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后遺癥

      2014-09-21 20:06:02王英
      六盤山 2014年1期
      關(guān)鍵詞:林強小楠丈夫

      王英

      進重癥監(jiān)護室時,小楠心懸著。丈夫林強命懸一線而她卻懸在他的命上,很多時候,她覺著萬一他有什么不測她似乎也會與之一樣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她總認為自己沒心沒肺的遇事風格會給丈夫帶去一種簡單的生活,讓他快快樂樂地圍繞著她轉(zhuǎn)悠。但在她心里,當記者的丈夫她很崇拜,因為他有知識有文化,有內(nèi)涵也有品味,尤其是他的為人,不管在單位還是與街坊鄰居,上上下下的人都認為他很不錯,雖然沉默寡言,但逢人總是笑瞇瞇的。每逢她走在街上,遇到熟悉的人,人們總會不由自主地提到他,并且夸獎他。聽了,她總是很開心。誰不喜歡自己的丈夫被人夸呢?可此時此刻,他就這么半死不活神志不清地躺在病床上,渾身上下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管子,就連鼻孔里也是。跟他這么多年,她還從沒見過他這般慘象。仔細想想,他連正兒八經(jīng)生場病都沒有,沒打過一次針吊過一瓶鹽水,最多頭痛腦熱時吃幾粒感冒片而已。

      此時,她發(fā)現(xiàn)假設(shè)不知道躺在眼前的是自己的丈夫,她還真認不出他來。整張臉血肉模糊,頭部右側(cè)凹了下去,瞳孔放大,氣若游絲,鮮血不斷地從眼睛、鼻孔和嘴巴里涌出,滴得地上一塌糊涂,猶如屠宰場一般。他的頭腫脹得比昨日還厲害,上面的血沒有清理干凈仍沾著血跡,腫脹使整個鼻子差不多被擠壓在兩臉頰下面。醫(yī)生說,那是他的鼻子也被車撞了的緣故,鼻梁被撞碎導致鼻子塌隱下去?;叵肫鹫煞蚰莻€筆挺的鼻梁和有棱有角的臉寵,她一陣心酸。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做事細心的人,居然會被一輛轎車撞倒,搞成了現(xiàn)在這幅模樣。

      她伸手想去揭蓋在他身上的被子??舍t(yī)生說,不能動。從拍攝的胸片上看,他的前胸有兩根肋骨骨折,背部也有。她一聽,慌忙把手縮了回來。女兒告訴她,昨晚請來上海的腦外科專家為林強作了初步診斷,說他好像沒有傷及腦干,但由于撞擊程度比較嚴重從而導致整個腦殼被撞碎,外部猶如一只被擊碎的薄殼雞蛋,病情不容樂觀,要家屬作好心理準備。

      小楠聽后,很是茫然:心理準備?是動手術(shù)?還是說人快不行了?她不知道,就在丈夫被送進急癥室的那一刻,她的女兒就被醫(yī)生告知,林強不行了。并已在“病危通知書”上簽了字。

      準備什么?她神情困惑地問,腦子一片空白。

      女兒說:“爸昨晚輸了很多血,邊輸邊流,如果止不住,他就沒命了。”

      當天下午,醫(yī)院應小楠的要求邀請省第一醫(yī)院重癥室腦外科主任過來會診。

      會診的結(jié)果,林強不僅顱腦粉碎性骨折,就連右臉、鼻梁、牙床也是。那位專家要求當?shù)蒯t(yī)院做好手術(shù)前的一切準備,只等他身體的各項指標達到能動手術(shù)的條件,就立馬為其動手術(shù)。

      他的話,讓小楠內(nèi)心充滿了希望。

      接下來的幾天,小楠呆在重癥室外,她的心每時每刻被焦慮充斥著,此刻她唯一的愿望就是丈夫的病情能有所好轉(zhuǎn),準備接受手術(shù)?;蛟S焦慮沖淡了一切,令她根本沒心思轉(zhuǎn)到丈夫為什么會遭遇車禍的原因上去。

      忽然,有聲音在她耳邊輕輕說:“阿姨,林強不是我撞的。”

      小楠心頭一震。她詫異地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一個中年模樣的男子坐自己身邊。她望著他,怔了怔。

