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潔
在香港生活了六年,直至2013年的秋天,64歲的北島才第一次嘗試在這個城市搭乘電車。他挺喜歡那感覺,因為“很懷舊”。
這次電車之旅是北島為“香港國際詩歌之夜2013”與英國文化協(xié)會合辦的“詩歌電車行”活動而做的實地考察工作。幾天后,他帶著敘利亞詩人阿多尼斯、英國詩人曼娜·埃爾芬、西班牙詩人奧爾維多·加西亞·巴爾德斯、美國詩人楊君磊和中國詩人藍藍,坐上從屈地街電車廠開出的復(fù)古電車,從上環(huán)到銅鑼灣,行至跑馬地和中環(huán)銀行街。詩人們在電車上高聲朗誦著自己的詩歌,興致盎然。
與此同時,在29輛新型“叮叮車”的車廂內(nèi),已經(jīng)裝飾了十首中英文對照的詩歌海報,從11月到次年1月,面向市民進行兩個月的限定展出。
“詩歌基本上很難進入商業(yè)社會的生活,所以,我們一直在考慮:除了在封閉的多媒體劇場做詩歌朗誦以外,還有什么空間是可以與大眾互動的?”北島說?,F(xiàn)在,他顯然想到了一個好方式。
北島推薦給香港市民的十首詩歌中,其中一首是女詩人曼娜·埃爾芬專門為此次活動創(chuàng)作的《明亮》,北島將它翻譯成了中文版:“‘黑暗無法驅(qū)趕黑暗,唯光線可行。讓我們的旅伴被光輝祝福;每一杯子閃爍的暗示,穿過我們,夜或晝。我們落下來,躡手躡腳,燦爛,讓我們圣潔展開奇路?!?/p>
曼娜·埃爾芬是在一趟英國短途旅行的火車上寫下的這首詩。“當我獲委托寫一首將要貼在電車里的詩時,我想到的是人們一起去旅行的場景。頭兩句的靈感來自馬丁·路德·金,他說過,黑暗不能趕走黑暗,只有光明才可行,我思考‘光和‘光明這兩個詞,這是一種祝福,希望人們在他們的國度安全地旅行,而且是生命的一種比喻——我們懷著希望經(jīng)歷人生,安全的、燦爛的、光芒四射的”。
谷川俊太郎的《大?!贰⒍嗄崴沟摹对谝饬x嚴林旅行的向?qū)А?、威廉·布萊克的《天真的啟示》、楊君磊的《海帶》、藍藍的《風》、菲利普·拉金的《日子》、伊夫·博納富瓦的《夏夜》……北島也將這些詩歌帶上了香港電車。他并不將主題局限在“旅途”,而是更考慮大眾的接受度:“一是音樂性,二是可感性,三是簡短而韻味悠長……在擁擠的空間與短暫的時間交錯回映,為香港留下詩意的感受和生長的想象?!?/p>
香港電車的緩慢和保守,早已成為這個瞬息萬變的國際都市的強烈反差物,漸漸變成了一種懷舊的消遣。從港島東的筲箕灣到西邊的堅尼地城屈地街,半個小時的汽車車程,電車要走上一個半鐘頭。
或許只有電車的“古老”才能跟得上詩歌的“古老”,或許是詩人的“慢”暗合了電車的“慢”。北島希望借由電車讓人們明白:詩歌不是高不可攀的東西。
而在英國文化協(xié)會藝術(shù)和創(chuàng)意工業(yè)主管何美婧的想象中,也許一個打工仔會在電車上與一個銀行家擦肩而過,讀到同一首詩,他們可能會回想起關(guān)于詩歌的夢想。
(摘自《視野》2014年第17期 原標題為《香港詩歌電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