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笛
同丈夫去紐約度蜜月前,我在家里的抽屜里看到一本發(fā)黃卷邊的日記本,是我父親寫的日記。我捧著日記本,慢慢地坐下來,一頁一頁地翻看,上面的字跡淺淡,散發(fā)著歲月的味道。父親生前一直喜歡旅游,日記里記錄著他旅游的時間、地點及住宿的地方。日記里也有他去紐約的記載,于是我有了一個想法:沿著他的足跡游玩紐約。
我們帶著日記本到了紐約,按圖索驥,一路去了曼哈頓林蔭大道、杰克遜高地、帝國大廈、林肯中心和百老匯。當(dāng)我們走在著名的曼哈頓林蔭大道上時,我想,父親當(dāng)年或許也像我們一樣感受到這個城市的文化和激情。
在紐約逗留的最后一個晚上,我們想找一個吃飯的地方。在日記里,父親在一家叫“巴比特”的餐館,享受了一次美妙無比的晚餐。父親用了整整兩頁紙對這一次晚餐進(jìn)行描寫。幸運的是,事隔這么多年,我們?nèi)匀粡某鞘悬S頁中找到了這家餐館。
巴比特餐館富麗堂皇,接待人員訓(xùn)練有素?!皩Σ黄穑壬?,”接待我們的一個打著領(lǐng)結(jié)的服務(wù)生對我丈夫說,“飯店已經(jīng)客滿?!?/p>
“那么,可以把我們安排到室外就餐處嗎?”我問。父親在日記里提到,這家餐館有室外就餐處。
“可以,請跟我來?!狈?wù)生帶著我們穿過一條走廊,來到一個院子里。這里有幾張空桌子,四周還有雕像、花壇和噴泉。
服務(wù)生為我們布置桌子?!拔覀冇腥齻€人?!蔽覍λf。“好的,”服務(wù)生回答道,“在你們等待另一個人時,你們需要什么服務(wù)嗎?”
“不,他已經(jīng)來了,他等了七十多年,有些迫不及待了?!蔽倚χf。
服務(wù)生一臉迷惑。丈夫跟他講起父親日記的事情,說:“事實上,這正是我們到這里來的原因,我們要為他干杯。哦,對了,你可以給我們拿一瓶香檳嗎?”可是,服務(wù)生已跑得不見了蹤影。
我們正茫然不解時,身邊響起一個甜美的聲音:“晚上好?!边@是一位穿著華麗禮服的女士,她繼續(xù)說道,“我叫索菲婭。剛才阿爾巴告訴我,今晚來了兩位特殊的客人,他擔(dān)心自己處理不好?!?/p>
我拿出父親的日記。“我們沿著父親當(dāng)年的足跡來到這里。”我解釋道,“他描述了他在這里吃晚餐的情況,點了八道菜,一共是2.25美元。你想看看這段文字嗎?”
索菲婭鄭重地從我手里接過日記本,像對待一件圣物。她看了這段文字,然后大聲叫道:“鱷魚梨色拉。哦,我終于想起了這個名字,它還是我們這兒的特色菜,不過,名字被我搞錯了。這道菜是我父親獨創(chuàng)的?!?/p>
“這么說,我父親在這里用餐時,是你父親經(jīng)營這個飯店?”我饒有興致地問。
“是的。我的父親16歲抱著淘金夢從意大利來到美國,積累了一筆資金,買下這塊地,蓋了餐館。可是幾年以后,他因病去世……”索菲婭說到這兒,聲音有點兒哽咽,她擦了擦眼角,抬起頭,抱歉地說道:“對不起。”
我把手放在她的手上:“今天晚上,讓我們一起懷念兩位父親吧。”
“好呀?!彼駷橹徽?,臉上重新露出笑容,“現(xiàn)在就開始?!?/p>
她起身,召來服務(wù)生吩咐了幾句,然后紀(jì)念父親的晚餐開始。桌上擺著我父親當(dāng)年點過的八道菜肴,外加一瓶香檳,一支樂隊為我們奏響舒緩輕柔的曲子。在優(yōu)美的樂曲聲里,我忽然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這里的每一個情節(jié)都似曾相識。從未謀面的人、從未來過的地方,因為有了愛,變得熟悉起來。也許,這就是人生的精彩之處。
(摘自《時代青年·悅讀》2014年第8期 圖:雷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