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墉

今晚，當我在包畫的時候，你走過來問：“那是誰的作品？要寄回臺灣裱？好幾張似乎是同一個人畫的！”

我沒有多答，只“嗯”了一聲，因為我當時心里正不高興，甚至可以說一邊包一邊生悶氣，至于生氣的道理，則要從學校的課堂說起：

有一天我在教國畫課時，偶然地提到那種好吃的夏威夷豆，學生們都嘖嘖地贊美，唯有一個叫瑪格麗特的女學生，淡淡地說：“聽說那種豆子很好吃，可是太貴了，所以我沒吃過！”

夏威夷豆，不是我們家里常備的零食嗎？它雖然貴，也不過幾美金一瓶，甚至在臺北，走過忠孝東路的食品店，我都看見成堆地擺在櫥窗里，想必已經很普遍，可是這個學生活了將近六十歲，居然沒吃過，甚至連一顆，也不曾品嘗，豈不令人吃驚？

但是你知道嗎？今天桌上的三張畫，都是瑪格麗特要裱的，那個舍不得花幾塊錢買一瓶夏威夷豆給自己的婦人，居然要花幾十塊錢裱她的畫，而且要再花100多美金拿去配鏡框，卻是為了掛在她女兒的家中。

既然送畫給女兒，為什么不讓她自己裱，哪里有奉送到底的道理？“女兒最少也得自己配框子，表示一點誠意呀！”我對瑪格麗特說。

“你要知道那是女兒?。∪绻也粸樗押醚b好，只怕她擱幾年也不會掛起來?！?/p>

這三張畫放在我手上兩個多星期，我都沒有寄，一方面因為忙，另一方面因為每當我看到它，就會為那個畢生貢獻給子女、到今天還省吃儉用、繼續(xù)對孩子付出的母親感到不平。她使我驚訝地認識到：——。

覺得父母的付出是當然，而不知心存感激，是許多年輕人都有的毛病，這主要是因為在他們成長的過程中，父母始終無條件地付出。

“我餓了！”媽媽當然應該做好飯。“我累了！”父母自然領我去睡覺。“我衣服臟了！”媽媽當然要為我洗?！拔矣形钑?，一直到深夜才能回家！”父母當然該為我守門、操心，甚至接送。直到已經成人，“媽媽送我畫！”當然也該為我裱裝好。

問題是：照顧子女固然是父母的責任，在這同時，子女是不是也應該表示感激與體諒呢？

你或許要說，子女的心里是愛父母的，也都有著感激，只是他們多半放在心里，沒有表現(xiàn)在外。這樣的有與無，又有什么不同呢？表面說愛母親的畫，卻在拿到之后束諸高閣。嘴上說愛父母，卻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表面叫父親不要太辛苦地賺錢，私底下一點兒也不節(jié)省?？诳诼暵曇赣H保重，接著卻要媽媽做這做那。這就好比站在岸上高喊“有人溺水，救人哪”，自己卻吝于伸出援手，甚至落井下石一般。

記得小時候，一位幼年喪母的同學找我出去玩，當他看到祖母追到門口遞給我一件毛衣時，曾感慨了好半天。我當時心想，那有什么稀奇，本來媽媽就該叮囑孩子多穿衣服嘛！豈知，那是因為我一向“有”，所以不知有的可貴，他因為沒有，所以會羨慕。

古人曾感懷地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其實若不是父母早逝，孩子怎可能沒有侍養(yǎng)雙親的機會？對父母的侍養(yǎng)，何必非等自己成年，立業(yè)之后？幼年時代的孝順，何嘗不是侍養(yǎng)？

可惜這世上的子女，往往只有自己當上父母，辛苦地付出之后，才感覺做父母的不易，想回頭報答，卻因為自己的子女更需要照顧，而行無余力。等到孩子長大，自己有了力量，父母卻已年邁逝去了。

