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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馬來信

      2015-02-28 16:12:10司屠
      文學港 2014年12期
      關鍵詞:兜風河馬宿舍

      司屠

      1、前一天晚上,出了個事,值日老師李麗娟經過男生宿舍時,聽到有學生正在談論并模仿她的撒尿聲。李麗娟老師怒不可遏,叫來另一名值日老師(男老師),想抓住偷聽她撒尿的男生。不料,被同寢室上廁所的同學發(fā)現(xiàn)了苗頭。等李麗娟拉著莫名其妙的男老師沖進男宿舍時,同學們都已作熟睡狀。

      李麗娟老師并沒有就此善罷甘休,第二天早上,她跑到校長辦公室,大吵大鬧,發(fā)作了一通。校長當年曾教過她,看不過去,說了她兩句。李麗娟有如發(fā)神經一般,哭叫著,摔門而去(那就好像她和校長有一腿,因為校長一向很花)。

      此事很快傳遍了全校。

      這天早上,我們班的第三節(jié)課是英語課,李麗娟就沒來上課。教室里“嗡嗡”一片,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談論著這個事,我、李強和四眼雞也不例外。當教導主任帶著他一貫“咔咔”響的皮鞋聲和嚴肅的神情走進當即肅靜下來的課堂時,我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他是沖著我們幾個來的。

      在(2)班門口,我們等著教導主任把河馬他們叫出來。大家走到一起,默默地跟著教導主任向老師辦公室走去。上到二樓,一個代課老師迎面匆匆走來,看到我們,停下腳步,目送我們經過。老師辦公室里只有一個老師在,坐在靠窗的位置,稍稍抬起頭來,自老花鏡的鏡邊上方看著我們。李麗娟老師的位置空著。教導主任坐下后,把放在桌上的鋼筆拿在手上,使得我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筆上。而后,他宣布:教委的文件已經到了,從今天起到應屆生畢業(yè)前,禁止歷屆生在學校里旁聽,違反規(guī)定者將取消中考資格。說話的同時,他若有所思地看看我們,看到我們并無反應,他說:學校也沒有辦法。停頓了一下,又說:就這樣,你們走吧。

      對于教導主任的宣布,我并不感到突然,仿佛剛才教導主任把我們從教室里叫出來時,我已想到(確實,這是明擺著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會沒想到呢?),實際則不然,當時我雖有不祥的預感,但它尚未成形;我之所以默默是受制于整體的氣氛;我想到的是:難道與李麗娟老師有關?

      2、我們回教室整理課桌。

      李麗娟還沒來,估計這節(jié)課她是不會來了。同學們都看著我們。我知道他們正看著我們。我不急不慢地把課桌里的課本、筆之類取出。坐我一旁的一個女同學碰碰我的手腕,把借我的一本輔導書放到我桌上。我點點頭。然而,張明亮還不明所以,他一會看看我,一會又看看坐在我們前面的四眼雞和教室最后面的李強。等我快要整好,他問我怎么了。

      不讓我們讀了。

      那你們怎么辦?

      回家種田,我說。我不無炫耀之感。

      我和張明亮道了別,捧了書本去了宿舍。我、李強、四眼雞把書放到各自床上。說好了在我們宿舍集中,很快,河馬、亞娟、潘小良來了。

      娘希匹,教委太下作了。潘小良說。潘小良剛才一出老師辦公室就這么念叨著。

      沒有人接話,大家坐在床沿上。四眼雞在書堆里翻找著什么東西。后來,不知誰放了個響屁。我想笑,終于皺緊了眉頭。

      李麗娟,河馬說(仿佛他是在指出這個屁是李麗娟放的)。河馬欲言又止,大家便都抬起頭來,看著他。河馬搔了搔頭。

      我們去安慰安慰李麗娟?李強說。

      你還是安慰你自己吧,亞娟說,還有心思說這個。

      李麗娟老師不是和你一個村嗎?河馬問李強。

      算輩分她要叫我叔叔。

      那她有沒有叫過你?河馬似乎真的對答案感興趣。

      短暫的沉默過去后,現(xiàn)在,我們說起了李麗娟。雖說這里沒人喜歡她,此刻卻也覺得李麗娟其實也怪可憐的。只要這么想想:她對路陸知根知底,好不容易跳了出去,成了一名堂堂師大畢業(yè)生,恐怕根本就沒有想過還要回到這破學校來……

