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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征地補償分配中的“外來戶”與集體成員權

      2015-03-19 04:40:05郭俊霞
      關鍵詞:補償款征地分配

      摘要:在村莊內(nèi)部的征地補償分配糾紛中,矛盾的焦點是“外來戶”是否應該獲得征地補償,其實質在于外來戶是否享有村組集體成員權。對此,外來戶和本地戶的認知直接沖突。外來戶以戶籍和土地承包經(jīng)營權為集體成員權的基礎,主張法定權益應當受到保障,他們?yōu)楂@得村莊內(nèi)部的認可做出了多種努力。本地戶對集體成員權的認定,主要以“祖業(yè)”觀念和集體化時代的勞動付出為依據(jù),是傳統(tǒng)觀念和集體主義觀念結合的產(chǎn)物。外來戶的主張有國家法律制度的支持,本地戶的認知卻在地方社會實踐中處于競勝地位。外來戶問題及集體成員權認知沖突的意涵,在國家治理轉型背景中可以得到完整理解。

      作者簡介:郭俊霞,社會學博士,中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哲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鄉(xiāng)村治理和農(nóng)村社會學。

      基金項目: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費;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14YJC840009)

      收稿日期:2015032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7023(2015)06011109

      一、文獻梳理與問題提出

      伴隨著城市化進程,農(nóng)地征用越來越多,其引發(fā)的各類糾紛也紛繁復雜。其中農(nóng)民群體內(nèi)部因征地補償分配而起的糾紛,非常突出,這與集體成員資格界定的困境相關。現(xiàn)有研究主要從兩個角度分析集體成員權問題。

      一類研究從國家制度和法律的角度出發(fā)展開分析,認為現(xiàn)有法律持有一種有意的模糊態(tài)度 [1],因為認定標準不一,集體成員資格認定有困難。比如有的學者認同戶籍標準,認為應該結合戶籍以及權利人的生產(chǎn)實際和生活來源問題,綜合考慮征地補償費的分配 [2]。也有學者認為,成員的權利和義務是通過合同或加入社團取得,成員權的取得建立在法律行為的基礎上,因此,作為土地收益的分配依據(jù)應該是法理型的成員權,而不是戶籍或與村社的地緣關系 [3]。另有一類研究從鄉(xiāng)村社會生活本身出發(fā),展示集體成員權認知的復雜性。比如,認為在國家制度和法律之外,成員權認定的出發(fā)點更多是村莊農(nóng)戶的實際認知系統(tǒng),以及生計和道義標準 [4]。村民擁有戶籍、土地卻并不一定成為“村子里的人”,村莊內(nèi)部的認定是獲得成員權的前提 [5]。還有學者將集體產(chǎn)權定義為復雜的社會關系,這注定了與集體產(chǎn)權相聯(lián)系的集體成員權的復雜性 [6]。更有研究者通過問卷統(tǒng)計,證實戶籍確認標準已不現(xiàn)實,農(nóng)戶對成員權資格喪失之應然情形的主觀認知,深受鄉(xiāng)土社會內(nèi)在邏輯的影響 [7]。

      這兩類研究因從不同角度切入,呈現(xiàn)出集體成員權認知的多樣性、豐富性以及困難性。因此有人主張將國家制度的邏輯與鄉(xiāng)土邏輯相結合 [8],將國家制度和法律標準與鄉(xiāng)村社會內(nèi)部的集體成員權認知結合在一起。這一提議對認定鄉(xiāng)村社會集體成員權,進而解決征地補償應給與誰的問題,具有重要意義。