如此說來，孝養(yǎng)雙親最好的機會，不是反而在少年時嗎？

我們常說父母對子女的愛，是無怨無悔，不怨自己付出大部分的生命，不悔自己生育許多子女。然而，子女對父母何嘗不能有“無怨無悔的愛”。不要在未來怨自己少年時無知，不要在以后悔恨沒有早早地報答恩情！

再過幾天就是母親節(jié)了！讓我偷偷告訴你：媽媽送給孩子一張裱好的大畫，能給予子女的感動，恐怕遠不及孩子一張小卡片所帶給母親的溫馨！

（選自《每個怨里都有感恩》天津教育出版社）⑩⑧⑤③

1.這篇文章的記敘順序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2.瑪格麗特是一個很節(jié)儉的人，甚至連夏威夷豆都舍不得買，但她為什么要裱這幅畫呢？

3.結合上下文，在橫線處填上一句恰當?shù)脑挕?/p>

4.下面一段話，連用了三個問號，請問這樣表達的好處是什么？

其實若不是父母早逝，孩子怎可能沒有侍養(yǎng)雙親的機會？對父母的侍養(yǎng)，何必非等自己成年，立業(yè)之后？幼年時代的孝順，何嘗不是侍養(yǎng)？

5.結合上文，談一談你對“無怨無悔的愛”的理解。

風是父親的苦難 朱成玉

起風了。我與風并無恩怨，只是，它的每一次到來，都會吹落我心頭的淚水。我的淚水為父親而流，我一生的淚水中，父親是最大的一顆。

風，對著一棵樹推來搡去，像推搡一個人的命運。那棵樹像父親，看著瘦削，卻蒼勁有力，我們是他的兒女，一根根枝條，健康地成長，向著不同的方向。

記憶中，父親從來都是不懼怕風的，再大的風都沒阻擋過他回家。

起風了，炊煙醉了，酒一般東倒西歪。鄰居家的菜肴香味飄進來，父親咂咂嘴，似乎就著這香味就可以下飯了。別人家的好味道可以刮進來，別人家的好日子卻刮不進來，別人家的好味道只會讓父親碗里的咸菜更咸。

風總是圍著父親打轉，忙著在父親的臉上雕刻滄桑，忙著在父親的手掌堆積老繭，忙著在父親的頭發(fā)里掩埋霜花……父親無法阻擋那風，我們也沒有辦法。那么肆無忌憚的風，就像刻意蹂躪父親的命運，但是父親始終挺立著，盡管背已微駝。

風像鞭子，抽打著父親這個陀螺。讓他一生都無法停止勞作。因為決策失誤，我和哥哥一起經營的公司倒閉，還欠下很多債務。退休在家的父親不得不重新披掛上陣，開了一個汽車修理鋪，要賺錢替我們還債。我們這些不爭氣的兒女，不僅沒能讓父母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還給他們添了沉重的負擔。那日回老家，看到父親頂著花白的頭發(fā)，在修補一個個輪胎，充斥風中的是父親的汗味和滿身的油漬味道，嗆出了我們的淚水。

我們勸父親不要干了，他掙的錢對于我們的債務來說，無異于杯水車薪?？墒歉赣H執(zhí)拗得很，他說，欠下的就要還，還一點兒算一點兒，你們后背上扛著大山，我沒辦法替你們搬掉，就替你們卸幾塊石頭吧。

就為了替我們卸幾塊石頭，父親把本該安享的晚年拋給了風。

后來，我們的公司在朋友的資助下重新運營起來，所有的債務都還清了。只是，欠父親的那份債，怕是一生都無法償還的。

一個叫楊康的大學生詩人寫過一首關于父親的詩《我不喜歡有風的日子》，我很是喜歡：

“……風吹散了父親剛剛倒出來的水泥，風又把水泥吹到老板身上，吹到父親眼里。這可惡的風，就這樣白白吹走，父親的半斤汗水……”

