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倩+史廣林
2015年1月1日,元旦。昆明火車站廣場人流如織,數(shù)輛警車和全副武裝的特警分列廣場兩側。十個月前發(fā)生在這里的暴恐事件,似乎為這座廣場貼上了敏感的標簽,尤其在這樣人流密集的節(jié)日期間。
經過十次心理輔導之后,43歲的王軍再次出現(xiàn)在昆明火車站廣場巡邏。這位剛剛榮膺公安部二級英模的特警長達兩個月的失眠、焦躁、乏力感已漸漸消失。畢竟,15秒內13發(fā)子彈擊斃擊傷5名暴恐分子帶來的心理沖擊還是令他心有余悸。
2014年3月1日晚,5名暴徒沖入昆明火車站對無辜人群進行砍殺,最終造成31人死亡,141人受傷。事件發(fā)生第二天,昆明公安局民警心理服務中心派出所危機干預小組,立即對當晚先期到達現(xiàn)場、目睹慘狀的一百多名民警進行了心理危機干預,王軍則是接受心理危機干預時間最長的一個。
某種意義上說,“3·01”事件更像是這座城市安防的轉折點。在反恐緊繃的神經之下,昆明警方史無前例的安保投入,十個月內多次啟動一級響應,街頭見警率大幅提高,市民安全感顯著提升。然而,反恐高壓態(tài)勢之下的代價則是民警全員取消休假,超負荷運轉,長達一個月時間吃住在單位,甚至造成百余名民警提出辭職申請。
頭戴貝雷帽,腰系多功能腰帶,穿著一雙黑色皮靴,戴著防割手套,手中握著一把警用步槍。王軍從巡邏車走下來后,還是引來不少過路市民的目光。王軍是昆明公安局官渡分局巡特警大隊特勤二中隊的一名特警。他與三名同事組成的小組被稱為PTU——反恐處突機動警務單元,負責處理疑難警情、武裝駐警震懾以及恐怖暴力事件先期處置。
2006年,王軍從部隊轉業(yè)到官渡公安分局的派出所負責刑偵工作。直到2013年6月,昆明公安局成立PTU,憑著扎實的基本功和過硬的心理素質,王軍以42歲高齡成為一名新特警。
當年9月,在第一次實戰(zhàn)訓練中,王軍與隊友配合,全部擊中目標,取得小組第二。但他不會料到,僅半年之后,他單兵作戰(zhàn),擊斃擊傷5名暴徒。
王軍駕駛的巡邏車雖然屬于官渡分局,但由市局指揮中心統(tǒng)一調度。2014年3月1日早上8點,王軍接替同事,在巡邏車上備勤。按照規(guī)定,如果沒有調度命令,他要在車里一直坐到晚上11點。與往常不同,將近“兩會”,調警演練也漸漸多了起來。
晚上9點多,車載對講機突然喊話:“7號車,7號車,馬上趕往火車站廣場?!蓖踯娏⒖贪l(fā)動車駛出分局,他電話告知同事的8號車,做好出警準備,疑似調警演練。王軍電話剛掛掉,電臺里已經傳出8號車趕往火車站的命令。一分鐘后,王軍聽到電臺仍在調集其他分局的PTU火速支援:“火車站有蒙面人砍殺群眾,已有人受傷?!?/p>
從官渡分局到火車站廣場最短距離只有2.5公里,但有一段路需要逆行。王軍貼著路邊綠化帶開了過去,巡邏車被樹枝刮得“吱吱”響。距廣場還有不足一公里時,王軍聽到了槍聲,“你們趕緊把防刺服脫了,換上防彈衣?!蓖踯姸谲嚿系娜麉f(xié)警?!巴蹙?,你怎么辦?”一名協(xié)警問?!拔襾聿患傲??!边@時,大隊長打來電話,已有分局同事被砍傷,讓他注意安全。王軍剛跳下車,一名民警突然跑過來,語氣急促:“有沒有帶槍啊,我們的子彈打完了。”
王軍手里攥著八一式步槍,加上身上的備用彈夾,一共60發(fā)子彈。王軍發(fā)現(xiàn),現(xiàn)場已經亂成一團,幾名暴徒被滅火器噴得滿身是灰,一名暴徒已將一名民警的防刺服砍出一條口子,有的群眾拿著拖把試圖圍攻暴徒。