      “是我和撞你丈夫的男人把他送來的。”他說。

      誰撞的?小楠警覺起來。是??!自己忙著搶救丈夫,還不知誰撞了他?你說是誰?她急切地問。

      “他叫胡男。”望著她吃驚的樣子,他提醒說:“就是那天站在重癥室外面,穿紅衣服的年輕人?!?/p>

      她竭力想回憶那天發(fā)生的事??刹恢趺?,腦海里竟搜索不到他所說的那位年青人的模樣。

      對方似乎看出了她的困惑,開始向她講述那天撞車與轉(zhuǎn)送到醫(yī)院的經(jīng)過。他告訴她,他的車當時在另一條車道上朝南行駛,而林強是被另一車道上朝北駛的車撞飛后拋至他車上的,而他的車又將她丈夫撞了回去。由于撞擊的力度太強,林強的腦袋竟將他車的擋風玻璃撞得粉碎。

      這時林強的手機不停地響,她按下鍵,電話那頭傳來一女子的聲音:“你快來呀!我已到舞廳了!”

      女人。舞廳。小楠一聽,心,驀然加快,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做夢也沒想到丈夫那天竟去舞廳,而且是應一個女人之邀赴舞會。

      那中年男人還在喋喋不休地講述當時送林強去醫(yī)院搶救的過程。小楠耳朵里卻“嗡嗡”作響,這男人還說了些什么,她一概沒聽進去。她在想丈夫竟瞞著她去約會的是女人是誰?哪個女人會有如此大的魔力,將丈夫在她眼皮底下活生生地叫去,又讓丈夫半死不活地躺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

      一周后,小楠焦急地在手術(shù)室外等待丈夫出來。她顯得異常不安,她甚至覺得丈夫不可能會活著出這手術(shù)室的門。重癥室就像是臺老虎機,扔進去的治療費,往往連人帶錢就吞掉了,但老虎機只吃錢,這扇冷冰冰的門后,那可是既吃人又吃錢。令小楠稍感寬慰的是,肇事者胡男的父親開始交納醫(yī)藥費。但沒過幾天,胡男的父親就說家里沒錢了,只能去保險公司先要上一萬元的保險費支付。

      小楠很吃驚,怎會支付5萬后就說沒錢了?女兒看著一時發(fā)呆的母親,就說:那是他們推脫!

      那個叫肖力的人自從那天悄悄告訴她真相后,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好像與之完全無關(guān)似地失蹤了。不過,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先將丈夫的生命搶救過來,這事以后總要清算。

      江南的冬天,就算呆在屋里捂著被子也冷得吃不消,何況攤上這樣的無妄之災,坐在冰冷的椅子上過夜。小楠決定與女兒在醫(yī)院對面馬路旁邊的賓館里租房間住。

      深夜,小楠怎么也睡不著。她開了燈坐起來,對躺在另一張床上的女兒說:“今天有人告訴我,說你爸是因為有個女人叫他去跳舞而被車撞的,你相不信?!”

      女兒聽說,從被窩里探出頭:“有女人約他,也很正常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爸對你好,女人約他跳舞有什么關(guān)系!”

      “可他怎么瞞著我呢?”小楠沒好氣地說。

      “這有什么想不開的。”女兒也坐起來,隨手拿起蓋在被子上的一件黑色滑雪衣披在身上說:“或許你走后,湊巧有人打電話給他,邀他出去跳舞的呢?”

      小楠更加拉高嗓音:“怎么晚不叫,早不叫,偏偏我一走就有人叫他呢?”

      女兒怔了怔,不太情愿地躺下。

      林強可以轉(zhuǎn)院了。這讓小楠有種抑制不住的喜悅,在她看來,等于他的病情有了明顯好轉(zhuǎn),要不醫(yī)生是絕對不允許轉(zhuǎn)院的。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要找家最好的醫(yī)院。醫(yī)生建議,根據(jù)接下來的治療程序就是先要過感染關(guān)再恢復腦功能。因為在之前手術(shù)中,醫(yī)生發(fā)現(xiàn)車的撞擊對他的腦肝也有損傷,既是身體康復,恐怕性情會有所改變。

      小楠很迷惑,詫異地問:“為什么這樣講?”

