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勁松

南宋理宗年間，江州城謝家有個女兒，名叫謝道清。她生來相貌丑陋，又黑又瘦不說，而且左眼還是斜著的，看東西老是不清楚。盡管這樣，父母卻非常疼愛她。謝道清的父親謝渠伯是個地方官員，每天公務忙完以后，他都會到書房教女兒讀書明禮。

這年，謝道清已滿十四周歲。一天，父親正在看女兒的文章，忽聽外面一聲高喊：“太后懿旨到！”當時，宋理宗也不過十五六歲，還沒有親政，什么事都是太后說了算，這懿旨比圣旨要厲害得多。父親嚇了一跳，忙跪下接旨，原來是太后命他們謝家，挑個女兒進宮服侍皇上！這事兒要是擱別人家，那是莫大的榮幸，可是對于他們謝家來說，卻是個大難題，因為他們家除了丑女謝道清外，并沒有別的合適人選。

待那宣旨的欽差回宮，同僚們紛紛來賀喜，謝渠伯嘆道：“小女貌丑，又生性老實，萬萬不會取悅皇上的，到頭來不過是個可憐的老宮女，我于心何忍？實在是無喜可賀啊?！北娙水敿匆徽故菬o言以對！

送走大伙后，謝渠伯忙把謝道清叫來，問她是怎樣想的。謝道清臉一紅，低頭說：“只要對咱家有好處，女兒做什么都行?！甭犃诉@話，謝渠伯不由眼睛潮濕起來，但不管怎樣，父親也不能把女兒往火坑里推??！他忙派家人到鄉(xiāng)下買了個叫巧兒的漂亮丫頭，認做義女，打算第二天送往宮里。這雖然有欺君之嫌，可是為了女兒，他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謝渠伯終究心里不踏實，等到天一亮，他趕緊命人備好轎子，讓巧兒坐上去，便帶著她出了家門?？墒莿倎淼酵饷妫x道清就追了出來，攔住轎子說：“父親慢行。太后點名要謝家女兒，必是有原因的，你讓巧姐姐代我去，如果惹怒了太后，害了咱全家不說，也害了巧姐姐??！”謝渠伯一怔，頓時出了一身冷汗。謝道清又說：“人道是，皇宮是榮華富貴之地，女兒愿往！”謝渠伯沒有辦法，只好答應了女兒。

到了宮里，謝道清被安排做一些雜事。這天，太后派人叫她過去，盯著她看了又看，皺一下眉頭，隨即又笑道：“果然是謝家的女兒，有幾分相像！好了，你以后就留在我的內(nèi)室吧。”跟誰相像？謝道清一時不解，也不敢多問。

謝道清雖說長得丑，可她卻很懂事，在太后面前，她總是落落大方、溫文爾雅。她讀過不少書，沒事就給太后講故事，常常引得太后時而流淚，時而大笑。

說話間，到了中秋節(jié)，謝道清給太后沏上一杯茶，靜靜地站在太后身后，陪她賞了一會兒月，忽然想起父親，心一酸，不知不覺掉下淚來。太后見了，怒道：“謝道清，你莫非有什么私情嗎？”謝道清慌忙跪下，如實說了。太后愣一下，嘆道：“難得你如此忠孝！你有什么話只管說，我答應你?！敝x道清求太后把父親調(diào)到京城，一年中能見上一面也是好的。太后顯得有點為難，說：“你爺爺生前曾經(jīng)懇求哀家，說你父親為人太老實，萬不可在朝廷做官，這可讓哀家怎么辦才好呢？”這時，謝道清才明白，太后說的那個與自己相像的人，竟然是爺爺！可是，爺爺也只是個朝廷普通官員，太后怎么會如此在意他的要求？

這時候，謝道清想不了那么多了，她連忙一邊謝太后恩德，一邊說：“家父的確老實，但他到了京城，可以不做官啊?！边@話提醒了太后，于是沒過多久，謝道清的父親就卸掉了官職，來到京城住下，實際上，太后并沒有取消他的俸祿……這事過后，太后更加看好謝道清了。

