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 曼 暢
根植于《詩經》的一些草木
河南 曼 暢
采采卷耳,不盈傾筐。嗟我懷人,寘彼周行。
——《周南·卷耳》
我們相遇,應該是在八月,放下心中所有的盤根錯節(jié),與你對話,一些雨水細了下來,沒有影響我們
遠處已經朦朧。一只蝶,從遙遠處飛來,大片的豆田是背景,非黑即白,在別人看來,鳥鳴和閃閃發(fā)亮的清露,也許是一樣的柔軟,一樣的紛繁
空白,好長的時間,一個影子追隨著另一個影子,還有什么詞,雷雨風電,運水搬柴,蒼天在上,蒼天之下是眾生
我聽到一個聲音,一個詞很可能將我陷在一段時光里。草還是草,天空還是天空,一坨風吹不動的云,迎合著一些事物的缺憾
一切都是真實。赤足少年走近或者遠離,沒有比這更好,時間遠了,葉子該黃就黃,就像秋天夜晚的田野,時光一滴一滴,揣著自己,一手牽了農時,一手牽了大地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周南?芣苢》
一定是風馳般的速度,要不怎么總能駐足于車前呢
我是說在鄉(xiāng)間,月亮照亮所有的黯淡,相對于溪流,沿途的景色都是錯覺,一次與黃昏的討價還價,留住了你的影子
必須保持克制。大地之上那千萬朵盛開的花朵被風吹綠,年復一年歸去來兮,而我注定只是一個看客,省下了時間和年齡偷看浮生,可我不是草木
時間在光陰之外能有什么意義。一直忙碌,轉身,回頭,桃花和杏兒不是你,需要走進靜謐,一些醉眼迷蒙的詞語讓我手足無措,風卻拒絕發(fā)表意見,青色的水在風吹雨打中見證我虛度的人生,如我路過的路口,我會愛上南瓜包谷和耕完最后一壟地的那頭老牛
就像某種宿命,步清凈之境,循著小徑無數次展開,有一縷過路的風,查看我的前世情人
于以采蘋?南澗之濱;于以采藻?于彼行潦。
——《召南·采蘋》
摻雜了些許澀的痕跡,在都市我以農民工的身份出現在建筑工地或流動著的顛沛里,我想起鄉(xiāng)野一種水草“漂”的動作
悲喜自有心知。雨聲路過很多路口,浮萍的疼已超越了自我,雨水一滴一滴。我曾三番五次取水觀荷,萍荷相伴,來往行人誰會把誰的影子踩痛
不該易于時間和速度。走路的感覺,天亮了,夜又來了,看不清的表情,仿佛揭示一切皆有可能。動態(tài)或靜態(tài),早一點和晚一點,總也不曾忘記
心存一些美好的事物:天堂、彩虹、星辰、等待的曙光以及空氣和水,高踞于一切之上,包括疼痛的縫隙,停留良久。不斷放大的時光,映滿深邃天空
遠處有立足的聲音。池塘內外,剩下一些詞語,池水漫過腳踝,不是誘惑,也不是拒絕
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王風·采葛》
只想站在水邊,心中有一個詞,自顧自個的擺弄著內心,散開花瓣之后是落了一地的寂寞,好在我已經習慣
聽見一些語言從草叢間傳來,心存感恩,便于年年春雨來臨之際捧讀豐富的人生,衣袖揮不去障眼的塵埃,翩舞的蝴蝶兒,無法關掉時間的閘門
英姿勃發(fā)。一場去年的風吹著一陣昨夜的雨,前世的青續(xù)寫今生碧綠,日漸蒼涼的眼睛和愈來愈沉默的嘴唇,風來不敢阻擋,一份心情翻下山巒和愛情的堤岸
艾草離離,艾蒿,醫(yī)草或者冰臺從詩經文庫的字縫向外窺探,一只麻雀或成為探聽者,把一支羽毛懸在愛戀之上,遠行的人兒平平安安
一朵花開出一段行程,仿佛一粒豌豆花里邂逅,年華十五六歲的樣子
彼澤之陂(bēi),有蒲菡萏(hàn dàn)。
有美一人,碩大且儼。
寤寐無為,輾轉伏枕。
——《國風·陳風·澤陂》
因你而愛上了文字,還有另外一個她,碧瑩瑩的水珠,怎么也忘不了我的孤獨在另一滴水中延伸,不經意間觸摸,陳年的種子貼近泥土