      醫(yī)生擰了一下手中的圓珠筆:“他的思維會出現(xiàn)障礙,人的性格也會起變化?!?/p>

      “會變成怎樣?”她又問。

      醫(yī)生說:“因為他的血液里已經(jīng)流淌著各種不同性格的人的鮮血,原來的他或許不太喜歡多說話,之后他會變得喜歡說話。之前他的性格很開朗,此后他或許會變得憂郁寡歡?!?/p>

      小楠聽說,也沒多想,此刻的她只想丈夫能盡快脫離危險,至于以后會變成什么樣她根本不想去考慮,就算是想了又能怎么樣?不要說丈夫變得令她感到陌生就算他不認識她,她也會一如既往地接納他照顧他,退一萬步說,哪怕他只要傻乎乎坐著與之四目相對她也心滿意足了。

      林強被送至省城一家名叫康德的醫(yī)院。由于事先聯(lián)系好了,所以入院手續(xù)辦得很順利。他被安排在腦外科普通病房。

      小楠和女兒開始輪流著照顧林強。起初,她們還真不知怎么弄。

      不要說插在他身上七七八八的管子,單說氣管切開的地方,就老有痰噴出來,噴得她倆滿臉都是。丈夫本來身高體重,替他擦洗時,倆人齊心合力都翻不動他。后來,女兒請護士們來幫忙,不是幫他翻身而是讓她們教她倆如何給他翻身,幾次下來,她們伺候起來也就得心應手了。

      遠離家鄉(xiāng)在省城醫(yī)院照顧丈夫時,小楠對那個約丈夫去跳舞的女人似乎有點淡忘了。她每天盡心盡力地照顧著他,女兒負責夜晚,她管白天,時間一天天過去,隨著時間的推移,林強漸漸好起來。他有了知覺,有一次還對她笑了。這個笑在她看來就像是冬日的陽光,40天的時光,她仿佛覺得自己生活在陰曹地俯一般,每時每刻都在擔驚受怕,每分每秒都在焦慮與期待中度過。

      前來探視她丈夫的親戚朋友來了一撥又一撥,然而始終沒有出現(xiàn)那個邀請丈夫跳舞的不知熟悉還是陌生的女人。很多時候,小楠并不去思考這個問題,對于她來這個問題毫無意義,再說丈夫神志不清,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樣呢?然而不知為什么,她總感到有根刺插在心里頭,一碰就痛。這痛很隱蔽也很傷人。有時她真想找個人聊聊,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有一天,丈夫的小妹來探視,小楠忍不住把這事對她說了。豈料她一聽,臉當場就拉下來,都什么時候了,將一個徘徊于生死線的親人,跟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扯一起,安的什么心???

      小楠開始責怪自己,從沒聽說丈夫背著自己與別的女人有染??伤挚刂撇涣俗约?,又覺得丈夫與他小妹,畢竟是親兄妹,就算知道當哥的去風流,也末見得說出來,搞得大家都沒臉面。

      小楠掀開被子,發(fā)現(xiàn)丈夫屎尿拉在床上了。女兒剛走,只能由她一人擦洗。稀薄的大便如尿,又臭又多,搞得滿床都是。她忙給他換被褥,又細心擦洗身子。一個在拉,一個在擦,如此反反復復,幾個小時下來,累得她頭昏眼花,一屁股坐在凳上起不來。

      小楠聽見有人在叫她,她驚詫地朝病房門口瞅了一眼,沒有人呀!

      楠、楠……那聲音很微弱,斷斷續(xù)續(xù)地似乎就在耳邊。

      小楠轉(zhuǎn)過頭:是他!原來是林強在喚她。

      “你,是你在叫我?”她興奮地俯下身去。

      “我,是我……”他囁嚅著嘴唇,小楠能明白他意思。

      “你能認出我來了?你能說話了!”

      多少個日日夜夜,多少個千回百轉(zhuǎn),他終于能分辨出她的模樣,而她終于能聽到他的呼喚了。這一切似乎來得太突然也太意外了。她仿佛覺得自己重生一般,之前的憂慮和焦急,之前的痛苦和勞累,頃刻間都化為烏有。

      她伸手去摸他的臉?;蛟S她過于激動了以至她的手顫抖得厲害,她輕輕地撫摸著林強那張既熟悉又陌生,還有點恐怖的臉,忍不住流下了眼淚。這淚水飽含著多少的期盼和憂傷、也飽含了多少的不安和喜悅。

      林強似乎恢復得很快,醫(yī)生開始拔掉插在他身上的一根根管子,他也慢慢能說話了,只不過他的話說出來總是令人很費解。

      有一天,他對小楠說:“今晚我去跳舞,我的舞跳得很好,很多眼球跟著我飛舞?!?/p>

      小楠覺得林強在康復中,不能拗著他,他能說話,就是天大的安慰,就說:“你跟誰去跳舞?”

