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煒
看完《超體》,大家開始對自己只開發(fā)了10%的大腦不夠滿意。傳說愛因斯坦之所以是愛因斯坦,是因為他比別人多開發(fā)了3%。這枚不同尋常的大腦讓無數(shù)其他大腦想入非非。
愛因斯坦去世后,他的大腦被取出,由病理醫(yī)師托馬斯·哈維保管。直到1980年代,才陸續(xù)出現(xiàn)了一些研究結果。1985年戴蒙德(Marian Diamond)聲稱愛因斯坦大腦中的神經(jīng)膠質細胞含量明顯高于常人;1999年維特森則說她發(fā)現(xiàn)其大腦雙側頂葉比普通人寬15%,溝回更加復雜;2012年福爾克宣稱雖然總體尺寸和結構無特殊之處,但“愛因斯坦大腦前額、體感、主運動皮質顳部和額枕皮質與常人不同”。
愛因斯坦被切成240塊的大腦下落何處,也沒人說得清楚,現(xiàn)在的研究大多依賴照片進行。今年6月,美國紐約佩斯大學心理學家泰倫斯·海因斯(Terence Hines)在《大腦和認知》上發(fā)表了他的最新研究成果,說愛因斯坦的大腦在細胞與結構方面和常人并沒有什么區(qū)別。他認為前人的研究有許多漏洞,而且通過分析整個大腦的一小片或幾小片根本無法解釋與大腦有關的特殊認知能力。
中國民間傳說里,英雄或者名人死后,往往到天庭封個一官半職,變成神仙。西方雖然沒有這樣的傳統(tǒng),但是大偶像好像也被神化了。布賴恩·伯勒爾寫過本書《誰動了愛因斯坦的大腦》,里面說:“愛因斯坦的大腦得到了與它作為解剖學標本的價值極不成比例的名聲。它恰好成了愛因斯坦最害怕的東西:一個大眾文化符號。”
邊沁一生關注如何提升人類的福利,如何采取措施,謀求大多數(shù)人的幸福。1832年6月6日,84歲的邊沁在彌留之際實踐了最后一個“功利主義”命題:一個死去的人對生者還能有些什么用處?他認為死后人的肉身可以有兩種用途:“短期的”和“永久的”。前者為供醫(yī)學解剖研究之用,后者則是經(jīng)防腐處理后將遺體做成“自體圣像”(Auto-icon)。根據(jù)他的遺囑,他的遺體現(xiàn)在依然陳列在倫敦大學學院主建筑南回廊的木質櫥窗中,供人瞻仰。唯一可惜的是,構思出這一切的偉大頭顱在處理時不幸被毀容,人們只能做了一只蠟質腦袋來代替,而真頭則一直被放在邊沁的小腿后面。
1924年1月,偉大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導師列寧同志去世。一年后,德國神經(jīng)生物學家奧斯卡·福格特接到一項特殊而艱巨的研究任務:用科學的方法“證明”列寧是在正常情況下死亡的,還有,列寧確實是不同于常人的天才。
蘇聯(lián)成立專門的實驗室來研究列寧同志的大腦。重金從德國買來高精度的切片設備將列寧的大腦切成30000多片薄片。但福格特的研究不大順利,幾年后,他才勉強公布了一個結果:“角錐形神經(jīng)細胞異常發(fā)達,它們之間的連接纖維非常之多;神經(jīng)細胞同樣很大?!备鲊芯空邔@種角錐形細胞一下產(chǎn)生了極大興趣,但很快有人說,這東西沒什么特別,弱智的大腦里也有大量這種細胞。除此之外,再沒有什么有力成果出現(xiàn)。而且列寧的大腦還比常人小一點,只有不到3磅。相較之下,屠格涅夫的大腦重達4.4磅,而拜倫的也有4磅左右。這實在太尷尬了,但很快有了官方解釋——列寧的大腦是由于疾病和過度勞累而萎縮的,是用著用著用小了。同時,在科學文獻中,正常大腦的官方標準也從3.1磅降到了2.85磅。
列寧同志的大腦并不孤單,為進行比對研究,幾十年里研究所收入了幾百個大腦,其中包括基洛夫、馬雅可夫斯基、高爾基、斯大林……其中有許多大腦是被強行帶走的,比如詩人馬雅可夫斯基。但翻翻他的詩集,我們可以讀到這樣的詩行:“呵!假如我有/一百個大腦呵/我就獻給你/一百個/假如我有/一千雙手呵/我就獻給你/一千雙/假如我有/一萬張口呵/我就用/一萬張口/齊聲歌唱!——/歌唱我們/偉大的/壯麗的/新生的/祖國!”
既然這樣,別人也不好多說什么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