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回顧:和安哲的同事玩鬧了一番,潘潘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更加了解他的落寞了。另一方面,童林海好像發(fā)現(xiàn)了潘潘的不同尋常,一番閑聊敘舊后,他成功激起了安哲的憤怒……
第十七章 奇怪的女人
我在這個家里給自己營造了一個私密的小天地。這個私密的地方就在安哲書房的書柜頂上。每逢心情不好,或者是家里來了我不想看見的人,比如說秦大美女的時候,我總是會很主動地躲進去。自從安哲病過一場之后,準確地說,自從秦大美女出差回來之后,不知怎么回事,她忽然就變成了這里的???,出入得越來越自然了。
他們算是在交往了吧?
這個認知多少讓我有點沮喪。
我發(fā)現(xiàn),也許安哲也發(fā)現(xiàn)了,秦大美女的可愛里總是會有意無意地透出一點小小的心機來,但是面對這樣一個美女,這一點小心機,反而會讓人覺得是一種別樣的風情——至少安哲就是這么認為的。他這種縱容的態(tài)度讓我感覺很……不舒服。
于是,我理所當然地把更多的時間花在了完善我的秘密據(jù)點上。
自從有了這個好地方,那本我喜歡的女士版《時裝》就不用頻繁地在柜子底下藏來藏去了。后來安哲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他把柜子頂上打掃干凈,又放上來一個舒服的墊子。據(jù)他說是免得我每次鉆出來都活像一個沾滿了灰塵的雞毛撣子。
再后來,我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地把自己中意的東西藏到這里,比如說安哲那只手腕處繡了一朵雪花的毛手套;浴室里剩了半瓶的青草味道的男士香水;還有安哲的小游戲機,可以玩俄羅斯方塊的那個;還有一只白色的牛奶杯,上面用金色描繪著彎彎的枝蔓,很漂亮。
安哲有一次踩著椅子爬上來看了看,然后對我說:“你還真選了個占山為王的好地方?!蔽倚ξ鼗亓怂粋€飛吻。
這里,真正是我的地盤。除了我,誰也不能分享。有那么一次,一只奇怪的蟲子不知死活地爬了上來。我先沖它怒目而視,給它一點警告。它居然視而不見,繼續(xù)拖著肥胖的身體朝我的漂亮墊子進軍,終于惹火了我。我一爪子把它拍到了安哲的書桌上,這從天而降的恩寵把安哲給嚇了一跳。結(jié)果,這小東西還沒有從高空墜落的眩暈中清醒過來,就被安哲惡狠狠地滅了口。
安哲大概看出了最近我有點抑郁,但是他什么都不問。也許在他的眼里,一只鳥偶爾有些反常的舉動也算正常吧。
我現(xiàn)在就躺在自己的地盤上,面前攤著我最新拽上來的一本小說,百無聊賴的又打了一個哈欠。這么好的天氣卻要窩在家里,多少讓我有點打不起精神來。
客廳的電視里正在播放體育節(jié)目,一個功成身退的運動員正在涕淚交加地跟觀眾介紹自己的成長歷史。在這個背景音樂之下,是安哲和秦凱薇低柔的說話聲。
沒錯,我今天躲上來主要就是因為她。
我從書柜的頂上探出頭向客廳里瞟了一眼,這個角度只能看到沙發(fā)的一角,安哲的半條腿閑適地舒展著,腳上穿著一雙淺灰色的棉襪。那還是上個禮拜我們一起去超市的時候買的。在他的手邊,一大盆火鶴正以無比熱烈的姿態(tài)盛開著,深紅的顏色顯得艷麗而靈動。
我盯著這盆艷麗的花,思緒不知不覺又飄到了我的表哥陳瑞嘉那里。自從上次在火鍋店遇見他,我就有些坐立不安。我一直在想,那天是不是應該從安哲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張名片來遞給他呢,這樣,一旦他想明白了就可以回來找我……
我在靠墊上換了個姿勢,忍不住嘆了口氣。其實我也知道這是我一廂情愿的想法,陳瑞嘉那樣一個有著嚴謹?shù)目茖W態(tài)度的榆木腦袋,這樣荒謬的事恐怕比殺了他還要令他難以接受。我記得剛看完《驚情四百年》的時候,和他討論起世界各地都有的鬼怪傳說,我說大概世界上真的存在我們不了解的神秘族類。他當時就對我的說法嗤之以鼻,他堅持說這是個物質(zhì)的世界,而鬼怪之類違反物質(zhì)規(guī)律的東西是根本就不存在的。只是因為人類本能的恐懼心理而杜撰出來的東西……
我支起腦袋,呆呆地想: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到他呢?不知道他需要多長的時間才能從失戀的旋渦里爬出來呢?這個死腦筋的家伙,恐怕要傷心好一陣子吧?