      林強說:“我也不認識,好像叫小楠?!?/p>

      小楠沒有生氣,繼續(xù)問:“她真叫小楠,還是叫什么名字?”

      她將林強的情況講給醫(yī)生聽。醫(yī)生說,他的話不能當真,他腦部受損傷很大。小楠雖然覺得林強能活下來就算是燒高香了,不過她心里還有那個疙瘩,那個約會他的女人究竟是誰?就像嘴里吃到蒼蠅不是味,有時甚至感到惡心。相愛了數(shù)十年,臨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將她弄了個透心涼,你說這是啥事呀?!不去想倒好,若一琢磨,任誰都會不痛快。

      丈夫嘴里又嘟囔一下,說:“不知她怎么樣了?”

      小楠問他:“哪個她?她叫什么名字?”

      “她……她……她叫小楠?”

      小楠不再糾正林強,而是順著林強的思路。

      “小楠?她在哪里工作?”

      “她跳舞的!”

      “她是服務員還是陪舞女郎?”她迫不及待地問。

      “伴舞的?!绷謴娬Z無倫次起來:“不是,她是我外面找的女人。”

      “那你倆好多久了?”小楠問。

      “一百年了?!彼芸隙ǖ卣f。

      一百年?

      小楠愣了一下,突然明白過來似的,破涕大笑。原來丈夫仍處于恍惚之中,既分不清東南西北,也不知道是什么時間。

      春節(jié)到了。往常小楠一家總和林強的父母一起過,幾十年如一日,團團圓圓一家子,大大小小二十多口人,在賓館訂個包廂聚在一起吃年夜飯,大人喊小人叫,好不熱鬧??山衲瓴煌?。節(jié)前,小楠向胡男的父親打過電話,告知他,她已經(jīng)先墊付了大筆醫(yī)療費,她們夫妻都是工薪階層,且退休多年,請他打點錢過來救救急,挽救她丈夫的生命。

      誰知胡男父親的態(tài)度異常冷漠。只在電話里丟下兩個字:“沒錢”。要救丈夫就必須有錢。丈夫平日里不管錢,他是個活得比較簡單的人。除了工作還是工作,根本不知道家里存款多少?可她心里清楚,他們省吃儉用積蓄下來的存款并不多,原先住著單位三十平米的福利房,直到前年小楠才把全部存款從銀行里取出來購置新房。她以為,此后除了吃吃飯,買點衣服穿也就足夠了,誰知會碰上這攤事呢?

      見丈夫有所好轉(zhuǎn),小楠見到查診的醫(yī)生免不了說:“林強這下脫離危險了吧?!”

      奇怪的是,醫(yī)生對她的這種說法似乎并不認同,反倒憂心忡忡。這讓她感到非常困惑。一天,她趁著醫(yī)生值夜班,專門去辦公室找主治醫(yī)生:“為什么你總表示出不太樂觀的意見?”

      醫(yī)生說:“并不是不樂觀,而是不敢樂觀,因為像他這種病人只要病情稍有變化就沒法挽救?!?/p>

      聽了這話,小楠有點不以為然,她以為是醫(yī)生謹慎,不肯把話說滿,怕承擔風險。

      次后小楠照樣問林強,病好以后,會不會再去跟那個女人跳舞?想不想和所有喜歡的女人約會?會不會和她離婚等等?她又問:“你愛不愛我?”

      林強說:“我愛你,至死不渝!”

      “你愛我,為什么還要跟別的女人去跳舞?”

      “不是我想去跳,而是小楠要我去跳?!?/p>

      “你本可以不去的,不去也就不會遭遇這樣的事?!?/p>

      “原本我是打算在家看電視的?!?/p>

      “是不是我一走,那女人就打電話過來叫你去?”

      “是呀!”

      這些天,小楠猶如一只海鷗在枯燥無味的病房里飛翔。

      林強再度出現(xiàn)昏迷,是腦部感染,也就是通常所說的“腦積水”。為了將里面的水抽出來,醫(yī)生給他作了腦部引流手術(shù)。在他的頭頂上打兩個洞,通過管子將積液引流出來。引流出來的積液肉眼看去開始是紅的,之后便轉(zhuǎn)成黃色,還夾雜像柳絮一般飄浮的東西,在瓶子里浮來浮去,看了令人起雞皮疙瘩。醫(yī)生說那是感染后產(chǎn)生的物質(zhì)。

