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吟（組詩）

李曉泉

時光吟

在家鄉(xiāng)的小草地上徜徉了一會兒

在家鄉(xiāng)的小河邊上呆坐了一會兒

在家鄉(xiāng)的小山坡上眺望了一會兒

在家鄉(xiāng)遼闊的田野里勞作了一會兒

在家鄉(xiāng)的小樹陰下躺了一會兒

可是，躺著躺著我就睡著了，醒來時

已匆匆過去了大半生，時光啊

我不是一朵花，也不是沉甸甸的麥穗

我不是蝴蝶，也不是沒有情感的流云

我只是耗掉了那么一會兒，像一聲嘆息那么短

像一顆淚珠兒從眼角掉到了嘴邊

像一部人生的書，我一目十行地

來到了今天

萬家燈火

萬家燈火亮著，小鳥知道黑夜的深度

喳喳叫著，在林間盤旋了一圈又一圈

小鳥知道萬家燈火中，有一對夫妻

正在吵架，小鳥喳喳叫著在林間盤旋

月光皎潔，許多樹都睡了

那只孤獨的小鳥飛得很累

我就是那只小鳥，很小很任性的孩子

多年前的那個夜晚，我仿佛聽見了萬家燈火在吵架

我扇動著小翅膀不敢回家，一圈一圈在林間飛著

仿佛飛著世界才能變得安靜

小 院

院子里飄著被單兒

一只羊在啃食墻根的草

幾只小粉蝶追逐籬笆上的喇叭花兒

檐角懸掛著一張蜘蛛網

墻壁下面立著幾個農具

老頭兒坐在門前的矮凳上打瞌睡

老伴兒做祈禱了，還沒回來

隱約能聽見教堂的鐘聲

一聲聲落在檐下的紫燕窩中

如果是在幾十年前，他們都還多么年輕

那時，我還是他們牽在手中的孩子

把大山之外的人間看做天堂

河 邊

對岸，站著太陽

此岸，站著我

我和太陽兄弟一樣

整整一個上午

岸邊的花花草草都在舞蹈，歌唱

整整一個上午

成群白鷺飛躍河水起起落落

整整一個上午

身后傳來母親刨地之聲

那年，我八歲

滿懷好奇，卻不敢直視火辣辣的太陽

那年，我還不懂時光

只看見河水在眼前嘩嘩流淌

還是那條河

還是那條河，波光粼粼

一個彎又一個彎闖進視野

還是那條河，白亮亮的

滾動泥沙，樹葉，黎明，黃昏

從上游很遠很遠的地方

流到這里，它已換了名字

還是那么寬寬窄窄、急急緩緩的樣子

還是一樣的魚蝦，水草，河邊樹影

還是細小的浪推涌著陽光

還是那么溫順地繞過

村莊，良田，鄉(xiāng)情，時令

像一縷鄉(xiāng)愁從遠方流了過來

像一個故事從一個地方講到了另一個地方

在離家鄉(xiāng)很遠的地方

我又看見了故鄉(xiāng)的河

名字換了，稟性不變

服飾換了，容顏不變

換了地方，血緣不變

像在異鄉(xiāng)突然碰見老鄉(xiāng)

站在那里，我手搭涼棚眺望

她嘩啦嘩啦在說話

我卻陷入了多年前的往事中

責任編輯 郭曉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