      漸漸地,寢室里的氣氛熱鬧了起來。

      方戰(zhàn)軍,都是你的緣故——李強走到門邊,把燈打開(此舉不無挑釁,宿舍里白天是不準開燈的),說:去年你如果考上了,李麗娟可能就不會分到路陸來,李麗娟不分到路陸來,就不會出這種事,好壞她叫我叔叔。

      李強這么一說,我想到一事:上屆我在應屆生里成績是最好的,校方便把本屬于我的惟一一個地區(qū)三好生名額給了李強,以為李強加上15分后,我們學校就能考上兩個應屆生了,無奈最后吃了個鴨蛋,當時如果把15分給了我,我高中是可以進的。

      李強大概已經忘記了這事。

      胡說八道你。我說。

      你有沒有偷聽過?潘小良問我。

      什么?不過,我馬上就領會了他的意思,我搖搖頭。

      李強那就不用說了。

      河馬插話,他說他去看一下李麗娟第四節(jié)有沒有來。

      撒尿嗎?李強說,我也沒有,有一次,你們班的倉扁魚來通風報信,那次本來我是要去的,后來有什么事我沒去成——

      這會是個什么事呢?李強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他要我?guī)退胂搿?/p>

      會不會是——

      不可能,不可能。李強歪著頭,陷入了沉思。

      來沒來?潘小良問河馬。

      河馬告訴我們李麗娟第四節(jié)上課也沒來。

      河馬,你偷聽過沒有?

      什么?

      你說會是什么?

      河馬說他沒有。說這話時河馬的臉紅了紅,河馬飛快地瞟了亞娟一眼。我們都知道他喜歡亞娟。

      亞娟,你偷聽過我們撒尿嗎?潘小良問。

      老實交待,亞娟?我補充了一句。我覺得我這話說得及時,可謂錦上添花。

      大家便都笑嘻嘻地看著亞娟。

      不理你們了,你們不會都偷聽過的吧?

      我們都搖了搖頭。李強還在想他的那個事,他抓著自己的頭發(fā),皺著眉頭。

      一時無話。

      過了一會,亞娟問潘小良:潘小良你不是一個人住嗎?

      我一個人住,怎么了?

      那我們去你那里復習吧。

      對啊,我怎么沒有想到呢?

      仿佛剛才是故意克制著不談,此刻閘門被打開來,大家便爭先恐后地說起了繼續(xù)復讀的事。然而,李強居然還在想他的那個事,他如夢初醒地問我們怎么回事。我們便興奮地告訴他:我們可以去潘小良那里復習。

      “天降大任以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一班同學正在大聲地背書。于是,我們決定:絕不離開學校,先去潘小良宿舍復習,堅持就是勝利。

      響起了第四節(jié)課下課的預備鈴聲,李強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副撲克牌來。他要河馬抽一張,說是只要河馬抽到了10,“菩薩保佑,什么問題都好解決”。河馬拿過牌,展開,插了兩插,隨手抽出一張,反扣在手心里。他捂著牌,沒有馬上攤開。此前很少說話的四眼雞摘下眼鏡在他那件顯大的西裝上擦著,說:開啊,開啊。

      仿佛在“挖沙蟹”,河馬瞇上一只眼睛,撈起牌的一角,接著他才有氣無力地翻開了牌:是張草花6。

      本來,我想提議中飯一起吃,不過,搞得跟慶祝似的似乎不妥,我就沒有說出口。

      3、飯后,下起雨來,我們帶上復習用書,拼了傘,在應屆生們的注視下,離開學校,去了潘小良在鄉(xiāng)政府的宿舍。鄉(xiāng)政府就在學校旁邊。

      潘小良的叔叔在鄉(xiāng)政府有間宿舍。潘小良的叔叔是鄉(xiāng)里的電工,經常下村,偶爾回來睡。這個宿舍等于是潘小良的,從此就是我們的新課堂了。

      宿舍里有一張可折疊的小方桌,有四把椅子,兩個人便得坐到床上去。潘小良自覺地上了床。我也坐到床上。一開始,我選擇坐在床上是因為宿舍里陰冷,在床上用被子一裹,腳上暖和。后來,由于李強和河馬也想坐到床上來,我便宣布這是我的固定位置,他人不得搶占。