      “我很難受,我要回家!”一直昏迷的林強突然睜開眼睛,緊盯著她說。這幾個字是含含糊糊說出來的,但小楠完全聽得懂。她立馬俯下身去,還沒等她說什么,他的眼朝上一翻,腦袋一歪,斜在枕頭一角,就像死了一般。

      小楠發(fā)瘋似地沖出病房,朝值班室奔去。

      林強又被轉(zhuǎn)進了重癥室。當他被護士推進門,聽到那扇門被“啪”一聲重重關(guān)閉時,小楠的心就如同死了一般。

      林強一天不如一天,所打的洞已被縫合,所能采取的施救方案都已用盡,人始終處于昏迷狀態(tài)。小楠每次探視他時,他絲毫沒有反應,只是嘴巴微張,靜靜地躺在那里。望著全身插滿管子躺在那里的丈夫,小楠的心情極為復雜,她不知道該怎樣做才對!其實醫(yī)生已不止一次地告誡她要她放棄對他的治療,因為在他們看來他根本沒有好轉(zhuǎn)的可能,放棄治療才是她唯一的選擇。假若她不愿意,不僅她痛苦,就連他也很痛苦。與其大家痛苦,還不如一了百了。每次她聽說,總是忍不住淚流滿面,一想到作出這個決定丈夫就會從她手里離開這個世界,自己從此再也見不到他,她怎么也接受不了。她覺得如果這樣做,就等于是自己用刀殺了他,殺死親愛的丈夫,也等于殺死了自己。她不想這么做也絕對不會做,如果做了她的心會永無寧日。

      她發(fā)現(xiàn)林強的腿已變得非常腫脹,皮膚泛黃,看上去發(fā)亮,猶如“上山”前的蠶,輕輕一按,竟然滲出了水。她嚇了一跳。護士說,其實他已不行了。再這樣拖下去,他的全身都會滲出水來,那時人看上去會非??膳隆?/p>

      午夜,林強終于走了。

      林強的遺體被連夜運回家鄉(xiāng),安放在殯儀館里。

      一清早,殯葬服務部的人就來她家布置靈堂。說是靈堂,也就在客廳上方懸掛一條幅,擺放一張供桌。上面放一幀林強的遺像。照片上的他,露著一排潔白的牙齒開心地笑著,沒有一絲煩惱。這幀照片之前沖出來時不僅她喜歡就連他本人也滿意,他倆欣賞它時,他還開玩笑地說:“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就拿它放大作遺像?!比缃褚徽Z成讖,令她好不傷心。

      前來吊唁的人一撥接著一撥,林強單位的領(lǐng)導和同事更是川流不息。他在報社工作幾十年,剛退休就遇到這種事,怎不讓令人惋惜?!小楠和女兒站在供桌旁不斷地向前來吊唁的人致意。但她始終沒見到撞死她丈夫的主要肇事者,還有約請他去跳舞的那個不知名的女人。她不明白本該到場的人為什么都沒來?

      深夜,小楠環(huán)視一下靈堂,幾位親戚正圍著桌子在說著自己感興趣的話題。兩根蠟燭忽暗忽明不時發(fā)出“嗤嗤”聲,時不時還爆出幾朵燭花。小楠坐在平日吃飯的桌旁,怔怔地凝視著丈夫的遺像。她想著平日里與之在屋內(nèi)一起生活的情景,仿佛他根本就沒有離開,他坐在客廳椅子上邊看電視邊嗑著瓜子,他正拿著當日的報紙靠窗讀新聞,他還幫著她在窄小的廚房里做菜……想到此后,再也不能與之共度良宵,再也不能享受生活帶給他倆的快樂,再也不能看見他的音容笑貌,她禁不住悲泣不已。

      小楠一邊哭一邊埋怨。在場的親戚聽了,都勸導她,說人已死了,是錯是對都不應追究了,況且你倆感情一向很好。

      “好什么好,之前我也一直以為他對我忠心耿耿,豈知他居然瞞著我跟別的女人鬼混!”她越加生氣地說。

      “你怎么能這樣說,我哥對你可是好得沒法說,再說我從來聽說他有什么亂七八糟的事,你這樣說,只能玷污你們的感情!”林強的小妹不服氣地說。

      “那他為什么瞞著我去跟別的女人跳舞?”她對著她嚷嚷,好像事情完全是真的一樣。

      “不管怎么樣?你不能無端猜測我哥!”小妹沒好氣地說。

      看她倆爭個不休,誰也說服不了誰,在旁的親戚都勸小楠要冷靜,旁人說那是旁人的事,作為妻子是斷斷不能在公開場合這樣說的。這么說不僅令他死不安寧,還會毀壞他的名聲。

      眾人勸說下,小楠也就轉(zhuǎn)而責怪起兩位肇事者。她說,如果不是姓胡的那位肇事者的車開得飛快,林強也就不會被撞飛,她覺得無論如何葬禮辦完后必須為丈夫出口氣,確切地講要討個說法。