這詩句讀來讓人心酸。因為那詩中的父親與我的父親極為相似——為了一家老小，在風中揮汗如雨。

那是個當農民工的父親，在工地上辛苦勞作，吃不飽睡不好，惡劣的環(huán)境總是雪上添霜，就像頑皮的老鼠，在冬天的夜里啃碎了窮人唯一的棉衣。做兒子的，唯一的企盼，就是讓風吹得輕一點兒，再輕一點兒，別讓那水泥和白灰瞇了父親的眼；別讓風吹涼了他碗里的白菜湯，因為饅頭是冷硬的；別讓風吹得腳手架晃動不停，因為父親年齡大了，腿腳不再靈便，也經常會頭暈；別讓風把雨帶來，那樣工棚里就到處濕漉漉的，父親的風濕病就會發(fā)作；別讓風聲大過了他口袋里那個破半導體的聲響，因為他時刻關注著自己的兒子所在城市的消息，那里發(fā)生的每一次流感都會令他忐忑不安，那里發(fā)生的每一起事故都會令他膽戰(zhàn)心驚……

這就是父親，每日里揮灑的汗水不止半斤，我想我和楊康也有不一樣的地方，我一方面不希望起風，另一個方面又想讓風給父親擦擦汗。

只是風啊，千萬不要來得太急，請你慢點兒來，輕點兒吹，因為父親越來越瘦弱，靠一柄拐杖活著，任何一場猛烈的風，都有可能讓他趔趄，甚至摔倒。

父親就像那柄拐杖，被我們握得越來越光滑，卻令我們站得越來越穩(wěn)。

父親曾經不止一次對我們說，起風的時候，就想想家，回來看看吧。

一直不明白父親為何如此說，現(xiàn)在我明白了，詩人楊康也明白了，他的詩句替我的心做了解答：“我不喜歡有風的日子，風是父親的苦難。我怕什么時候風一吹，就把我的父親，從這個世界，吹到另一個世界。”

（選自2013年4月16日《生命時報》）

閱讀練習

1.文章中的“風”有哪些含義？

2.下面的句子在文中的含義是什么？請結合原文回答。

（1）我一生的淚水中，父親是最大的一顆。

（2）就為了替我們卸幾塊石頭，父親把本該安享的晚年拋給了風。

3.請從修辭的角度賞析文中畫波浪線的句子。

4.文章結尾寫道：“一直不明白父親為何如此說?！笨墒?，后面又寫道“現(xiàn)在我明白了?！闭垎杻烧呤欠衩?？為什么？文中的父親究竟具有怎樣的形象？

參考答案：

《無怨無悔的愛》

1.倒敘。作者先寫自己不高興，再交代原因，激起讀者的閱讀興趣，想一看究竟。

2.她花很多錢來裱一幅畫，完全是為了女兒。這幅畫包含著母愛，體現(xiàn)了一位母親積極付出的精神品質。

3.子女對父母，遠不如父母對子女付出得多。

4.這三個問句連用，意要強調若沒有失去侍養(yǎng)雙親的機會，那就要去珍惜，不要等待，從幼年時就開始盡孝。

5.這是一種強烈而無私的愛，它是發(fā)自父母的內心，無怨地付出，無悔地給予，使子女在溫暖的懷抱里成長。

《風是父親的苦難》

1.一是指自然界的風；二是指生活的磨難。

2.（1）意思是在自己的一生中父親是非常重要的。一生中感動的事情很多，可是只有父親留給自己的感動才是最深刻的，也是最大的。（2）父親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微弱的，可是哪怕僅僅是幫著兒子減輕一點負擔，父親也要拼命地工作。為了兒子，父親拋棄了舒適的生活而開始在風中不停地透支著體力。

3.運用比喻修辭，生動形象地表現(xiàn)了父親為了一家人的生活而勞碌的一生。

4.不矛盾。因為之前不能真正理解父親，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對父親有了深刻的認識，自己終于理解了父親那句話的深刻含義。認識是一個過程，需要時間。父親是一位飽經歲月滄桑的老人，雖然風燭殘年可是依然拼命透支著體力，因為他關心兒子，替孩子著想、為孩子分擔，甚至可以為孩子做出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