      其余四人坐在小方桌的另外三面。大部分時候,亞娟一個人一面。有一回,李強和四眼雞說好了,故意不讓河馬坐下,河馬便不好意思地和亞娟拼了一面(其實鳥人求之不得)。各就各位之后,大家便把各自的課本或是習題集攤開,仿佛要好好用功一番。表面文章而已,我們每次持續(xù)復習的時間最多不超過一刻鐘,之后便雷打不動地開始胡扯,常常為與學習無關的問題爭論不休,比如說,南極、北極哪個更冷,物理老師方老師到底是不是色盲,同性戀具體是怎么回事,等等。第一天,這倒可以理解,我們都有些興奮。李強坐在房間里僅有的一把搖椅上,不停地左右轉動。河馬指著搖椅說,搖椅上的皮不是真皮,是人造革。潘小良認為是真皮,它是他從鄉(xiāng)政府的會議室里搬來的,僅此一把。河馬說這明顯是人造革,他一摸就有數(shù)了。就是在這樣的扯淡中時間過去得飛快,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吃飯時間。一個半天就這么被浪費了。而類似的情形一再發(fā)生。亞娟有時看不下去,我們剛一坐下,亞娟便站起來,警告我們:今天上午一定要認認真真地看書了。但是,依然不出一刻鐘,就有人(往往是潘小良)莫名其妙地“嘻嘻”笑了起來,另一個人便罵他神經病,或是問他笑什么笑。于是,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擴散至其他人,大家便又扯成了一團,亞娟也參與其中。等亞娟發(fā)現(xiàn)場面已然失控,提醒我們注意時,我們其實早就意識到了。亞娟應該也早已意識到,她之所以拖延說出的原因也正是大家流連忘返、樂此不疲的原因:不可否認,這樣的扯淡自有其樂趣。一天早上,當我們來到鄉(xiāng)政府時,潘小良還在洗臉,四眼雞(昨晚他和潘小良一起睡)激動地告訴我們,半夜里,鄉(xiāng)政府有個干部喝農藥在宿舍里自殺了,為此,他們一夜沒有睡著。整個上午,我們都在談論這個事。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大家搶著說話,沒有一個人的話不被其他人打斷過,有時還出現(xiàn)兩個人同時說出話來這種現(xiàn)象。我雖然說話不多,他們說的話卻一個字也沒漏掉;當后來談話出現(xiàn)冷場時,我便期盼著有人接上;有時,我還會故意提個問題,引得其他人說話。就這樣,我們或坐或站,坐著的即使在翻書,也是心不在焉的;我們保持著一開始的姿勢直到談話結束。這天,我們錯過了中飯。

      等趕到學校,應屆生已經在食堂外的水泥板上打起了乒乓。我們的飯盒碼在網(wǎng)角,都已涼透。其中,四眼雞的飯盒空了,也就是說被人偷吃了。每人只得撥出一些給他。不再旁聽后,吃、住我們照樣還是在學校里(正如潘小良、四眼雞剛來時所說,校方對我們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飯后,如果天氣晴好,我們會相約去山上玩。路陸群山環(huán)繞,每次我們都要爬上好幾個山頭。一路上,我們走走停停,捉蟲子,翻石蟹,摘野果。翻越陡坡時,大家組成方陣,手拉著手。進入了密林,我們便悄然前行;來到半山腰開闊地帶,又恢復了吵鬧。其時,望得見群山綿延,樹林起伏,蒼翠中夾雜著淡黃;一邊收割一空的梯田則呈現(xiàn)了褐色,陽光照臨其上,水面閃爍金光;而白云深處的房屋黑乎乎一團,有如鳥窩。這樣看去,無不美好。山頂在望,有人拔足狂奔,登臨其上后,大喊大叫。等全部到達,便站成一排,一起高喊: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聲音傳出去很遠,遠處響起回音。