電視關了,安哲換上了一張室內(nèi)音樂的唱盤。我聽見他問秦凱薇:“中午想吃什么?”聲音里竟然透著幾分居家男人的懶散溫和。
心里又浮起了不舒服感覺,我忍不住把頭埋進了墊子里??墒菚康拈T開著,秦凱薇的聲音還是很清楚的飄進了我的耳朵里:“懶得出去了,冰箱里有什么,隨便做一點吧?!?/p>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到廚房去翻箱倒柜。秦凱薇做飯的手藝雖然不怎么樣,但是我不得不承認,要比安哲要強那么一點。前天晚上她在這里做了炸醬面,我和安哲都吃了兩碗。當然我的碗要小一些。
廚房里傳來兩個人含糊的對話,秦凱薇說:“沒有番茄醬和淀粉了,鹽也不夠?!?/p>
安哲說:“你看看還缺什么,我去趟樓下超市?!?/p>
我想告訴他帶兩塊巧克力,想想又忍住了。因為這些天我心情郁悶,所以有些胡吃海喝的趨勢。這也不算稀奇呀,很多女人都有這樣的傾向——想用厚厚的脂肪被褥悶死憂愁??墒亲蛲戆舱馨盐野丛谒堫^下面給我洗澡的時候,忽然說了句:“潘,我發(fā)現(xiàn)你這兩天長膘了,肉乎乎的。”對女士來說,肉乎乎可不是什么贊美的話。好吧,我忍。不就是減肥嗎?再說,長得太胖也影響我飛行的速度呀。
安哲開門出去了。秦凱薇在廚房里淘米做飯。我這超級米蟲就懶洋洋地靠著墊子打盹,打算在餐前小憩一會兒。最近總是失眠,再這么下去我會老得很快……
朦朧中有輕柔的腳步聲,眼開一線,向下一瞟,原來是她。大概等安哲買菜回來等得無聊了。她徑直走到電腦前面,握住鼠標的手開始不停地點擊。起初以為她是在玩游戲,可是那急促的點擊聲越來越給我一種詭異的感覺。我忍不住探出了頭悄悄地打量她——她緊皺著眉頭,表情顯得很緊張。
這樣一副表情立刻讓我警覺起來,她想干嗎?不會真的是個商業(yè)間諜吧?
她似乎在電腦里找什么東西,眼神漸漸急切起來,然后她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endprint
我把腦袋伏得低一點,盡量只露出眼睛來。
“喂,”她的語氣有些不耐煩,“那個文件到底叫什么名字?”
對方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屏幕。握著手機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顯得有些發(fā)白。
“他去超市了?!鼻貏P薇簡潔的回答,目光始終落在屏幕上,眉頭卻越皺越緊。良久,她有些焦慮的說,“真的沒有?!?/p>
對方似乎在不斷地給她支招。
秦凱薇瞟了一眼書柜里的小天使座鐘,不客氣地打斷了對方:“時間不夠了。你實在不放心就自己來找?!?/p>
她站了起來,似乎要掛斷電話。然后身體又頓住了,遲疑地重復了一遍:“光盤?你確定有這樣一張備份的光盤嗎?”
她的目光開始快速地瀏覽書房里的擺設,似乎在尋找所有可以藏下一張光盤的地方。我忽然間想起前天晚上安哲把一張光盤夾進了書柜最上面的那本《資治通鑒》里。秦凱薇要找的難道是那個?
外面響起了鑰匙開門的聲音,秦凱薇連忙走了出去。我也暗暗松了一口氣。事情似乎開始變得有趣了——是什么人或者說是什么樣的條件,能讓一個女子甘心情愿地放棄有可能得到的感情歸宿呢?這倒是個值得研究的問題
我的心情忽然很詭異地輕松了起來。但是轉(zhuǎn)念想到可憐的安哲——我早就說過他傻乎乎的,居然被人蒙在鼓里還替人家買菜呢……
隔著客廳,傳來兩個人在廚房里一起做飯的聲音。聽到安哲明朗的聲音,我心里最初的一點震驚多多少少都變成了擔憂和隱隱的心痛,知道有人騙他,他會怎樣?知道暗處已經(jīng)有人對他動手,他又會怎樣?
