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敏
去年冬天,整個無錫被大雨浸泡了半個月,鉛灰色的大片云層籠罩在頭頂上方,偶爾幾天會有稀疏的太陽光從淡薄的云中透出來。氣溫驟變得厲害,早上起來落地窗外滿是一片消融的冰凌。
那些天,我一直忙于繁重的學(xué)業(yè),每天一睜開眼好像只看到灰蒙蒙的四方的天。
如今我仍未走出那小小的四方天空,把說過的話許過的承諾遙不可及的夢想全都拋到腦后,把青春折成一架架紙飛機,一路走一路丟。我接二連三地受挫,在現(xiàn)實面前俯首稱臣,不再豪情萬丈地舉著兩個空汽水瓶子揚言必將踏平一切艱難險阻。
張愛玲說,我們再也回不去了。是的,我們回不到寫下大篇幅的幼稚的情書、在班主任眼皮底下偷玩手機、關(guān)注我們最喜歡的娛樂八卦那段快樂時光里了。
一路走來,就連當初引以為傲的笑容也偷偷變了模樣,成了隨時準備擺上臺面應(yīng)付不同場合的道具。
那時候我們以為彌足珍貴的事,就在某一天一覺醒來雙眼蒙眬的時候,一層一層剝落下來,然后消散得不見蹤影。
想起中考前夕,午后慵懶的陽光像一道催眠符貼在眼皮上令人昏昏欲睡。有人卷起袖子抹了抹臉,從桌子上成沓堆積的輔導(dǎo)書中抽出幾頁試題奮筆疾書,有人伸著懶腰翹著二郎腿商量著晚飯吃什么。密密麻麻的汗珠從兩邊鬢角一層層地漫出來,沾濕了時光的華裳。
成長太過漫長,長到不知不覺竟走向衰老。有時我想,人的一輩子究竟是在對過去的緬懷中消耗掉的,還是在對未來的展望中度過的呢?
歲月無聲,滌蕩去了那些年的風(fēng)生水起。我閉著眼想起那個左頰有個大大的黑痣的女老師,她在講臺上面盎然有趣地說著幻燈片的內(nèi)容,偶爾會對下面講話的同學(xué)呵斥幾聲,然后扶一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這樣的畫面尚覺得如此清晰,可是她不教我們已經(jīng)兩年有余了。
剛洗的T恤還掛在陽光下的竹竿上,那雙我穿了兩年的帆布鞋還靜靜地躺在鞋架上,嶄新的課本被丟在柜子最底層。還沒來得及細細翻閱的《時尚先生》,還沒有揮霍完的青春,都被裹入時光的暗箱中塵封了。
我很想跟自己說,別把太多精力磨損在回憶里,當下才最重要。然而,那個像透明容器盛放著我3年記憶的地方,有我最寶貴最懷念的青春歲月,有我度過的最無憂無慮的日子,有我對未來最美好最癡迷的想象。我這才意識到,忘卻,是這么不易;放下,是那么困難。
那就把心中的不舍,刻在記憶深處,而后再勇敢邁向新生活吧。若干年后回過頭來,如還能尋得到自己當初的影像,或者已實現(xiàn)青春的夢想,到時再對自己說:我的青春還是這般美麗模樣!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