。但減速究竟是一個趨勢的開端，還是復雜轉型的暫時過程，一開始將很難分辨。要確保是后者，將需要內政和外交政策都體現(xiàn)適合當前重大轉型的耐心和紀律性。

作者為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紐約大學斯特恩商學院經濟學教授、胡佛研究所高級研究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