      接著,我們以眼花繚亂的速度下到背面的樹林。我們找了一塊干燥的草地休息。一次,不知是誰提議摔跤玩玩,從此,每次上山,我們都要捉對較量一番。經過幾番實戰(zhàn),證明李強的力氣最大(張明亮有時會跟著來,他應該不比李強差,但,迄今為止,他們還沒有較量過),我和四眼雞最是弱小,李強和張明亮都可以饒我們兩只手。亞娟是惟一的觀眾,她高踞于一旁的巖石上,指手劃腳,說說笑笑。一天,我們忽然覺得樹林里好安靜,便停下來,側耳傾聽,直至注意到了亞娟,她托著頭出神地看著別處。那里,在巖石的下面是一條狹窄的溪溝,溪水淙淙,溪底卵石清晰可見。據(jù)說,在暴雨或者大雪消融時節(jié),一旦山洪暴發(fā),溪溝兩旁渾濁的流體一泄而下,頃刻間將大量的泥沙石塊沖出溝外,在寬闊的山腰上橫沖直撞,場面徹底改觀。書上稱作泥石流,對此我們只是耳聞,沒有見過(當然沒有見過,見到那就慘了)。

      我們還以為亞娟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的東西——就又跑回來繼續(xù)摔跤,但,寂靜使我們不能投入,只得草草收場。

      期待已久的決斗在李強和張明亮之間展開。李強高大,張明亮矮壯。他們滿不在乎地對峙著。潘小良說開始,兩人便緊緊地叉在了一起,頭抵著頭,推搡來回。突然,張明亮一個有力的勾腿,使得李強一個趔趄。張明亮意欲順勢將其按倒在地,不過,李強眼疾手快,在快要倒下時,硬是把張明亮拖倒在身邊。誰都無法站起來占據(jù)主動,四手四腳像麻花一樣絞在一起,形成相持局面。河馬在一旁大叫大喊;四眼雞三番五次把眼鏡取下又戴上;潘小良一會跑到這邊,一會兒跑到那邊,以便對比賽作出公正的裁決。很快,兩人就亂了規(guī)矩。在亞娟的一聲尖叫中,李強一拳打在了張明亮肩上,張明亮則還以一腳,但被李強抓住了腳,張明亮迅即抽回。兩人就此分開,重新站起,隨即又叉在了一起。

      最終,雙方以平局收場。他們仰天躺著,大口喘氣,然后雙雙起身,表示惺惺相惜,握了握手。

      不覺太陽已西沉,夜幕正悄然降臨。我們你追我趕,匆匆往山下趕去。山風中夾帶著霧,吹在身上,感到幾分涼意。臨近學校,我們不再說說笑笑。霧靄中,我們抱著肩膀,穿過操場,回到宿舍。

      夜自修,教學樓燈光通明,我承認,這對我是一種誘惑。不過,除了偶爾上趟廁所,我很少走出宿舍。不出意外,李強和河馬每晚在宿舍里“推牌九”。李強推莊,河馬發(fā)牌,我在一旁觀戰(zhàn),手上捧著一本書,偶爾翻看。李強和河馬作弊的手段高明。即便他們說過,我也不甚了了。我只知道,砌牌時,河馬把各種花色的6、10、2插到底下;一開始,李強會讓同學們嘗點甜頭(潘小良有時會故意來贏走幾毛錢);一旦下的注加大,李強就能如其所愿地翻到他需要的“上莊”牌。這一手法,李強從來運用自如。

      贏了錢,我們就去學校的小賣部買二毛錢一張的大餅充饑。有一次贏多了,便叫上其余幾個,去附近的小飯店嘬了一頓。我不會喝酒,亞娟非要我也喝一點。喝了酒后,我再也忍不住,我對他們說:就在剛才,我,方戰(zhàn)軍,無意中聽到了李麗娟老師的尿尿聲。

      惟有在夜深人靜時,忽然忖到前途如何,如臨深淵,不免害怕,趕緊晃晃頭,將這念頭驅逐了事。

      4、其間,我們還帶了復習資料去潘小良、李強、亞娟及河馬家玩了一趟。除了亞娟家我們當天即回外,在其余各家我們都住了一夜。我在李強家里還另呆了兩天。李強家是我們幾個里最有錢的,他父親是村里的書記,他家的房子造得很氣派,三樓三底。

