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峰
白巖村的老貓腦子很靈活,卻愛上了賭博,想來個一夜暴富。然而他手氣太臭,常常是輸?shù)梅治牟皇?。爹勸老貓說:“不要賭了,村里沒幾個是靠打牌致富的,都是清一色的窮光蛋。爹獨自一人把你養(yǎng)大,不求你大富大貴,只希望你正正經(jīng)經(jīng)做人。”老貓充耳不聞,把爹的話當耳旁風。
不久后,老貓和村里的彩鳳相戀了。老貓問彩鳳:“我們什么時候結(jié)婚?”彩鳳說:“哪天你不再賭了,我們再談結(jié)婚的事?!?/p>
彩鳳在深圳打了幾年工,前年回家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承包了村上的幾口水塘。但是老貓陷得很深,欠了幾萬塊賭債,一直想方設法還債,沒辦法收手,彩鳳的勸告他也聽不進去。
為了還債,老貓鋌而走險,竟趁著夜色偷走鄰村一家農(nóng)戶的二十幾只山羊。事情敗露后,坐了兩年牢。
兩年里,彩鳳苦苦等著他刑滿釋放。老貓終于回家了,他與彩鳳談起婚事,彩鳳卻破天荒地提出要禮金,至少五萬。彩鳳說:“你打牌幾萬都輸?shù)闷?,難道這點禮金你都拿不出?”老貓傻眼了,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五萬塊錢禮金按現(xiàn)在的價碼不算多,但對于一個賭徒來說可是個天文數(shù)字。老貓與爹愁作一窩,茶不思飯不想。
沒辦法,爹只好厚著臉皮找親戚借。爹走了一大圈,三天后疲憊地回到家里,借到幾千塊錢。爹嘆口氣說親戚家不缺錢,但他們不敢借,擔心老虎借豬——有借無回。賭徒是不講信用的。能借這點錢也是看在爹這張老臉的分上,否則親戚一分錢也不愿借。
晚上,父子倆都吃不下飯,也就懶得下廚房,于是各自進房里就寢。
老貓一宿無眠,一門心思想著如何湊夠這五萬塊錢禮金。人躺在床上,眼睛閉著,心里卻醒著。突然,窗外傳來“噠噠”的腳步聲,側(cè)耳細聽,好像是牛蹄聲。老貓不禁納悶,前幾年為籌措賭資,老貓不顧爹強烈反對,硬是把家里那頭大水牛以八千塊錢的低價出手了,為此爹抄起扁擔與他打了一架。
老貓打開房門,與爹撞了個滿懷。只見爹牽著一頭大水牛,一臉的驚恐不安。老貓愣了一下,突然回過神來,忙說:“爹,這事干不得,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種事做不得,難道你希望我二進宮?爹,我給你下跪了,把牛放了吧!”老貓跪到地上。
爹怔住了,唏噓道:“那幾萬塊錢的禮金去哪里弄?這頭水牛至少可以賣萬把塊錢,還不夠的話,我再想辦法找親戚朋友借。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得趕快籌錢啊,不然彩鳳就‘飛走了!”
“不!這頭牛你一定要放了!如果彩鳳硬是要錢也不值得我愛,我改天就去找她說清楚,大不了單身打一輩子光棍?!?/p>
爹打了個踉蹌,痛苦地捂著臉蹲了下去……
爹病了,躺在床上像夏日曬蔫了的蕨菜,老貓則把一張臉愁成了苦瓜皮。
爹突然想吃魚,老貓就犯了愁。白巖村離集市二十多里,離縣城一百多里,到哪里去買魚呀!老貓突然想起彩鳳在養(yǎng)魚,但彩鳳正在逼著他要五萬塊錢的禮金,禮金湊不夠,他有何顏面去見她?
爹有幾天不吃飯了,為了爹,老貓只得硬著頭皮找彩鳳買魚。
一口四五畝大的水塘,養(yǎng)著草魚和鯉魚。水塘邊搭了個寮棚,白天彩鳳割草喂魚,累了就躲進寮棚里休息,晚上她爹再來這寮棚里換班守夜。
老貓叫了一聲彩鳳,彩鳳就從寮棚里鉆了出來。在這種場合見面,彼此多少都有點尷尬。老貓說明來意,彩鳳就拿出一張漁網(wǎng),瞄準目標兩手一甩,漁網(wǎng)撒向水塘,幾條三四斤重的鯉魚被網(wǎng)了上來。
彩鳳拿著魚鉆進寮棚里找袋子裝。好一會兒,彩鳳才從寮棚里鉆出來。彼此沒有多少言語,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一切都在默默中進行。老貓轉(zhuǎn)身離去,彩鳳站在寮棚邊,一直目送著老貓拎著魚走遠……
爹躺在床上呻吟,老貓拿著菜刀在剖魚。
突然,老貓“啊呀”一聲驚叫起來。爹以為是菜刀咬了手,急著要下床看動靜。老貓卻樂呵呵地幾步跑到爹床邊,手里捏著一個小塑料包,興奮地說:“爹,你快看,婚事有戲了!”
原來,剛才老貓在剖魚時,一刀砍下,竟從魚嘴里蹦出一個塑料包。塑料包里面裹著三十幾元錢,那是老貓遞給彩鳳買魚的錢。塑料包里還有一張字條,字條上寫道:老貓哥,五萬塊錢禮金差點把你逼得投河。但是你最終沒有為那五萬塊錢禮金去偷別人的水牛,守住了做人的底線,我看到了一個悔過自新的老貓哥。其實我不差錢,我喂魚很忙,缺少幫手,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嗎?明晚月亮出來的時候,我在村邊的古槐樹下等你,不見不散!
爹激動得霍地坐起來,病似乎好了一大半。爹與老貓擊了一掌,像老頑童一樣喊了一聲“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