一天晚上，太后讓謝道清住到另一個宮殿，并交代說：“不管發(fā)生什么事，千萬不能動彈，要不你就完了，記住了嗎？”謝道清聽了，嚇得渾身發(fā)抖，說不出話來，一到那宮殿，就早早睡下了。

夜里，謝道清忽然感覺身上趴著一個人，滿嘴都是酒氣，正在解她的肚兜兒！她慌忙睜眼一看，那人竟是理宗皇上。她大氣不敢喘，咬牙強忍著……第二天，太后一大早就過來，叫起他們兩個說：“皇上，既然這樣了，謝道清應當冊封為貴妃啊。”理宗皇上剛答了句“孩兒遵命”，又斜眼一瞟謝道清，這才看清了她的丑模樣，連忙改口道：“不不，孩兒昨晚酒醉，這全是一時亂性所為?！敝x道清心里涼透了，稟告太后道：“道清別無他求，只愿永遠服侍太后?！碧竽睦飼饝麄儌z，因為這一切，都是她精心設(shè)計的！

就這樣，謝道清糊里糊涂成了貴妃，但她并不受寵，只好一如既往地陪著太后。太后也顯得很無奈，天天派太醫(yī)給謝道清開藥，來對她進行美容……說來也怪，不久之后，謝道清得了一場風疹，病好后皮膚脫落，長出的新皮膚居然潔白如玉！又過了幾天，她的眼睛也給治好了，看上去，雖還算不上是貌若天仙，卻也稱得上是個美人了！

理宗皇上見了，大為震驚，之后開始對謝道清有了好感。這天早朝的時候，太后說：“皇上不小了，也該立個皇后了。謝貴妃有德有才，眾愛卿看她怎樣？”理宗寵愛的是賈貴妃，聽到這兒，忙說：“孩兒覺得，還是賈貴妃好些……”話沒說完，眾臣一是想附和太后，二是覺得謝道清人品好，于是紛紛小聲笑道：“不立真皇后，立什么賈皇后啊?！币姶蠡镆积R倒向太后和謝道清這邊，理宗皇上只好冊封謝道清做了皇后。

原以為這下好了，可誰都沒想到，理宗還是照樣寵愛賈貴妃，見了謝皇后，仍是愛理不理的！太后看不慣，要去說說皇上，謝道清說：“母后不可。皇上是一國之主，只要治國有方，這些小事，不必打擾他?！碧舐犃耍L嘆一聲說：“有你這個皇后，真是國之大幸。你知道我為什么要你做皇后嗎？”謝道清搖搖頭。太后說，她年輕時也跟謝道清一樣，常常讀書，通曉古今，可是也不受先帝寵幸，冊立皇后時，本來沒她什么事，多虧謝道清的爺爺謝深甫，聯(lián)合了很多大臣，拼上老命同先帝據(jù)理力爭，這才有了她的今天。之后，太后去感謝謝深甫時，不想他卻正氣凜然道：“臣只是處于公心，別無他念?！边@話深深影響了太后，所以她非要謝家女兒進宮來……

講到這兒，太后笑道：“我現(xiàn)在也是出于公心，如果你無德無能，就算是謝深甫的孫女，也不能當皇后的?！焙髞恚笕ナ懒?，理宗皇上也漸漸認可了謝皇后，遇到大事往往找她商議。

而謝皇后，也果然不負眾望，一直清廉自律，國難當頭時，她先逼自家人拿出錢財，以充軍餉;元兵渡江那會兒，理宗嚇得急于遷都，她苦諫勸阻;另外，她還處死了大奸臣賈似道，任命民族英雄文天祥為右丞相……只可惜，南宋當時已經(jīng)是爛攤子了，憑一個人的力量畢竟無法回天，最終，謝皇后還是沒能扭轉(zhuǎn)亡國的命運。

選自《民間文學》

（段明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