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

石明振

冬天來了，風(fēng)從各個角度刮擦著人的臉。家里總是給人冰冷的感覺。

屋子里一片黑暗，只有電視機前輕輕地散開一團微弱的光亮。借著這光亮，我終于稍稍看清了坐在電視機前的大爺：頭發(fā)凌亂且沾著些許灰塵，眼睛緊閉著，顯然是睡著了。這時，我竟然第一次感到了他的蒼老。

大爺真的老了嗎？也許吧，畢竟他的孫子已經(jīng)5歲多了?？晌乙恢蔽窗l(fā)現(xiàn)大爺身上有衰老的跡象啊，他的頭發(fā)還是那么黑，他的手臂還是那么有力，背一點兒也沒有駝，走路的時候也還是一陣風(fēng)似的。他天天干活，好像從來不覺得累。上夜班，回家睡半天，又是精神飽滿的樣子。可現(xiàn)在，我怎么感覺他一下子就老了呢？

印象里，大爺是一個很愛笑的人，不管是碰上好事還是壞事，他的笑聲都是那么爽朗。他愛喝酒，一碗接一碗，酒到碗干，干脆利落，絕不拖沓。他也很喜歡抽煙，家里人怎么勸都戒不掉?？墒乾F(xiàn)在，聽姐姐說已經(jīng)很少看到他抽煙，也很少聽到他的笑聲了。為什么呢？

因為大娘走了。

在我心目中，大娘不是一個好女人。在外人看來，大娘的為人是不錯的。她心腸確實很好，愛幫助別人。這家遭災(zāi)遭難了，她會周濟點兒東西；那家男孩老大不小了還沒說媳婦，她會熱心張羅?？墒?，她不顧家，是一個不知道體貼丈夫、關(guān)愛兒女的人。大爺工作很辛苦，她卻連一日三餐都伺候得不周到，更別提做點好吃的給大爺補補身體了。哥哥姐姐小時候經(jīng)常餓肚子，身上穿的大多數(shù)是別人家孩子穿過的舊衣服。她是寧愿到處溜達也不愿收拾家務(wù)的。這點令我難以接受。

可是，大爺能容忍這一切。很難想象，大爺這樣一個剛強的漢子可以容忍大娘的這種懶惰行為。我小的時候經(jīng)?？吹酱鬆斢美洗值墓髯哟蚋绺纾瑘雒娣浅１┝?。但大爺大娘雖然總是吵架，卻極少打架。大多時候，是大爺主動忍讓。那些時候，我總是看到大爺咬緊牙關(guān)，像是要把自己的憤怒咬碎嚼爛咽下肚子去。

那時候，大爺是多么強壯?。≈灰粗?，就會有一種安全感，這世界上的溝溝坎坎那么多，可是有他在，沒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自從大娘出走后，那個健壯的、愛笑的大爺，一點一點，變成了現(xiàn)在我面前這個讓我覺得有些陌生的男人。

大爺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我輕輕地走過去，輕輕地給他蓋上被子。他沒有醒，也許是太累了吧。我關(guān)上電視，走了出去。此刻，我竟希望大娘能眷顧這個家，快點兒回來。

（指導(dǎo)老師 趙同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