王軍跑了過去,沖天鳴槍,“把刀放下?!蓖踯娪美ッ髟挻蠛鹆艘宦暋W屗械揭馔獾氖?,所有暴徒全部向他沖了過來。王軍再次鳴槍警告無果,當距最近的一名暴徒只有一米多時,王軍果斷沖其開了兩槍。然而,另四名暴徒并未嚇倒,揮刀呈扇形圍了過來,王軍再次開槍,分別將四人擊倒?!叭绻谝粯屚黹_一秒鐘,我的左手可能就沒有了?!蓖踯妼Α吨袊侣勚芸坊貞浾f,擊倒5名暴徒大約只用了15秒時間,加上兩槍示警鳴槍,共用了15發(fā)子彈。
路邊人群里突然喊:“廣場里還有。”王軍提著槍就往售票廳方向奔,里面倒著七八名被砍傷的人,有的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王軍對講機呼叫指揮中心:“暴徒已被擊倒,受傷群眾較多,趕緊再增派幾輛救護車?!?p>
2014年3月2日,武警云南總隊官兵在昆明火車站廣場執(zhí)勤。某種意義上說,“3·01”事件更像是這座城市安防的轉折點。圖/新華
他再次回到巡邏車時,增援警力已經趕到,現(xiàn)場確認5名暴徒4人被擊斃,一人受重傷。坐在車上,同事幫他點了一根煙,沒抽幾口,王軍的肚子突然痛起來。醫(yī)生事后告訴王軍,此類腹痛或為緊張所致。然而,在不久之后的一次射擊訓練中,王軍聽到槍響后再次出現(xiàn)腹痛,“當時疼得都直不起腰來了。”王軍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王軍也開始發(fā)覺自己身體異常,每晚失眠,努力睡著后一兩個小時后會再次醒來,兩三個小時后才能再次入睡;每天上五樓需要休息三次,呼吸變得急促;連同事們都發(fā)現(xiàn),他走路都變得不正常,手總是放在槍套的位置上。王軍更大的壓力來自于家人,妻子當晚得知情況后哭了一夜,他們也擔心家庭地址以及孩子的學校信息被曝光,“天天就是覺得累,但怎么也睡不著?!蓖踯姼嬖V《中國新聞周刊》,當時身體每況愈下,領導很少再給他安排執(zhí)勤任務,工作也變得簡單,負責給警車加油。
顯然,受影響的不只是王軍。對于一萬七千多名昆明民警來說,那次暴恐事件之后,隨之而來的是長達一個月的每天24小時待命狀態(tài)。
暴恐事件發(fā)生的當天晚上,原本輪休的熊毅接到領導電話后即返回單位。35歲的熊毅是昆明公安局五華分局的PTU特警。他大學的專業(yè)原本是旅游管理,當警察是他一直的職業(yè)夢想。可當他真正成為警察之后,繁重的工作壓力還是讓他有些力不從心。
特別是在PTU成立后,他每3天就有一天24小時值班,即便休息也大多是在巡邏車或辦公室的沙發(fā)上?!耙簿褪钦f我每3年就有一年是在崗位上度過的?!毙芤銓Α吨袊侣勚芸氛f。
“3·01”事件第二天,熊毅全天在市局大院中待命。這也成了他與同事們工作的拐點。熊毅告訴《中國新聞周刊》,“3·01”之后,巡邏換班地點由單位大院改在了街頭,用餐直接由換班特警從單位食堂打包送到巡邏車上,“那一個多月,我只回家換過一次衣服?!毙芤闼陉犞械?4名隊員,每天24小時要保證8至12個人在崗,剩余的隊員訓練加輪休,“這還是在沒有人生病請假的條件下,否則其他同事的工作強度就會增加?!?/p>
由于難以保障節(jié)假日休息,五華公安分局反恐應急巡邏分隊負責人黃伊宏在自己的隊里制定了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未婚的先讓已婚的休,已婚的讓給有孩子的,而有孩子的先讓著孩子要參加考試的。
