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錫林
繩俠的功夫就是繩功。
繩俠的兵器就是繩子。
一根很普通的大拇指粗的麻繩胡亂地繞在腰間,那模樣,整一個老實巴交的鄉(xiāng)下佬。然而,他就是繩俠。
黑虎三兄弟是江湖上有名的大盜,做了不少壞事。繩俠決心要鏟除這三個禍害。
“聽說,你是來捉拿我們的?”黑虎三兄弟不屑地說道。
“不錯?!崩K俠答道。
“你憑什么來捉拿我們?”
“就憑這根繩子?!崩K俠說著,從腰里解下那根麻繩,順便還拎了拎有些松了的褲子。
“做夢去吧!”這三個壞蛋也不顧江湖上一對一的規(guī)矩,竟一齊撲上。
只見那根繩子一晃,就像條蟒蛇一樣猛然一躥,便從他們瘋狂揮舞的兵器中鉆了出來,“唰”的一下纏上了他們的手腕。
“丁零當啷”一陣亂響后,黑虎三兄弟使的大銅錘、大鐵杵、大鋼鏟全都砸落在地。
他們仨的雙手在剎那間全被那根繩子緊緊地綁住了——他們就像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可以蹦跶,卻掙脫不了。
這夠精彩的吧!
可清江碼頭的船夫們卻說這不算稀奇,因為他們曾親眼見過更精彩的呢。
那一回,他們的船在湖里遇上了水盜,幾條扯著黑旗黑帆的快船突然圍了上來,要殺人越貨??伤I們?nèi)f萬沒想到,繩俠就在這條客船上,他往船頭上一站,水盜中有認識他的說:“不好,今天遇上刺兒頭了,快撤吧!”
狂傲的水盜頭兒卻不買賬:“怕什么,給我放箭,先將他射出千百個窟窿再說!”
幾十張硬弓齊開,狼牙箭如激雨般射來。繩俠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將手一揮,明明就是一根繩子,卻看上去就像一張大網(wǎng)一樣地撒開,“呼”的一下子,就將射來的那幾十支箭一下子全收攏了。他再一揚手,那繩子頭上抓著的箭調(diào)了個頭,成扇形朝著水盜船飛了過去。
“撲通,撲通!”那些水盜們一個個中了自己射出去的箭,紛紛掉落在水里。
就連那個水盜頭兒,也在眉心中了一箭,一頭倒在甲板上,再也不吭聲了。
然而,這還不算稀奇,廣陵鎮(zhèn)上的人們說,他們看到的比這還精彩呢!
那一日,知縣大人到廣陵鎮(zhèn)來催租催稅,抓了好幾個交不上稅的窮百姓,正當他帶著衙役們要回城時,在鎮(zhèn)口卻被一個人攔住了。
“什么人?”知縣從轎子里探出頭來。
“老爺,他……他是繩俠,惹不得的!”見多識廣的師爺湊上去悚然回報道。
“胡說,我是堂堂朝廷命官,誰敢擋我的路,叫他讓開,否則……”
話沒說完,只見繩俠手一揮,一根繩子從前面幾個開道的衙役中間拐了幾個彎,一下子躥了過來,像是一只伸得老長老長的手,撩起了轎子的門簾,一下子就將知縣頭上的花翎頂戴抓走了。
“咦,我的帽子,我的頂戴!”知縣尖叫著,踉蹌著從轎子里跌了出來。
那花翎頂戴正在繩俠的手指頭上滴溜溜地轉著呢。
“快,抓住他!將我的花翎頂戴奪回來!”知縣跺著腳命令道。
十幾個衙役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可繩俠卻將手中的繩子往天上一拋。
咦,便見那繩子一下子就憑空掛在空中了,就像天上有個什么東西鉤住了這繩子似的。但仔細望去,那天上明明是清澈蔚藍,什么也沒有。
繩俠一手頂著知縣的官帽,一手抓著那垂下來的繩子,“嗖嗖嗖”地往上爬,等衙役們趕到繩子下的時候,他已經(jīng)爬上去老高老高了,衙役們一個個仰著頭往上望,可誰也不敢往上爬。
眨眼間,繩俠已經(jīng)爬到了半空中的繩端,望上去,只有一只雀兒那么大,只聽得他的聲音從高處傳來:“你馬上將抓的人放掉,將強收的租稅還給百姓們,要不然,你的官帽就別想要了!”
這花翎頂戴是朝廷頒給的,如果沒了,那可不得了!知縣嚇得連連答應:“好吧,好吧,依你,都依你!”他立刻命令衙役,“放人,快放人,把那些錢糧都送回去!”
