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岸
大約留學的單身男女都容易寂寞,簡青看到李柰的第一眼,就愛上了他。
他們倆是我語言班的同學。那是開學的第二個禮拜,德國過了新年,中國還是臘月,簡青站在零度的宿舍樓下,等李柰回來。這短短的十幾天,簡青已經(jīng)愛得死去活來,李柰卻死樣怪氣。那晚她的相思病發(fā)作,跑過來要跟他“把話說說清楚”;可李柰只回了條微信:“我在酒吧,要兩三點回來。” 其實李柰不在酒吧,他正和朋友在房間聊天,聽見簡青急促的敲門,立馬屏息肅坐,悄悄給她發(fā)了那條微信?!坝行┎豢赡艿氖虑?,就該早點斷了念想?!?/p>
兩個月后,李柰交了女友L,他特意趁著大家中午吃飯,當面告訴簡青;簡青聽了仿佛入了定,吃完不打招呼就走了。從此她在班上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對李柰也視而不見;可每天回去,都反復看李柰的微博、微信、人人、臉書,還把他女友的賬號找了出來。“明知道他不會喜歡我,可就是忍不住難過。哪有說放下就放下的!”
暑假的一天,她說李柰分手了。
“你怎么知道?”
“她女友發(fā)了條微博,說要把一件沒用的球衣送人。那件球衣是多特蒙德的,李柰喜歡的球隊。一定是買了還來不及送,兩人就分手了?!?/p>
再來德國已經(jīng)是9月底,李柰搬進了我的房間——他申請的九所學校無一錄取,宿舍月底到期,臨走一周只能過來打地鋪。最后三天,他去了卡塞爾,前女友的新住處,說是幫她搬家??墒钦f好隔天回來,卻多待了一天——分別的上午,L整整哭了三個小時,吐得說不出話來;新城市太孤獨,孤獨得走不出門,每天都想哭,求他再留一晚。
李柰說,他喜歡她,可就算在一起,怕也結(jié)不成婚。他是蘇州人,在上海念本科,前女友也是老同學。她不肯嫁出上海,而自己的父母又嫌貧愛富。就像這次出國,父母苦口婆心,說即使學成回來,在上海的外企工作,也不會有回家舒坦,家里條件好、路道粗。上海的收入可能多一點,但房價高,車牌貴,“你看你以前的上海同學,哪個有你闊綽?”
9月來德之前,李柰已經(jīng)在網(wǎng)上收到幾所學校的拒絕信;還有幾所只發(fā)書面通知,雖然兇多吉少,可總要回來看一眼,直到剪刀把信封和希望一起拆穿——反而一下子輕松了,盡管仍舊一夜沒睡。第二天中午醒來,訂好回國的機票,和一張多特蒙德的球票。這是他第一次去威斯特法倫球場,然后——然后聽父母的話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