      從墓地回來,小楠就像丟了魂,她整天整夜睡不著。大部分時間她不敢出門,一上街就會遇上好多熟人,他們對她問長問短,詢問著他丈夫最后時光的情況,訴說著他們與之交往的往事。每一次詢問都讓小楠感到心如刀絞,有時說著說著她就會忍不住流下眼淚。極度的悲痛反復攪動著她的心,由此她尋找那個女人的心情也變得越來越迫切,這種迫切慢慢地郁積成了一種仇恨。每當想起這事,她的胸口就像一群螞蟻在爬,惹得她又癢又熱,想撓想抓,甚至想撕開自己的胸口,每時每刻她都試圖想找到那個女人,可她不知道假若真找到她后又會怎么樣?但她一定要找到她,她甚至幻想著要殺死她,才能讓她活得安心,否則就算她活著她也不得安寧。

      小楠不停地猜度著每一位與丈夫有過交往的女人,這個過程很仔細,就像一條蛇躲在陰暗處偷窺獵物一般,她被懷疑與焦慮撕咬著,漸漸地,這種疑慮與憂憤侵入了她的肌體噬咬她的心,終于她病倒了。

      她身心疲憊地斜靠在床上,神情悵然地環(huán)視著四周,兩邊床頭柜上各擺著款型一樣的臺燈,此刻只有左邊一盞亮著,淡黃色的燈光下,依稀映照著衣櫥、電視機、書桌等,所有的物品均在,唯獨少了她最不能缺的丈夫。小楠望著對面墻上的壁鐘,時針正指向午夜12點,“嚓嚓嚓”鐘擺的聲音,在夜深人靜之際,越發(fā)催人心碎,令她更覺人去樓空,恍如夢中。她撫摸一下身邊的繡花枕頭,似乎覺得丈夫的體溫猶存,望著枕上的那對正在嬉戲的鴛鴦,想到平日與之纏綿時的情形,禁不住心如刀絞,淚如雨下。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愛你有幾分……

      一陣手機鈴聲,在寂靜的深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小楠被突如其來的鈴聲嚇了一跳。自從丈夫去世后,她的神經(jīng)總是繃得緊緊的,只要有點風吹草動,就會心驚肉跳。

      這是丈夫生前使用的手機,自他出事后,小楠就一直放在自己身邊。很多時候,她希望它能響起但又怕它響起。這時候?qū)σ晃皇耪叩膩黼娫谒臐撘庾R里猶如幽魂再現(xiàn)。

      小楠懷著忐忑不安的心,猶豫著拿起手機,摁下了接聽鍵。

      一個女人的聲音清晰地傳來:“你快來呀!我已到舞廳了!”

      猜你喜歡
      林強小楠丈夫
      愛洗澡的貓小咪
      瓷枕,透心涼
      我丈夫是得抑郁癥了嗎?
      中老年保健(2021年4期)2021-08-22 07:09:26
      丈夫做事先斬后奏為哪般?
      我們班的“小霸王”
      林強
      書香兩岸(2020年3期)2020-06-29 12:33:45
      瞌睡蟲
      Waves propagating over a two-layer porous barrier on a seabed *
      林強 典藏欣賞
      寶藏(2017年7期)2017-08-09 08:15:19
      堅決不收禮
      上海故事(2017年2期)2017-02-22 18:02:29
      镇坪县| 新龙县| 孙吴县| 山阳县| 永年县| 石楼县| 淮阳县| 绥滨县| 呼图壁县| 清流县| 盖州市| 溧阳市| 宁海县| 富民县| 延安市| 连州市| 合水县| 军事| 舟山市| 武威市| 乐平市| 靖宇县| 敖汉旗| 平乡县| 台东市| 长春市| 观塘区| 固始县| 镇康县| 湖南省| 邯郸市| 三穗县| 镇雄县| 德昌县| 二连浩特市| 南和县| 沅陵县| 和平县| 宝丰县| 剑河县| 承德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