      我之所以沒有邀請他們去方石坑玩,是因為我不想讓他們看到我家家徒四壁的樣子。估計四眼雞也有類似的考慮。

      去潘小良宿舍復習畢竟是一時新鮮,我們留在那里的時間越來越少了。而我其實挺熱衷于這樣在一起,熱熱鬧鬧,無憂無慮,多少也看了點書。如今,我又不想回家,如果不能去潘小良宿舍,除了呆在宿舍里,我就無處可去。可是在宿舍里能干什么?宿舍里很暗,看不了書,但就算光線充足,我也靜不下心思,那就睡覺了,但,老是睡覺也不是辦法?。烤驮谖译y以為繼時,盧老師找來了,他結結巴巴地叮囑我和四眼雞(當時只有我們兩個在宿舍里)這兩天避避風頭,上面要來突擊檢查。

      盧老師走后,我和四眼雞分頭行動。四眼雞去女宿舍通知了亞娟,我去上街頭李強的親戚家找來了李強(李強的親戚在家門口擺了一張臺球桌,李強這幾天常去那里打球)。潘小良和河馬一個前天、一個昨天回家了,今天星期四,估計這禮拜他們不會再回來。李強便去和河馬、潘小良一個村的同學說了說,要他們碰到后務必轉達到。

      當天下午,我們離開了路陸,說好了十天后再見。

      5、十天后,星期日下午,我早早回了學校。四眼雞先于我到了;趕在蒸飯關門之前,潘小良和李強也來了;只有亞娟和河馬約好了似的沒有出現(xiàn)。以為他們第二天會來,但仍然不見。晚上,我們打聽到他們兩個都不會再來了:亞娟去姜山中學復讀了;河馬不復讀了,好像去了上海,具體他們村的同學也不清楚。五天后,潘小良在傳達室(也是小賣部)里看到一封發(fā)自上海、寄給亞娟的信,一看筆跡像是河馬的,潘小良便拿來給我們看。我們把它拆了。

      果然是河馬寫來。這個鳥人,哈哈!

      亞娟:

      您好!

      我是河馬,我不復讀了,我去上海學開車,走得匆匆,沒來得及告訴你,請你幫我專告李強、方戰(zhàn)軍、老潘、四眼雞他們四個,說我想念他們,懷念我們在老潘的宿舍里復讀的時光。

      我進了一家汽校,前兩天剛剛報了到,我以后學開的是大卡車,學會了開大卡車,也可以開小轎車,什么車都可以開了,小轎車就是小包車,上海人叫小包車不叫小包車,叫小轎車。

      對了,我現(xiàn)在和成江住在一起,成江比以前老練,他學的是廚師,燒菜的水平已經今非昔比,如果你來上海,成江會燒他最拿手的菜給你吃,上海是國際大都市,花花世界,都是高樓大廈,夜景很漂亮,昨天晚上,成江帶我去街上走了一淌,街上人山人海,要不是跟著成江,就算像我這樣機靈的人也會找不到回宿舍的路。成江對上海已經很熟悉了,上海的好多地方他都玩過。

      另外沒什么了,你知道的,我不會寫作文,一寫作文我就頭痛。我不說了,千言萬語道不盡。祝愿你順利考上高一級學校,愿我們的友誼天長地久!

      河馬

      12月7日

      我們哄笑不止,潘小良提議冒充亞娟給河馬回封信。我們躍躍欲試,當即趕到潘小良宿舍,群策群力,開始寫信。因為我作文寫得好,就由我來執(zhí)筆。

      開頭沒有問題,我照河馬的來信寫上:河馬;以及:您好!然后是“來信收到”。不過,接著應該對河馬說些什么呢?三娘六主意,大家各抒己見,廢話說了一大堆。最后,還是我拍了板,先讓亞娟給河馬來個下馬威,指出他的信中出現(xiàn)了兩個白眼字,不是專告是轉告,不是一淌而是一趟。