與此同時,辦公室行政人員也要上街值班巡邏,以減輕轄區(qū)派出所的出警壓力。昆明公安局巡警支隊政治處主任王曦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她最長一次曾連續(xù)30天上街執(zhí)勤,從早9點到晚11點,每天兩頓盒飯,累得靠著路燈桿就能睡著。
2014年10月,昆明晉寧縣因施工問題,引發(fā)群體性事件,造成8人死亡、18人受傷。為防止事態(tài)惡化,昆明調集上千余警力在事發(fā)地備勤。熊毅也在其中,他事后一算,他在10月份只有10個晚上是在床上度過的,“但只要聽到類似對講機‘嘀的聲音,馬上就會醒”。在晉寧,起初并沒有帳篷,部分民警晚上睡在警用盾牌上,有的甚至睡在警車車頂?!拔以诂F(xiàn)場睡了四個晚上啊?!?五華分局禁毒民警陳劫飛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全隊15個一線緝毒民警一年要完成三百件毒品案件之外,在警力有限的情況下,還要參與處置拆遷維穩(wěn)、上訪、開發(fā)商與業(yè)主糾紛。
當然,在緊繃的神經之下,也免不了“烏龍”。2014年12月18日下午六點半,已下班回家的陳劫飛收到朋友一條求證微信:又一批暴徒在普洱劫持了一轎車正朝昆明方向駛來,全城已進入一級戰(zhàn)備狀態(tài),在外的朋友盡快回家,以免受到不必要的傷害?!斑@不是胡扯嗎?從普洱到昆明幾百公里,即便是真的也被堵在高速公路上了?!标惤亠w自言自語道??墒牵豢磁笥讶?,幾乎被這條消息刷了屏。沒多久,他就接到分局的電話,已啟動一級響應,迅速趕單位報到。“莫非是真的?”這個從警20多年的老警察都蒙了。
然而,昆明警方很快查明,這只是一起普通的債務糾紛,一方強行劫走對方車輛。在反恐高壓下,這座城市的心理似乎也變得脆弱。第二天,昆明萬達廣場進行反暴恐模擬演練,因出現(xiàn)大量警力,亦有“多名男子砍人”的謠言傳出。
還不止于此。某次昆明公安局巡警支隊正在召開中層干部會議。指揮中心接報,昆明海口鎮(zhèn)某中學發(fā)生暴恐事件,會議馬上中斷,立刻布置附近警力趕往現(xiàn)場。然而,僅僅數(shù)分鐘后反饋來信息,該中學正在進行應急演練,并未向當?shù)嘏沙鏊鶊髠洹?/p>
顯然,疲于奔命地加班,超負荷的工作,以及兩三千元的月薪,讓民警難以兼顧家庭,夫妻、親子矛盾、身體健康狀況亦成為難以回避的問題。
“現(xiàn)在兩三天才能回一次家,之前與老婆還常常拌嘴,現(xiàn)在連架都沒時間吵了?!毙芤憧嘈Φ?。五華公安分局反恐應急巡邏分隊負責人黃伊宏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全隊20名隊員,6人已離婚,大多數(shù)是結婚沒幾年的年輕人。
根據兩年來五華分局民警體檢報告統(tǒng)計顯示,民警患病率高達80%以上,其中患心腦血管疾病占到47.7%。值得注意的是,45歲以下年齡段民警群體身體健康狀況較為堪憂。僅2014年10月到12月,五華分局即有3名在職民警因病相繼去世。
依據公安部2013年公布的統(tǒng)計結果,近五年來,全國公安民警因公犧牲2204人,因勞累過度猝死1098人,占同期犧牲民警總數(shù)的49.8%,其中,2012年因勞累過度猝死234人,占54.4%,為歷年最高。因勞累過度導致猝死也成為民警因公犧牲的首要原因。