      不過,學界已有研究的不足,不僅僅表現(xiàn)為界定集體成員權時切入角度的單一,還有對問題討論對象的偏頗?,F(xiàn)有研究將問題聚焦于“外嫁女”,而看不到“外來戶”這一群體。這當中有可以理解的社會現(xiàn)實原因,因為“外來戶”曾經(jīng)不是一個問題。比如在沿海經(jīng)濟發(fā)達農(nóng)村地區(qū),“外嫁女”問題 [9]由來已久,而這些地方的外來戶本就不被接納,比如外來的務工經(jīng)商者、買房者往往不具有當?shù)貞艏?,難以參與集體財產(chǎn)的分配,也因此很少成為一個問題。在珠三角,“外來戶”雖然偶爾也成為問題 [10],但總體也不多見。然而,外來戶問題在另一些農(nóng)村區(qū)域正在成為或者已經(jīng)成為問題。在集體利益不如沿海農(nóng)村明顯的中部農(nóng)村,外來戶進村落戶(獲得戶籍)并不鮮見。然而,隨著中部農(nóng)村城市化進程加快,征地頻繁,征地補償分配利益爭奪出現(xiàn),曾經(jīng)隱而不顯的“外來戶”就越來越成為社會治理中的問題。中部農(nóng)村“外來戶”往往有三種來源。第一,政策性移民,典型的如水庫移民。第二,村干部外出招農(nóng)。20世紀90年代,農(nóng)業(yè)稅費負擔重,撂荒問題嚴重,村干部為了完成稅費,外出尋找愿意遷入的農(nóng)戶,實行“買房搭地、解決戶口”的政策。第三,農(nóng)戶自行搬遷。這些“外來戶”通常取得了在村莊的居住權、耕種權和戶籍,對于當?shù)卮迕穸?,他們并非傳統(tǒng)社會中完全不被接納的“陌生人”,他們可以進入當?shù)剞r(nóng)民的人情圈和互助關系網(wǎng)。然而,一旦涉及征地補償?shù)戎卮罄娴姆峙?,“外來戶”的身份就會成為導致糾紛的一個問題。他們是否是集體的一員?是否享有集體成員權?是否應該以及按照什么標準獲得征地補償?這些問題催生出頻繁而又難以解決的沖突和糾紛。

      本文將以筆者所在研究團隊2012-2014年對武漢市江夏區(qū)兩鎮(zhèn)數(shù)村的調研為基礎,從A村的調研材料展開分析。A村是江夏區(qū)安鎮(zhèn)政府所在地,因城鎮(zhèn)建設需要,土地征收頻繁,征地補償分配導致的糾紛也頗為常見。A村目前有9個村民小組,共240多戶,各組都有從周邊村莊自行搬遷過來的“外來戶”,另有不少上世紀90年代村干部邀請來的“招農(nóng)戶”。本地老戶中,“蔡”姓為主姓,村委會和隊委會里都是“姓蔡的掌權”。文章將從征地補償分配中的“外來戶”問題切入,探討村莊集體成員權的實踐邏輯、觀念認知及其意涵。

      二、征地補償分配中的“外來戶”問題

      20世紀90年代以來,A村因其便捷的交通地理位置,土地多次被征收。據(jù)調查統(tǒng)計,在1990年至2014年間,A村共經(jīng)歷十多次土地征收。土地利益的暴增,帶動了村莊內(nèi)部分配補償糾紛的大幅上漲。村干部介紹,當前農(nóng)村糾紛調解的主要任務就是土地糾紛調解,而各種“外來戶”卷入的征地糾紛則是重中之重。這些糾紛的焦點在于,外來戶是否應該獲得以及可以獲得多少征地補償。下面通過兩個糾紛案例呈現(xiàn)問題焦點。

      1.“外來戶”承包地被征時的糾紛

      2006年,九組的兩戶外來戶陳清和余浩兩家的部分承包地被征,而征地補償款下?lián)芎笞畛鯀s沒有交給他們。九組農(nóng)戶多次召開會議,認為土地不屬于外來戶,補償款不應該歸外來戶所有,因此拒絕在相應的證明書上簽字,而且“放話”要收回外來戶的剩余承包地。兩外來戶因此上訪,并拿到補償款。然而,九組組委會又要求兩外來戶各上交8 000元錢供全組均分,理由是土地是集體所有,并威脅要收回承包地。這遭到了兩外來戶的拒絕。僵持幾個月后,兩外來戶繼續(xù)上訪。

