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昕孺
椅子蹲在客廳墻角的陰影里,像一只落魄的鷹,忘記了天空。它忘記了自己消磨的歲月。年齡堆積在深厚的空虛里。那空虛宛如千年庭院高懸的匾額,給喧鬧的客廳勾勒出一抹滄桑。上午九時,陽光從窗口跳進(jìn)來,它板著面孔不予理會;中午十二時,暖風(fēng)從門縫沖進(jìn)來,它正襟危坐不予理會;下午五時,霞光從屋頂漏進(jìn)來,它紋絲不動。歲月成功地雕塑了它,但它與流動的歲月無關(guān)。它只在晚上八點,月色不知從哪里滲入客廳時,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動,仿佛祖父臨終前微弱的聲息。
我收藏了它。它收藏了記憶?;蛘哒f,它被我和記憶同時收藏。
我牽著祖父的衣裾,奔跑在消亡的路上;而記憶舉著時間的杯子,行走在復(fù)活途中。我和記憶誰是椅子真正的主人呢?
椅子蹲在客廳墻角的陰影里。陰影是它永恒的位置,它因此得以逃遁于其他表述之外,在語詞之外,在牽掛之外,在謊言之外,在遺忘之外,也在地久天長之外。
它固執(zhí)地,把那片陰影魔幻成時間的墻紙,魔幻成像天上云朵一樣的東西。它固執(zhí)地,在灰塵與蛛網(wǎng)的宏大敘事里,娶200年前一位女子的背影為妻。
責(zé)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