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湃
睜開眼,我首先看到的是單調(diào)而潔白的天花板,房間簡陋而整潔,光線明亮,空氣里彌散著嗆鼻的消毒藥水味,這是一間普通的單人病房。
我試著把斷線的記憶連接起來,卻頭疼欲裂。睡去之前我在哪,又做著什么?我依稀記得是深夜,下著大雨,落地窗……對,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狂風(fēng)吹起窗簾,像大鳥的羽翼在天空依次張開,然后是猙獰的閃電,把窗簾后面一個女孩的臉打得蒼白,顯得極哀傷。我記得她的名字,叫青檸,這是我唯一記得的人。
“你醒啦?”一個溫柔得有些刻意的聲音傳來,我緩緩側(cè)目,看到一個打扮精致、保養(yǎng)有道的貴婦人,但從那細(xì)細(xì)的魚尾紋還是看得出上了年紀(jì)。
“你是誰?”
“你的媽媽呀,”她伸過手來握住我的手,“孩子,你是我的女兒?!?/p>
“我是誰?”我又問。
“你叫陳靜安,你頭部受傷失憶了,不過別害怕,醫(yī)生說只是暫時的?!?/p>
自稱媽媽的人開始絮絮叨叨地講起來:“你叫陳靜安,十七歲,從小就性格乖巧,成績優(yōu)異,九歲開始學(xué)鋼琴,十五歲考入市重點(diǎn)高中,父母眼里的好女兒,老師眼中的好學(xué)生,興趣眾多,交友廣泛?!?/p>
我聽她說起我的事,像在聽她夸獎一個完美的陌生人。
慢慢地,我累了,再次睡去。我又夢到青檸,時間依舊是深夜。她總是陪著我,似乎是我最好的朋友。她還很酷,是個什么都敢做的壞女孩。我難過時她從不安慰我,只是陪在我身邊。她總是問:“靜安,你快樂嗎?”
再次醒來時是清晨,自稱媽媽的女人消失了。我身體還很虛弱,但已經(jīng)能下床活動。我的頭上纏著紗巾,我偷偷撕下它,奇怪的是并沒有在頭上發(fā)現(xiàn)傷痕。還有很多奇怪的事,比如,我的中指和無名指發(fā)黃,那是經(jīng)常抽煙染上的痕跡,我的手腕上還有很多條深深淺淺的刀疤,像自殘過。這樣的我怎么會是好學(xué)生、好女兒?
下午,女人又過來了,這次我心生警惕,并準(zhǔn)備了許多問題刁難她。
“我爸爸呢?”
“還在國外出差,他很忙,得下星期才能回來?!?/p>
“我的生日是什么時候?”
“4月6日?!?/p>
“可我一直記得一個數(shù)字:7月2日。”
女人愣了下,眼神黯然:“那是你親生父親的忌日。靜安,你十一歲那年,你爸爸死了……”
一瞬間,記憶開始閃回,下雨天,十字路口,血泊中的尸體,沾滿鮮血的雙手,圍觀的路人……我頭疼欲裂,突然感到異常難過。門在這時被打開了,一個女生進(jìn)來了。
“啊,靜安,你同學(xué)小蕓來了?!迸讼袷亲プ∫桓让静荩皨寢屵€有些事,晚點(diǎn)再來看你?!?/p>
女人幾乎是逃出去的,小蕓在我床邊坐下,朝我友善地笑,眼神卻小心翼翼。我突然有種強(qiáng)烈的感覺:她是我解開謎團(tuán)的關(guān)鍵。
我一把掐住她的手,劈頭蓋臉地問過去:“你認(rèn)識青檸嗎?”
她臉色煞白,睜大了眼睛,說不出話。
“快回答我!青檸在哪?”
“靜安……”她嚇哭了,“你怎么啦?你沒事吧……青檸是你以前的名字?。磕阃藛??你后來改名了?!眅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