而且這一次,這個躲在暗處的人呢,很可能是個內(nèi)鬼——居然連他有備份資料的習慣都一清二楚……
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
不知過了多久,安哲走了進來,伸手拍了拍書柜,仰著臉沖我喊道:“懶蟲,下來吃飯?!?/p>
看著他陽光燦爛的一張笑臉,我終于決定先不告訴他這件事。因為我還沒有弄明白事情的真相。最重要的是我沒有證據(jù)。
這樣的事情說出來,誰會相信呢。
第十八章 安心回來了
電視屏幕上,野獸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美女貝兒伏在他身上哀哀痛哭。然后,音樂開始變得富有暗示性。野獸的身體在燦爛的流星里漂浮了起來,毛茸茸的身體慢慢變成了人類的身體,然后他和美女激動萬分地擁吻……
我靠在沙發(fā)墊子上第N次擦眼淚。
這是整部影片中我最喜歡的一段了,魔法解除了,野獸變成了王子,一切沒有可能的事情都奇跡一般地發(fā)生了……
一雙大手從旁邊伸過來,將我摟在胸前。我抬起頭,安哲的眼睛正若有所思地凝視著我。近距離地看,他的眼睛真的很好看,黑白分明,眼珠清亮的像泡在水里的黑瑪瑙。里面清晰的映出一只丑陋奇怪的大鳥,歪著頭,傻傻地與他對視。我忽然想到,他最近的業(yè)余時間總是和秦大美女泡在一起,似乎很久都沒有這樣悠閑自在地抱過我了……
“如果真有魔法這回事,”他撫摸著我的羽毛,若有所思地說:“把你變成一個人也不錯。你想變成什么人?”
我沒好氣地瞪著他:“你還是先找到會魔法的人吧?!?/p>
安哲哈哈大笑,用力把我按在胸前:“你有的時候可真不像一只鳥?!?/p>
他話里淡淡的疑慮讓我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我靠著他的胸口不敢抬頭。隔著柔軟的白色毛衣,耳畔清晰地傳來他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一直敲進我的心里。
安哲的手輕柔地撫摸著我,喃喃地說:“潘潘,你這只奇怪的鳥讓我覺得有些敬畏了。我不知道你還會做出什么讓我吃驚的事。你能聽懂我說話、會看書、會幫我拿東西、會發(fā)脾氣,看到不喜歡的人會鬧情緒,而且還會說英文。你到底是從什么地方來的呢?”他的語氣里流露出深深的困惑,“我覺得你身上有許多秘密?!?/p>
我沒有出聲,這些都是我無法回答的問題。我怎么跟他說呢?說我好端端的一個人加班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就靈魂出竅,再醒來就已經(jīng)進了寵物診所了?
這樣的事,太過于聳人聽聞,我還是不要冒險的好。雖然現(xiàn)在不至于被綁到柱子上當街燒死,但是處境恐怕也差不多吧。
“安心剛把你和那些貓帶來的時候我只覺得煩,”安哲一邊給我捋毛,一邊喃喃自語,“但是跟你相處得越久,就越是離不開你了。因為有你陪著我,這個空房子也變得有意思了?!彼l(fā)出一聲嘆息,用力摟緊了我。
我的心里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這話聽著怎么像是在告別呀?果然他接著說:“安心今天來電話了,說她過幾天就回來了,她要把你接走。潘潘,你走了,我會寂寞的?!焙竺孢@一句聽著有點煽情,但是我已經(jīng)笑不出來了。
安心要回來了?怎么會……這么快呢?
一想到要離開這個已經(jīng)開始熟悉和依賴的地方,我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絲恐慌。將要面對完全不同的生活,將要……再也見不到他。
我直起了身體,直視著安哲的眼睛,無比堅定的說:“我不走。”
安哲愣了一下。
“我不走?!蔽抑貜土艘槐椋睦锵氲膮s是簡·愛那段著名的臺詞:我怕我離開你遠了,心里和你連在一起的那根線就會蹦斷,會很痛,會……流血。
原來我也像寄居的簡·愛一樣把他的身邊當成家了嗎?這個認知讓我越發(fā)的惶恐。我的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我垂下了眼,不敢再看著他。
“好啊,”安哲似乎回過神來了,“我也不想讓你走啊。這樣吧,安心來接你的時候你就藏起來,別讓她看見?!?/p>
我忍不住苦笑了,只有這么孩子氣的辦法嗎?