      另去一段——我停下筆,看著他們。李強嚷嚷著,說他很生氣,因為河馬不給他寫信而給亞娟寫信;李強要我務必把這意思寫上。潘小良則認為應先寫上大家對河馬不辭而別的反應。我覺得潘小良說得對,便先寫上潘小良的話,再寫上李強的。當然,這一切都是站在亞娟角度,加以我的發(fā)揮。具體是這樣:“關于你去上海的事,我已經跟李強他們說了。你不辭而別,他們非常生氣,說你不夠哥們。下次如果你回家來,趕緊來向他們道歉,否則,他們說了,他們是不會原諒你的。另外,你不給李強寫信,卻給我寫信,李強說你重色輕友?!?/p>

      李強點頭稱是,“重色輕友”,李強就是這意思。

      針對河馬來信中又是“上?!?、又是“小轎車”,腔調這么難看,在第三大段,我們告誡河馬不要剛做了城里人,就得意忘形了,“既然在學開車,那就好好學?!?/p>

      加上“以后好開了車帶我去兜風”。四眼雞說。

      四眼雞這話說得妙(讓河馬嘗點甜頭,仿佛亞娟對河馬也有意思),我和潘小良齊聲夸獎了四眼雞,李強重重拍了一下四眼雞的肩膀。四眼雞的臉紅了,他搓著雙手,過了一會,又結結巴巴地指出,應該告訴一下河馬我們(包括亞娟)的近況。我采納了他的建議,添上:復習我們還是在潘小良的宿舍里,一切都是老樣子。另外,我提及一事:前幾天,當我們聽說姜山比路陸還要寬時,都很氣憤,但也沒有辦法。

      信到這里就差不多了。亞娟畢竟是女的,回信字數(shù)少于河馬的來信比較妥當。于是,“亞娟”替我和李強向成江問了好(潘小良和四眼雞不認識成江),然后祝成江、河馬萬事如意,心想事成。正文到此為止。落款是:你的朋友 ?亞娟;時間:12月15日。

      這封信花去了我們二個小時的時間,幾經修改,定稿后,潘小良把信交給了(2)班和他要好的一個女同學,讓她模仿亞娟的筆跡重抄了一遍,這才放入信封(信封上的字自然也是女同學寫的),貼上自潘小良叔叔的抽屜里找到的郵票,寄去了上海。

      6、我們等待著河馬的來信。我們每天談論著此事,猜測河馬會寫些什么。有事無事,我們會去傳達室看看,無不希望自己能拿到回信。掐指算來,河馬的回信就快要到了(河馬必定會迫不及待地寫來),我便增加了去傳達室的次數(shù)。不過,最終拿到信的是四眼雞。四眼雞沒有獨自拆看,當他看到我們時,他揚著手中的信,加快了腳步。鄉(xiāng)政府宿舍外面的道路濕滑,四眼雞差點摔倒在窗下。潘小良接過信,我和李強趕緊把頭湊到信上。等潘小良把信取出,四眼雞也已跑到,把頭湊到一起。而后,像上次那樣,潘小良繪聲繪色地朗讀了起來。

      河馬在信的開頭說,他會虛心接受亞娟的指正,力爭以后再不出現(xiàn)錯別字。聽到這里,我們就已笑成一團。四眼雞的眼淚都笑了出來,眼鏡掉到了地上,他一邊笑一邊像個瞎子摸索著;李強則蹲倒在地,一手捂著肚子,另一只手不停地揮舞著;我求潘小良不要再念下去了,再念下去我會笑死掉的。類似的情形還出現(xiàn)在當潘小良模仿河馬的口氣念出“我一定會開了車來帶你去兜風”時,這次,潘小良也受不了,他大叫一聲,撲倒在床上。等他緩了過來,讀了不到兩句,再一次倒在了床上(無聲地)。河馬的第二封信雖然要比第一封長,也不過一張半信紙,潘小良讀完它用了四五張紙所需要的時間,朗讀多次被笑聲中斷。我們一笑再笑,夜里,四眼雞做夢也在哈哈大笑。這天,無疑是復讀以來我們最快樂的一天。

      接下來的幾天里,“我一定會開了車來帶你去兜風”頻頻出現(xiàn)在我們嘴邊。我們往往突然說出,以其出其不意,博得其他幾個會心一笑;它還被我們活潑地運用于談話之中。

      比如說,四眼雞問潘小良,上午你去哪里了?

