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的雛燕唱給母親的歌，是那嗷嗷待哺的呼喚。初生的羔羊唱給母親的歌，是那跪乳草場的吻吮。那么，我們唱給母親的歌呢？是那讀給媽媽聽的詩，是那寫給母親的信……

你黯然神傷的琴聲

已從我夢中的淚弦

遠(yuǎn)逝

你臨熄滅的微笑

猶如最后一片葉子

在我霧蒙蒙的枝頭

顫抖不已

呵，再沒有一條小路

能悄悄走進(jìn)你嗎？媽媽

所有波濤和星光

都在你頭上永遠(yuǎn)消失

那個雷雨的下午

你的眼中印著掙扎

印著一株

羽毛蓬散的棕櫚

時隔多年，我才讀懂了

你留在窗玻璃上的字跡

你在被摧毀之前的滿腔抗議

呵，無論風(fēng)往哪邊吹

都不能帶去我的歌聲嗎？媽媽

愿所有被你寬恕過的

再次因你的寬恕審判自己

[賞析]

舒婷，當(dāng)代詩人，朦朧詩派的代表作家之一。著有詩集《雙桅船》《會唱歌的鳶尾花》《始祖鳥》，散文集《心煙》《秋天的情緒》《硬骨凌霄》《露珠里的“詩想”》等。

在這首詩中，那種樸素而又誠摯的懷念之情深深地打動著我們：詩人從“夢中”出發(fā)，感悟到母親的“琴聲”已經(jīng)遠(yuǎn)逝，再捕捉到親愛的媽媽去世前的微笑，猶如“霧蒙蒙枝頭”的“最后一片葉子”，這是心痛而又難忘的場景。“呵，再沒有一條小路/能悄悄走近你嗎？媽媽”“呵，無論風(fēng)往哪邊吹/都不能帶去我的歌聲嗎？媽媽”，無奈而又痛苦的呼喊，都不能再走近母親，跟母親共享天倫之樂，那幾聲發(fā)自內(nèi)心的“媽媽”隱含了多么沉重的心情！

（選自《課外閱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