昆明市公安局也已認識到問題的嚴峻,要求各個分局為民警建立起健康檔案,并排查民警的身體狀況,格外關注身體健康欠佳的民警,避免延誤最佳就醫(yī)時機。
在種種壓力之下,昆明警界百余名民警遞交了辭職申請,但大多數(shù)都被領導出面予以勸解挽留。一位基層女民警辭職前,在派出所的內網上留言,作為單親媽媽,因長時間的加班無法照顧孩子,女兒上學開銷大,三千元的工資顯得捉襟見肘,原本輪休,可所里一個電話便趕回加班??忌暇鞎r,老家的鄉(xiāng)親還以她為驕傲,但如今高負荷的壓力下已難以承受。
在反恐高壓態(tài)勢之下,如何有效緩解民警心理壓力,已迫在眉睫。“3·01”事件后,昆明公安局民警心理健康服務中心立刻對參戰(zhàn)民警和協(xié)警進行心理輔導,共為163位民警做了心理測量,55名民警接受了個別或團體的心理輔導。
王軍接受了約兩個月的心理咨詢。兩個月之后,他明顯感受到身體狀況漸漸好轉,失眠和無力感也已消失。昆明公安局教育處副處長、民警心理健康服務中心負責人郝艷紅是王軍的心理咨詢師。在她看來,開槍后及時的心理干預和疏導是發(fā)達國家警隊常用辦法,可以緩解民警因危險及突發(fā)事件而造成的緊張情緒,經過及時的心理危機干預,可以防止警察出現(xiàn)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而這種障礙有時會延遲發(fā)作,影響日后生活工作。
郝艷紅曾經經歷過類似的案例。昆明某派出所民警圍堵逃跑的犯罪嫌疑人時將其擊斃。然而,兩年后的一天,他在與搭檔出警時,搭檔同樣擊斃了犯罪嫌疑人。自此之后,這名民警開始變得暴躁易怒,精神恍惚,甚至在會上大喊,搭檔害了他。在郝艷紅看來,正是兩年前開槍后未進行心理危機干預,才激發(fā)了兩年后的延遲性反應。
2014年3月3日,云南昆明,街上執(zhí)勤巡邏的警察。
事實上,按照昆明市公安局的規(guī)定,民警開槍之后,所在單位必須向市局政治部報告,申請心理危機干預,如不報告將在年終考核中扣掉該單位相應測評分。
在“3·01”事件之后,郝艷紅每周平均接到兩個民警的求助電話,希望得到相應的心理輔導。在市局15樓心理咨詢室里,一扇屏風將房間隔開,民警可躺在床上接受催眠治療,亦可選擇在躺椅上傾訴自己苦惱,聽取心理咨詢師的建議。
如今,昆明市公安機關擁有國家三級心理咨詢師100多名,其中28名心理咨詢師可為民警進行專業(yè)的心理輔導。中心還專門開設了民警心理服務熱線、網絡咨詢。“但許多民警擔心暴露身份,被領導或同事知道,”郝艷紅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她會根據民警的要求約請一位非警界的心理咨詢師為其服務。
起初,基層領導對于民警心理干預并不感冒。祝睿婕是五華公安分局民警心理健康服務分中心的負責人,也是市公安局心理咨詢兼職教官。去年10月,一位派出所民警因病去世,祝睿婕帶領團隊希望對全所民警進行哀傷輔導?!懊窬己玫煤埽僬f,都太忙也沒時間。”所長答復。祝睿婕急了,“都快一周了,按照規(guī)定,我們必須去?!?/p>
事實并非如所長所說。祝睿婕團隊與30名民警逐一單獨談話。由于戰(zhàn)友突然病逝,加之工作壓力極大,十幾名民警在談話中放聲大哭。“失去戰(zhàn)友是個導火索,強壓之下,民警們需要一個發(fā)泄負面情緒的渠道?!币牙塾媽Π税俣嗝窬鲞^心理輔導的祝睿婕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祝睿婕所在的是民警心理健康服務分中心設置了咨詢室、音樂放松室、宣泄室、檔案室、辦公區(qū)5大功能區(qū),不僅服務民警,也接受家屬的咨詢。中心還針對不同警種的壓力、危險水平、疲勞程度進行不同方式的疏導。