只見那頂官帽便飄悠悠地從空中落了下來,繩俠也隨之溜了下來。他的雙腳一落地,那根原本筆直地掛在半空中的繩子,“刺溜”一下掉了下來,他拎起來一抖,那繩子就像是一條馴養(yǎng)的活蛇一樣,乖乖地又纏在了他的腰間。
繩俠的精彩故事還有許多許多,就不一一細說了。
歲月不饒人,繩俠也一天天老了,于是,他決定收一個徒弟,把自己的繩功傳授給這徒弟,也好讓這一絕世奇功后繼有人。
聽到這消息后,有三個小伙子不遠千里,懷著一片誠心來找繩俠,愿意做他的徒弟。
到底選哪一個做徒弟呢?
繩俠將自己的那根麻繩剪為三段,給三個小伙子一人一截,吩咐道:“你們每人用這一段繩子去掙些錢回來,然后我再決定誰做我的徒弟?!?/p>
“是?!比齻€小伙子每人拿著一段繩就走了。
那個叫仲夏的拿著這段繩,就琢磨起來了,這老頭莫不是缺錢用,想看看三個人中誰會掙錢,誰掙的錢最多,就收誰做徒弟?那么,如何才能憑這么一段麻繩掙到最多的錢呢?
他靈機一動,有了主意。
仲夏將麻繩剪成幾寸長的一段一段,一共有好幾十段,然后放在十分講究的錦盒里,來到鬧市中心,貼出一個招牌:“最寶貴的收藏品—繩俠的繩子,每一段十兩白銀。”
“這么一個繩頭,竟然要十兩銀子!你簡直瘋了!”
“不,我一點兒也不瘋,因為這是繩俠的繩子,你說它貴,其實它還不止這個價呢!你買回去,往家里一放,那些小偷、強盜一看到這,就知道你是繩俠的朋友,誰還敢碰你家的一根毫毛!這份保險是十兩銀子買得到的嗎?”
被他這么一說,人們還當真就信服了。于是你買一段,我買一段,很快就賣光了。
那個叫雨水的小伙子呢,他拿著繩俠給的一段繩,也琢磨開了。這老頭兒看起來并不缺錢,也不像很在乎錢多錢少的人。那么,他這么做,恐怕是要看看三個人中誰掙錢的手法更高明。endprint
于是,他也有了主意。
他將這段麻繩細細拆開,拆成一根一根的麻皮,再將這一根一根麻皮剖成很細很細的麻絲兒,再將這麻絲兒,紡成長長的麻線兒。
然后就將這麻線兒織成一件薄薄的、輕輕的、軟軟的、帶著精致圖案的背心。
他拿到市場上去賣,許多人都搶著要。
“賣給我,我給五兩白銀!”
“賣給我,我給十兩白銀!”
“賣給我,我給三十兩白銀!”
最后,這件背心賣得三十兩白銀。
至于那名叫冬至的小伙子,他拿了繩俠給的那一段繩子,什么也沒有想,就到城里去了。
用這根繩子怎么去掙錢呢?他來到一處造橋的工地,就用這根麻繩幫人家背石頭。
“干嗎只用一根麻繩呢?”工地上的人對他說,“你這傻小子,你可以用竹竿抬,用籮筐裝嘛?!?/p>
“不,我只用這根麻繩?!彼麍?zhí)拗地回答。
麻繩很快就斷了,他接起來繼續(xù)用,直到最后,這一段麻繩完全爛了,不能再接了,他的肩背也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最后,他得到了工錢,十五個銅板。
仲夏背來一大袋白銀,好幾百兩,攤放在桌子上。繩俠瞇著眼,驚喜地問:“這么多的銀子,是用我的那段繩子掙來的?”
“是的?!敝傧陌炎约簰赉y子的辦法說了一遍。
“好,會掙錢,能掙錢!”繩俠稱贊道。
雨水將三十兩銀子恭恭敬敬地奉上。
“三十兩,也不少哇。是用我的那段繩子掙來的?”
“是的?!庇晁矊⒆约簰赍X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
“嗯,心靈,手也巧。不錯,不錯?!崩K俠連連點頭。
冬至將十五個銅板放到繩俠手中。
“怎么?只有十五個銅板,這未免太少了吧!”繩俠顯然很不滿意。
“可是,您給的那么一段繩子,只能掙到這么多錢呀!”冬至有些惶恐地把自己背石頭的事說了一遍。
到底誰最有資格做繩俠的徒弟呢?
“冬至,我決定收你做我的徒弟?!?/p>
仲夏、雨水兩個小伙子一聽,愣住了,他們感到迷惘、不可理解,繼而感到十分委屈,很不服氣。
“這是為什么?您為什么偏偏選他?”
繩俠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因為,你們?nèi)齻€人中,他最傻!而練我這繩功,就得有股子傻勁兒才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