      潘小良回答:我去兜風了。

      哦。

      這種是最普通、最常見的。

      比較有趣的有,比如說,潘小良問李強,李強,圓規(guī)借我一下?

      李強便說:我一定會開了車來帶你去兜風。

      潘小良接上:我一定會開了大卡車來帶你去兜風。

      我接上:我一定會開了小包車來帶你去兜風。

      四眼雞接上:我一定會開了拖拉機來帶你去兜風。

      最有趣的是,一回,李強走到一個同學面前,大喊一聲:我一定會開了拖拉機來帶你去兜風。說罷,我們哈哈大笑,揚長而去。而該同學自然一頭霧水,傻乎乎地目送著我們。就快要走出校門,我回頭一望,他還怔在原地。若此時向他招手,他一定會跑過來,屁顛屁顛地跟著我們,而無須向他解釋什么。若是解釋,那是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的。我們說了半天,說得口干舌燥、嗓子發(fā)癢,他卻絲毫也不明白這有什么有趣的(仿佛我們有什么真正好笑的事情瞞著他);或是自嘴角擠出一點笑來,其實呢,仍然沒有理解此中的精妙。顯然,這默契只存在于我們幾個,“此中意味不足為外人道也”。

      而同學們越是莫名其妙,當著他們的面,我們越是談得興起,越是“我一定會開了車來帶你去兜風”。

      7、在這年寒假到來前,河馬一共寫來四封信,我們回了三封。收到第四封信是在2月2日上午,3日放假,考慮到第二天可能會下雪,當天下午我們都回了家(我們想走就走,沒有人管),第四封信就沒有來得及回。

      等過了寒假,我們差不多把這事給忘了,即便有時看到河馬以前的來信,也根本沒想到要給河馬回信?;匦诺呐d頭已過;此外,河馬在最后一封來信里說他過年要回家,回了家,就有可能知道亞娟早已不在路陸,而是我們幾個在作弄他。

      不過,這事并沒就此過去。

      一天傍晚,當我和李強沿著從宿舍到校門口的對角線穿過操場,前往鄉(xiāng)政府時,天上居然下起了雪(在此之前,落在路陸各山頭的白雪都已消融一空,一片青翠)。夜里,我和李強睡在鄉(xiāng)政府里(潘小良回家去了)。我們復習了一會功課。這一階段,我解幾何題上了癮,我花了整整二個小時,解決了一道異常復雜的幾何題(我很想馬上去告知盧老師)。在此過程中,李強被我的勁頭感染,學起了我的樣子,在紙上比劃的間隙,身體也會突然向后一仰,凝視著窗外。有時,當我故意引得他這樣時,我禁不住一陣得意,對解決眼下的這道題目充滿了信心。在潘小良宿舍的窗外,豎立著一支路燈。燈光暗淡,雪花在燈光的籠罩下清楚地下落、無聲地下落、不斷下落,形成密集的雪幕,將偶爾經過的一個頂著傘、拖著影子的行人圍裹于其中,等他走出,雪花兀自落下……十點左右,我們熄燈睡覺。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我醒來,聽到窗外傳來一種腳踩雪的咔嚓聲,聲音時遠時近,時而清晰,時而渺茫,以為就要消失,卻又響起;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聲音,后來,它來到了宿舍的入口,繼而重重地沿走廊東來,到了我們門口,居然停了下來。李強用腳趾捅了捅我手臂。他也已醒來。我們屏息靜聽。鑰匙在鎖孔里轉動著,門推開,電燈亮起。一個中年男人站在門框之間,看著我們。我們囁嚅著向他解釋,我們是潘小良的同學。他點點頭,在門背后尋找著什么。李強告訴他,掛鉤在電燈開關的邊上。他把提在手上的軍用雨衣掛了上去,關上門。雨衣上沾了雪。我爬起來,把靠床頭燈的那一頭讓出來,和李強睡到一頭。我看到潘小良的叔叔在小方桌邊上坐下,掏出香煙。躺下時,李強用手腕捅捅我的腰。我閉上眼睛,側耳傾聽。聽得到此人吸煙的聲音,過了一會,他用腳踩滅了煙蒂,向床走來……

