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畢夏,你不就在2012年搭車去了西藏,有必要這樣一次次地寫那時候遇到的人和事嗎?你沒厭倦,我們都看得厭倦了。
不好意思,又讓你們失望了。這次,我寫的還是在西藏遇到的人。
這次的主人公,叫老高。老高不老,之所以叫他老高,僅僅因為他的年齡比我大,不過話說回來,2012年老高也才二十八歲。
我是通過一個叫巴飛的男生認識老高的。巴飛是我在拉薩相見恨晚的好兄弟,有天他帶著我去機場接來西藏之前在驢友群里認識的朋友。那個朋友就是老高。
我在拉薩貢嘎機場門口看到老高的時候,我著實被嚇了一大跳。身高一米八的他穿了件亮黃色的沖鋒衣,背著個紅色的雙肩包,那“絕美”搭配下的畫面實在太美。更讓我忍俊不禁的是,當他從二十米開外向我們走來的時候,我看到他的兩個鼻孔里都塞著紙巾。
在帶他去吃飯的路上,我們問他為什么不選擇坐火車,這樣就對高原反應(yīng)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適應(yīng)過程。誰知道他想都沒想就說:“坐飛機快啊,省時間。再說我習(xí)慣坐飛機了?!蹦且豢?,我和巴飛額頭冒出三根黑線。
可沒想到的是,老高帶給我們的黑線遠遠不止三根。
老高在來拉薩之前在五星級酒店訂了房間,當天晚上十二點多我和巴飛接到了他的奪命連環(huán)CALL,當他告訴我們他做出這樣激烈的反應(yīng)是因為在枕頭下發(fā)現(xiàn)死去的蟑螂后,我和巴飛恨不得一秒鐘跑到他面前揍他一頓。后幾天,老高的高原反應(yīng)越來越嚴重,每天他都要去醫(yī)院吸氧。所以我們給他買的布達拉宮的門票、給他付的去羊湖去納木錯的包車費全部浪費了……這所有的一切都讓我們抓狂不已。我們怎么都想不到一個身高一米八、身材魁梧的男人膽子那么小,體質(zhì)那么差。但是,這不妨礙我們和老高成為無話不說的朋友,這其中的原因,除了老高每天都會請我們吃飯之外,更多的是我和巴飛對老高生活的向往。
在和老高的閑聊中,我們知道他在上海的一家外企上班,過得是西裝革履、皮鞋錚亮的生活。他的月收入很豐厚,一個月的房租都要上萬。他經(jīng)常和上流社會的人接觸,朋友圈散到各個行業(yè)。他工作很忙,一個月有二十天都在飛機上……2012年,我和巴飛是還在象牙塔里享受大學(xué)生活、對未來沒有多少設(shè)想的窮學(xué)生,老高的故事像一個漸次鋪開的畫卷在我們的面前呈現(xiàn)出一個瑰麗的新世界。我們欣羨老高的生活,我們向往老高的生活,那個時候,我們把老高當成最崇拜的偶像。
旅行結(jié)束,坐火車回家,在上海和老高分別時,不知道什么時候還會再見面的我在火車站哭得泣不成聲。
前幾天,距離兩年之后,我再一次見到了老高。老高來我所在的城市出差,我看到他朋友圈發(fā)的消息,立馬約了他吃飯。
老高在約定的時間過了一個多小時候才趕過來,穿著西裝的他一坐下就連說好幾聲對不起。他告訴我從早上九點一直開會到現(xiàn)在,這樣的生活還要持續(xù)好幾天。
兩年不見,老高變得越發(fā)成熟和睿智,已經(jīng)畢業(yè)工作的我問了他好多工作上的事情,他一一給我解答。
吃飯的間隙,我出去接了一個電話。電話持續(xù)了十分鐘,掛了電話回到座位,我發(fā)現(xiàn)老高靠在沙發(fā)上睡著了。他松開了脖子上的領(lǐng)帶,眉頭緊皺著,嘴里輕聲呢喃著什么。
幾分鐘后,他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睡著的窘境,又跟我說了幾聲對不起。
“很累嗎?”我問老高。
老高拿出手機來給我看他的行程,這個月他要去十三個城市出差,他在上海自己家停留的時間只有一個晚上。
“畢夏,現(xiàn)在你還羨慕我嗎?”說完,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我突然間就想到了在拉薩時對老高的崇拜,可此刻,這份崇拜卻像一團棉花般堵住了我的嘴。我看著老高,欲言又止,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我轉(zhuǎn)過頭,望向窗外。車水馬龍,霓虹閃耀,來來回回低頭奔走的人,是剛下班準備回家還是怎樣呢?
我不知道他們從哪里來,要往哪里去。但在此刻我非常確信的是,在每個光鮮亮麗外表的背后,一定會有別人看不到的一面。那一面,是骯臟、是困惑、是疲憊、是隱忍、是無奈、是妥協(xié)……
想要成功,想要活得漂亮,一定要付出些什么吧。
我想,這就是成長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