把故事徐徐解開,這世界的模樣遠遠不止于此,日月輪回,歲月無聲,鳥啼只為日出日暮,文字寫到這里就成緣分了,時間只是一個軌點。一切緣于過渡
時間在蒼穹之外,激流暗涌或細水長流。哦,這一天花蕾輕挑晴朗日,還原我一片月色的嫻靜。它是低的,清風彈琴,蛙鳴漫天自由地飛,流泉叮咚
暗香、琵琶和流水,一闋詞牌懷揣三千弱水向東,收不住的韻腳,長調正抒情,擾亂一池凌波。誰在里面說話?懷念水,那位多年前的情人,怯生生的名字被叫著菡萏、荷花或者芙蓉
匏有苦葉,濟有深涉。深則厲,淺則揭。
——《國風·邶風》
由一滴雨或者露珠開始,一半用來安放花朵一半種植塵埃。張望,竟是如此安然
扯得太遠,我把雙手插進衣袋,手機鳴鈴。物與事,軌跡平行或相交,用空開的距離說話,無非變換了角色,此刻節(jié)氣撫慰了誰
季節(jié)敏感,有問道的石頭拿起又放下去,泥土尚在低處思考,該著意于種子發(fā)芽的速度,修長的身軀,受不得半點風吹草動
讓它綿延起伏,離自己近些,風中搖擺的柳枝一天天綠著,天地一直都在,云霧、細雨、和風、一只蝴蝶也是,一切都在運轉但卻少有變化
“清明前后,點瓜種豆”,那一年在村口,有人栽樹有人植菊,瓜蔓生長,葫蘆結緣成就一種宿命
籊籊竹竿,以釣于淇。豈不爾思?遠莫致之。
——《詩經·衛(wèi)風·竹竿》
草木皆深入佳境,風吹,在這紙上,像一首詩的誘惑,暖風界定,走進我的內心。
在暗處,我關心的是風,這光景多像嬌羞的思春佳人,承重的只是時間,一場雨一陣風過去,也就喻示著滄桑以外遇見的另一處滄桑
一條河流,風吹的痕跡,波瀾可見,前有松梅后是荷柳,布滿塵埃,一些人一些事一些光陰片段,虛空拔高氣節(jié),冷峻之忍,恰當的語言,薄而靜
由空白而入,高山大丘,一偃一仰,而半山竹影搖過有形無形,慢慢挪開竹林,由詩而畫,山道尚無人跡,遠山蒼蒼茫茫,蟲子和鳥鳴搶在我的前面
時間的點,只有竹節(jié)發(fā)出虛空的聲音,天籟繞風,繞過溪水,或更長,沒有結束,也沒有開始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詩經·衛(wèi)風·木瓜》
木瓜,一定是長在別家園子里的那株瓜了。遠方的訊息不知不覺趕來,我認真獨自計算過河流、田野、樹叢、森林的寬度,去砍柴或放牧,浮塵,掩埋不了信仰的尖銳
那是內部音質不同的抵達,存在是真實的態(tài)度,晴風緩慢地吹,一只蝴蝶潛入草葉間,還有一只停歇在花朵上,一如我的疑惑,同樣專注
我陷于一種暮色的悱惻,根本沒有發(fā)現木瓜的出現,剛才是我想象之外的想象,對于木瓜而言,陽光照耀,身影沒有正形,同樣,流水也映照了落日
流逝的是光陰。我坐下來望著頭頂上的光,果子背朝歲月成為一個缺口,風兒撫慰自己,它捕捉的不是樹枝而是自己心靈的震顫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隱憂。微我無酒,以敖以游。
——《國風·邶風·柏舟》
這一定是存在的方式,有人在公園修剪風景,比如說自私狹隘的尚要保留,比如悲憫淡定,抑或孤獨,一些修正的剪刀,都有高估自己的緣由
其實一直是這樣的,一種心態(tài)上的慢落進我的身體,樹木掉光了樹葉,刮著一口老舊的風,一叢鳥鳴停留著,時間顯得有點漫長
蒼柏獨翠。一條路記錄有前世的煙塵,生命的精彩就在那么一瞬間,或與遠方有染,連續(xù)的停頓遭遇散柏枝,《本草》說其主解毒。用于癰腫瘡毒;痢疾;鼻衄;外傷出血
我的無法觸碰遙遠之遠,和前生有些不同,和后世更有不同,有風刮過,最初的慵懶開始沉睡,我已不再關心塵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