有意思的是,每次新警心理輔導培訓之后,祝睿婕都會送給他們一個嶄新的記事本。扉頁上是由分局領導親筆寫的一段“接地氣”的祝福語。而其中一句“你要乖哦”也成為最萌的贈言。
在郝艷紅看來,民警的部分心理壓力來自于領導的管理方式。在干部心理培訓中,她特意設計場景,讓領導感受不被尊重的境遇,提醒領導那套灌輸式的思想工作方式已難派用場,面對80和90后民警,更需要尊重、平等和人性化的管理,而不是頤指氣使的命令。在郝艷紅的建議下,一些派出所將民警孩子的繪畫或手工作品掛在單位宿舍的墻上?!澳承┘毠?jié)的改變,對于釋放和舒緩民警壓力、增強民警對警隊的歸屬感能起到好的效果。”郝艷紅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事實上,“3·01”事件給昆明警方也帶來的某些積極的變化。
在五華公安分局政工室副主任馮云輝看來,“3·01”事件之后,民警更注重實戰(zhàn)技能。原本出警缺乏保護意識,如今經過培訓之后,面對警情,從站位到處置均分工明確,避免不必要的傷亡。比如,路人問路,主動側身,既熱情服務,又要保持警惕,保護配槍;盤查時,民警之間保持距離,做好處突的準備。
“3·01”事件兩個月后,昆明公安局決定,向重點一線部門以及參與街面執(zhí)勤巡邏、突發(fā)事件處置等一線警務活動的基層民警全部配發(fā)槍支,有針對性地提高民警武器警械使用的實戰(zhàn)能力和全市公安機關警情處置能力。
事實上,在此之前,一線民警鮮有使用和練習槍械的機會。王軍在調至特警前的六年半基層刑偵工作中,也只有過兩次打靶訓練。作為云南省警務實戰(zhàn)教官,黃伊宏認為民警的心理壓力大多是因為“心里沒底”,“當了一輩子警察都沒開過槍,你讓他打暴徒,心理壓力能不大嗎?”有的民警認為提高待遇就能調動積極性。黃伊宏不以為然:“你沒有技能,給你一萬塊錢讓你去制服持刀歹徒,你都不會去?!?/p>
黃伊宏的另一個身份是五華分局反恐應急巡邏分隊隊長。他要求手下隊員兩個月進行一次實彈射擊,30米距離繞開障礙進行6發(fā)連射,必須保證在8環(huán)以上。在體能上,在崗隊員每天在市公安局劃定的1分鐘反應圈的距離內身著10公斤重的裝備徒步巡邏22公里?!熬覀冏吡藘商於寄蜓??!秉S伊宏對《中國新聞周刊》說。為了貼近實戰(zhàn),他會舉著防護盾牌讓隊員持斧頭砍;為研究槍械的穿透力,以及對人體部位的影響,他買來半扇豬肉進行射擊貫穿實驗。
不過,也有令他苦惱的。他負責對派出所的民警進行兩小時手槍快射訓練,但派出所很難抽出訓練時間。他與其他教官改為上門授課,教習基本的警用技能,但他又覺得無法保障時間的訓練無異于杯水車薪。當然,也有讓他欣慰的事情,一位四十多歲的民警告訴他,干了半輩子警察,子彈終于能打到靶上了。
在他看來,即便是想辭職的民警也并非厭惡這個職業(yè),某種程度上說是缺乏最基本的警用技能。他主動與祝睿婕聯(lián)系,希望對每一個隊員進行心理輔導,并組織親子活動,改善與家人的關系。這個行伍出身的教官減壓理念話糙理不糙:“別再強加那些使命感,就是要給民警減壓,想罵領導就罵領導?!?/p>
(應受訪者要求,王軍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