安哲似乎覺得事情已經(jīng)決定下來了,因而顯得十分高興。他用力舉了我一下,大聲說:“就這么定了。你以后就叫安潘潘?!?/p>
我在他手里趔趄了一下,心里說:按你的算法,到了安心手里不是還叫安潘潘嗎?
安哲高興的咧嘴一笑:“我們?nèi)ハ丛瑁缓笊洗?。你就睡我床上好了。反正你身上也挺暖和的?!眅ndprint
這個時間洗澡?我驚訝地反問他:“今天不用加班啦?”
安哲笑嘻嘻地說:“不用了。資料已經(jīng)發(fā)回到童總的手里——都是很重要很重要的資料哦。我在等他的指示。計劃通過了才能去實施呀。咳,說了你也不懂?!?/p>
這話很讓我泄氣。不過,他興高采烈的勁頭還是感染了我。想起白天秦凱薇的奇怪舉動和那通詭異的電話,我覺得還是應該給他一點警告。于是,我往前湊了湊,鄭重其事地說:“安哲,不要用眼睛看人?!?/p>
安哲目瞪口呆。直愣愣地看著我,像是有點反應不過來似的,反問我:“你說什么?”
我把話重復了一遍。其實這是我很久以來就想跟他說的話,只不過現(xiàn)在說出來,針對的并不是我自己。
安哲看著我的目光漸漸深沉起來,我心里反而輕松了。反正他也認定我是有什么魔法的東西,再說也畢竟是很嚴重的事情,所以,我也就沒有種種的顧慮了。我只能說這些,希望聰明的他能夠始終保持警覺吧。
安哲足足瞪了我兩分鐘,然后點點頭:“這話我一定記住?!?/p>
安心回來是在三天之后的黃昏。
聽見她在外面一邊按門鈴一邊大喊:“安哲開門?!卑舱芎臀亿s緊手忙腳亂地開始做表演的準備。直到確認我躺在睡籃里的病態(tài)無懈可擊了,他才慢悠悠地去開門。
裝病是安哲一覺醒來想出來的辦法,雖然只能拖幾天,但是目前的確是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了。據(jù)他說這位大小姐的脾氣固執(zhí)得很,直接跟她要,她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安心一進門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我悄悄睜開一只眼睛向外偷看——果然是電腦里見過一面的短發(fā)女孩子,穿著深紅色的短夾克,人顯得很俏麗。
寒暄了幾句,她果然問:“我的寶貝呢?”
安哲拉長了聲調(diào):“你說的是——那只鸚鵡吧?”
安心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聲音也微微顫抖起來:“表哥你別嚇我,它不是被你給養(yǎng)死了吧?”
安哲愣了一下,似乎在認真考慮這個說法的可行性。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很遺憾地說:“沒有養(yǎng)死,也就是在養(yǎng)病而已?!?/p>
安心立刻跳了起來:“什么?。俊?/p>
安哲慢條斯理地說:“大概是流感一類的。大夫說有可能和人交叉感染哦。我已經(jīng)打過預防針了。你沒有吧?我看你還是不要見它了。”
安心愣了一會兒,半信半疑地說:“流感?它怎么會得上流感?”
安哲支吾了兩聲,有點惱羞成怒了:“你說過的,要每天帶它出去透透風,既然出去當然有可能接觸各種各樣的人啦?!?/p>
安心生氣的質(zhì)問他:“我只說透氣,你還帶它去哪里了?”