      趁外來戶上訪不在家,九組村民按照組委會會議決定,毀掉外來戶承包地的青苗,將承包地畫線重新分配。外來戶陳清憤懣不已,請鎮(zhèn)上的“混混”幫忙。當“混混”趕到主持分田的農(nóng)戶家里后,同去的陳清又害怕事情鬧大,主動報警,最后在派出所的協(xié)調下,在村委會干部的參與下,組委會做出了保護外來戶承包權的保證。事后,九組組長仍多次向外來戶索要補償款。為平息事端,陳清上交2 500元(給小組),“他們可以天天找我麻煩,我又不可能天天找人來,只有給錢和解”。隨后余浩也上交了部分補償款。小組則將所得補償款集體均分。不過事情并沒有結束,本地農(nóng)戶以“土地被征,犧牲過大”為理由,要求政府“加錢”,給予更多補償。鎮(zhèn)政府最終以給九組每戶農(nóng)戶免費安裝自來水管(折價1 200元每戶)了結此事。

      在我們調研期間,九組征地糾紛再起。江夏區(qū)政府擬在A村征地200多畝,其中有10多畝屬于九組兩戶外來戶的承包地。本地老戶認為,外來戶應與2006年征地時一樣,上交部分土地補償款給小組,從而實現(xiàn)小組集體成員“利益共沾”。村支書數(shù)次邀請外來戶之一李華與我們一起座談,吃便飯,討論征地補償款分配方案。在酒桌上,曾陪同余浩上訪過的李華通常表現(xiàn)出“服從大局”的姿態(tài)。但在非集體訪談中,他卻向我們直言,自己會采取措施保護權益,“會有動作”。

      2.未確權土地被征時的糾紛

      政府擬在A村征地200多畝,其中有200畝在第八村民組,八組被計劃的這200畝土地,屬于未被確權到農(nóng)戶的集體耕地,其被征的可能使得整個八組卷入大風浪之中。早在2001年,八組通過村集體,已將包括這200畝承包地在內(nèi)的大片土地長期發(fā)包給云濤苗圃。當時議定承包費為每年14 000元,其中4 000元交給村集體,10 000元交給小組。因這片耕地牽涉到八組90%的農(nóng)戶,小組用這10 000元繳納農(nóng)業(yè)稅費;取消農(nóng)業(yè)稅后,這筆費用成為小組集體收入,用于集體公益事業(yè)?,F(xiàn)在,這塊集體土地即將被征,據(jù)推測補償費又很高,組民因此主張將補償款分配到個人。但是如何分配,以及外來戶要不要參與分配,成為矛盾的核心,由此又觸發(fā)小組內(nèi)部舊有的矛盾。

      舊有矛盾也是征地補償分配中的外來戶問題。2010年,云濤苗圃范圍內(nèi)有28畝耕地被征收,小組召開村民會議后決定將30多萬元的征地補償款存放于小組,用于集體開支。八組的5戶外來戶認為,這一安排的結果是外來戶無緣共享利益,征地補償將成為八組蔡氏家族(八組只有5戶外來戶非蔡姓)的私款,因此,他們持續(xù)上訪數(shù)年,訴求尚未得到滿足。聽聞新的征地消息后,這5戶外來戶又以“詢問政策”為名去上訪。鄰村40多戶外來戶通過上訪成功獲得全額征地補償款的事情,也給了他們信心。5戶外來戶認為征地補償款應發(fā)放到個人,若將征地補償款保留在小組集體中,老戶會一如既往地通過各種方式排斥他們,不讓他們獲得任何利益。他們還認為,無論是先發(fā)放到集體再分配到個人,還是直接發(fā)放到個人,他們都有資格獲得征地賠償款,因為他們也是集體的一員,這片集體土地也曾有他們的承包地。他們擺出理由,認為落戶本地后,自己一直在小組內(nèi)履行各種義務,比如上交公糧,繳納稅費,投工參與修理塘壩、道路等公共建設,因此應當在集體土地被征收時獲得補償利益。甚至有外來戶認為,他們在這里耕種土地,在這里生活,就是這里的人,就有權獲得集體的好處。