      這天夜里我和李強都沒有睡好,第二天,我們早早回了學校。我們沒有再回去鄉(xiāng)政府(潘小良沒有來),整整一天無所事事地呆在宿舍里。吃中飯前,我心血來潮,想到了信的事,便去小賣部看了看。哈!沒想到,河馬又給亞娟來信了。

      不過,這次取信出了點情況:管小賣部的老頭不肯給我信。老頭是鄉(xiāng)長的親戚,主要是他兒子是鄉(xiāng)里有名的流氓,我惹他不起。我叫來了李強。李強買了一包香煙,陪了些好話,老頭這才放行。

      到了宿舍,我和李強一人一支煙,邊抽煙邊看信??赐?,我們給河馬寫了封信。我們這次沒有冒充亞娟。

      8、河馬:

      您好!

      首先向你真誠地道歉,亞娟是我們冒充的,你以前收到的亞娟寫給你的信都是我們寫的,希望你不要生氣。亞娟和你一樣不辭而別,她去姜山復讀了。

      這次我們寫信給你主要是想告訴你一個不幸的事,四眼雞不見了。是這樣,上個星期五下午,四眼雞回了家,說好了禮拜天會來的,一直沒來。我們以為他像你一樣不復讀了。我們問過和他同村的同學,他們也說不上來。當時,我們并沒把這個事放在心上。

      但是,前天早上,我們還在鄉(xiāng)政府里睡覺,有人敲門,打開一看,是(1)班的班主任史老師,史老師身后跟著一個婦女。史老師對我們說這是蔡振東的媽媽,是來找蔡振東的。等我們明白過來蔡振東就是四眼雞后,我們就對四眼雞的媽媽說四眼雞上星期回家去了。四眼雞的媽媽馬上就哭了起來,她說:四眼雞沒有來,家里已經有兩個禮拜沒有見到他了,四眼雞不見了。

      四眼雞的媽媽哭著走了。我們估計四眼雞死了,被泥石流給沖走了。學校也是這么認為的,這樣的事情以前也發(fā)生過,我們都為四眼雞感到難過。

      要說的就是這些,其他也沒什么,你如果還要給亞娟寫信,就寫到姜山去。

      最后,祝你和成江學習、工作愉快,萬事如意,心想事成。

      方戰(zhàn)軍、李強、潘小良

      3月19日

      9、一個星期過去了,二個星期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我們仍然沒有收到河馬的回信,他大概在生我們的氣,也許他沒有收到信;不過,河馬也沒再給亞娟來過的信,但這不能說明我們的信他一定就收到了,可能,由于亞娟沒有回他的信,他不好意思再寫來了。

      我們也并沒有寫封信去問問。

      10、其時,時間已經到了四月底,離應屆生畢業(yè)不到半個月。隨著時日的臨近,我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渴望回去教室。但,就在我們已然死心塌地作好了再堅持一段時間的準備時,我們聽到消息說,個別學校準許歷屆生旁聽了。我們便興沖沖地去找了教導主任??墒?,教導主任既沒有說可以,也沒有說不可以,他說他也不清楚(我們后來才明白是這么回事,教導主任之所以沒有明確表態(tài),是因為他不肯挑擔,畢竟教委沒有發(fā)文,一旦它們突發(fā)神經追究下來,他怕脫不了干系)。慎重起見,我和李強、潘小良最終決定:既然這么長時間都已經堅持了下來,再等幾天又有什么關系,若是此事不確切,一旦真的被教委查到,我們便前功盡棄了。

      去年十一月二日被趕出教室,除開寒假,我已經有五個月沒進教室了。一個星期日的下午,(1)班里沒人,我便若無其事地從前門走了進去。教室的窗戶開著,后山的風從北窗吹進來,“嘩嘩”地翻動著課本。原來屬于我的位置,它空著,仿佛它正等著我回去。

      后會有期了。出門時,我想道,出于對這一點確信我還點了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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