安哲受了她的質(zhì)問,態(tài)度反而強硬起來:“超市、飯店、夜總會。我是個大男人,不可能像家庭主婦帶孩子那樣伺候一只鳥。這你不會想不到吧?!?/p>
安心氣得說不出話來。
兩個人瞪著眼睛互相對視。最后,安心一跺腳,轉(zhuǎn)身往外走,臨出門說了一句:“要是沒治好,安哲你就等著給它陪葬吧?!比缓笏らT走了。
我從睡籃里一躍而起,拍拍翅膀飛到安哲的身邊。
安哲的表情顯得有些復雜,他側(cè)過頭看著我,嘆了口氣說:“從小到大,無論是什么事我都讓著她,無論什么東西只要她喜歡,我再不舍得也會割愛給她。潘潘,你是第一個?!?/p>
我的腦袋也耷拉下來了。這樣欺騙一個女孩子似乎真的有些說不過去。尤其是她還是那樣發(fā)自內(nèi)心地關心著我。
不知不覺心里就有些內(nèi)疚。
“不過,”安哲的語氣忽然輕快了起來,“能留下你,真的很值得?!?/p>
我抬頭望著他,心里像有一股暖融融的東西流了過去。
“想想看吧,從最早的那只貓,小學時候姑姑送來的兔子,中學時候我用零花錢買的鴿子,還有鄰居的大姐姐送來的流浪狗……”安哲憤憤不平地開始訴苦,“哪一樣不是我讓給她了,只留下這么一只鳥,怎么算也說得過去啊……”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男人,怎么每次叫人感動都不會超過三分鐘呢?
第十九章 安心,對不起
也許是因為最近不忙的緣故,安哲又恢復了下廚房的習慣。我總感覺當他格外執(zhí)著于某一道菜的時候,通常都是受了某種刺激。
就好比上個月,他有一次連續(xù)四五天,天天在家燉排骨,燉得我不得不絕食。他才意猶未盡地收了手。后來我才知道他是偷聽到了新來的一個帥哥在辦公室勸那幫美女:“別看安總?cè)碎L得帥,帥也不能當飯吃呀。你們真要如愿以償嫁給他,就等著做黃臉婆吧,我猜他連排骨都不會燉……”
這一次發(fā)作的癥狀類似。算上今晚,我們已經(jīng)連續(xù)吃了三天的杭椒牛柳。也不知道是他買的材料不對勁,還是他的做法太離譜,總之,做出來的東西,要說是杭椒牛柳,恐怕看見的人都會情不自禁地問他一句:“按哪國的菜譜做的???”但是要說是杭椒燉牛肉,相信十有八九會勉強點頭。
謎底直到洗碗的時候才揭開。
我正扒在水槽旁邊哀悼那半盤倒進了垃圾袋里的牛肉。安哲氣鼓鼓地把洗碗巾扔進了水槽里,自言自語地說:“杭椒牛柳,不就是杭椒牛柳嗎?不會做杭椒牛柳就是沒有烹飪天分?我還真不相信了?!?/p>
我也不相信。這是打哪里聽來的讒言呀。聽這語氣,似乎可以從牛肉旋渦里解脫出來了……
“我就不信我真的做不好!”安哲“當”的一聲把洗潔精的瓶子砸在黑色大理石的臺面上,濺了我一身的水。
他的樣子還真是受了刺激。我用力抖了抖羽毛,決定要自救了。
我朝他湊過去,委婉地說:“這樣……好像在被別人牽著鼻子走哦?!?/p>
“是嗎?”安哲詫異地看著我,然后認真地點了點頭:“好像……是哦?!?/p>
趁他沉思的時候,我趕緊趁熱打鐵:“別人說杭椒牛柳的時候,你可以說,那道菜我不愛吃,不過我很拿手做蒜蓉燒田螺啊?!?/p>
聽到我說田螺,安哲開始半信半疑地回過神來打量我。
我嘿嘿干笑了兩聲,趕緊退到安全的距離。因為他曾經(jīng)心血來潮買過一次田螺,結(jié)果一直到《新聞聯(lián)播》都播完了,田螺還沒有收拾干凈,最后被他氣急敗壞地全部扔進了垃圾箱。endprint
“我才做了三天杭椒牛柳,你不會又要鬧絕食吧?”安哲神色不善地瞪著我,下半句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忽然響起了一聲清脆的門鈴。
安哲立刻臉色大變,張開手臂像趕鴨子似的呼扇了一下,急切地說:“快,安心來了!”
他的舉動讓我想起了《地道戰(zhàn)》里的那幫民兵兄弟,無論是語氣還是表情,安哲都與他們?nèi)绯鲆晦H。只不過人家喊的是:“快,鬼子來了!”
我急忙藏到了書柜頂上我的香巢里。
安哲探頭探腦的再三確認從下面看不見我,才磨磨蹭蹭地去開門。
門一打開,立刻聽到安心清脆的聲音:“表哥,波麗,哦,是潘潘,它怎么樣了?”
“能怎么樣?”安哲的聲音有點不高興,“我又不是獸醫(yī)?!?/p>
“你什么態(tài)度?”安心也不高興了,“你害得它生病,你還有理了?”
“咦?”安哲的聲音立刻變大了,“我害它生???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還不知道講理?”
“我說錯了嗎?”安心理直氣壯地頂了回去,“反正我養(yǎng)著它的時候沒有生過病。你不過才帶了三四個月,看看,都進了幾次診所了?”
“有你那么變態(tài)的女人嗎?誰家又養(yǎng)鳥又養(yǎng)貓的……”
“……”
我頭痛的發(fā)現(xiàn)這就是他們兄妹在大部分時間里的相處方式。而且他們彼此還都有些樂此不疲的傾向??墒窍襁@樣反復說著無聊的話究竟有什么意思呢?安哲如果是在拖延時間掩護我逃跑倒還說得過去,可惜又不是。
忍無可忍。
我從書房里飛了出來,掠過他們的頭頂,小心翼翼地落在窗簾桿上俯視著面紅耳赤的一對兄妹,客氣地說:“打斷一下……”
立刻就被打斷了。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高分貝的尖叫給打斷了,不用猜也知道是安心。我瞟了她一眼,她的下巴都幾乎要掉下來了,隨即,唇角開始慢慢地向上揚起,小臉幾乎眨眼的工夫又變成了驚喜交加的表情:“你真的說話了?你好了沒有?”
我望著她的笑臉,心里忽然覺得很抱歉。我低聲說:“對不起?!?/p>
“?”安心顯然不明白我為什么會這么說。
我看看安哲,他正一臉緊張地注視著安心的舉動,好像怕她會撲上來抓我似的,左手還拎著一塊洗碗巾,恐怕他自己都忘記了。
“我不能跟你走。”我咬著牙擠出了這句話,然后低著頭不敢看她的臉。我發(fā)現(xiàn)拒絕這樣的一個女孩子真的很困難。
客廳里好安靜哦,好像掉一根針都能聽得見。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安心的聲音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你還真是,此間樂不思蜀啊。他家有什么好???”
我沒吭聲,繼續(xù)保持低頭認罪的姿勢。
“你想想看,”安心看我沒有反應,語重心長地勸我:“我能帶你一起上班,從來不把你一個人關在家里;我還給你用我的蘭蔻香水;我還……”
我制止了她往下再說,這些話讓我心里不好受。我再一次說:“對不起。”
客廳里又恢復了安靜。我偷偷地瞟了她一眼,她正若有所思地低著頭,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目光,她抬起頭看著我,臉上漸漸地又浮現(xiàn)出爽朗的笑容:“那這樣好了,我以后經(jīng)常來這里看你,等你想跟我回去了,我再帶你走好不好?”
我俯沖下來,一頭扎進她的懷里。這個女孩子,實在是……太讓我喜歡了。
她依依不舍地走了之后,安哲沖我伸了一下大拇指,半真半假地說:“潘,I服了YOU?!?/p>
就在安哲停止摧殘牛肉的第二天中午,這個城市落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到了黃昏的時候,地上已經(jīng)積了厚厚的一層。
我站在窗臺上看著別人打雪仗、堆雪人,心里又是羨慕又是興奮。小區(qū)里的閑人幾乎都出來掃雪了,人人臉上都是愉悅的表情,隔得老遠我都聽得到廣場那邊傳來的孩子們的笑鬧聲。
窗戶被我用爪子扒拉開了,聞到雪天里清新涼爽的味道,忽然有種很幸福的感覺。積雪讓這個世界變成了銀白色的童話世界,變成了什么都有可能發(fā)生的奇跡世界,讓人不由自主就產(chǎn)生了無限的遐想……
安哲的紅色跑車慢悠悠地駛進了我的視野,在一片白色的背景之上,他這輛車還真是顯得很漂亮。
車子停在樓下,從車上下來了兩個人。那個穿著玫紅色長羽絨服的女人不用說肯定是秦凱薇了。他們正從車里往外拿大袋小袋的東西。
我注視著她,忍不住開始想:她是否已經(jīng)改變了主意呢?上次的那種奇怪的舉動究竟會不會重演?
我拍拍翅膀離開了窗臺。不管怎樣,我必須要有所防備。
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里,她休想傷害安哲。
下期預告:秦凱薇果真在搜找資料并將它送了出去??伤贿呑鲋鴤Π舱艿氖?,一邊又挑逗他,是在把安哲當傻瓜嗎?潘潘無法忍受,直接叼起湯勺敲向了秦凱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