      本地老戶對外來戶獲得征地補償?shù)钠髨D大為不滿。在外來戶未被邀請參加的小組會議上,如何不讓外來戶分得補償款是討論的重點。對于這片未確權的土地,人們集體反對按照二輪延包的土地面積(人口)來分配相應的補償,理由是外來戶在當時也獲得了承包經(jīng)營權。

      為征地補償分配事宜與村支書公然爭執(zhí)的八組小組長蔡武,是老戶的“代言人”。他多次在訪談中慷慨陳詞,認為外來戶不該侵占當?shù)厝说母@?,“土地是我們的祖業(yè)”,祖業(yè)帶來的利益應當且只屬于蔡姓子孫。在農(nóng)歷六月六“曬譜” ①當天,蔡武也曾試圖通過集體表決的形式,借“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強行通過將補償款直接分給老戶的分配方案。不過宗族事務的主要管理者蔡廣經(jīng)實行了一票否決,他希望將部分補償款作為集體資產(chǎn),“這樣對外遷的蔡姓族人也有個交代”。

      事實上,除蔡武之外,許多本地老戶與蔡廣經(jīng)一樣,對已經(jīng)轉走戶口的但仍是蔡姓族人的外遷戶態(tài)度溫和。訪談中,部分群眾表示,遷出的老戶“有想法”,可以理解,也好處理,因為“這是內(nèi)部的事情”。對于另一外遷戶張某,小組出納認為也應該分享土地征收補償,因為對方參與了人們公社時期的大集體建設,是集體曾經(jīng)的一員。

      土地征收剛剛開始,兩個村民小組卻已經(jīng)悄然拉開了糾紛的帷幕。A村村委會成員為此焦頭爛額。為防止越級上訪事件發(fā)生,村支書多次私車公用,陪同外來戶去有關部門“詢問政策”,還多次邀請筆者參與他與外來戶、本地老戶和小組干部的座談。村支書甚至與小組干部激烈交鋒,彼此都要求對方給出公正的方案。在鎮(zhèn)政府的“指導”下,村支書提出了“底限正義”的分配方案:要求小組給予外來戶補償;同時為照顧風俗和民情,可以“打折扣”———按照外來戶來村的年限計算補償?shù)亩嗌?,理由是外來戶參與集體建設時日有限。

      總結說來,面對土地征收補償?shù)姆峙?,群眾已?jīng)有了分化,本地老戶、外來戶、遷出戶都各自表達了訴求。爭論的焦點是,征地補償分配中如何處理外來戶的利益訴求,包括外來戶參與分享征地補償?shù)馁Y格,參與分配的權重。本地老戶否決外來戶提出的戶籍標準,對外來戶已確權的耕地被征后如何分配,也有不同看法。意外的是,遷出戶的利益訴求則得到了寬容的答復和接納。這紛繁的征地補償分配糾紛背后,可能涉及各方對集體成員權的復雜表述。

      三、“外來戶”的集體成員權主張和努力

      在農(nóng)村土地集體所有的制度約束下,征地補償分配的核心爭議點就成為,外來戶是否享有集體成員權,是否可以參與利益分配,能夠獲得多少?外來戶和本地戶為此陷入了對立狀態(tài)。外來戶以戶籍制度和土地承包經(jīng)營權為基礎,主張法定權益應當受到保障,同時為獲得村莊內(nèi)部的成員權認可,他們做出了多種努力。

      (一)“外來戶”的主張

      外來戶根據(jù)戶籍制度和土地“確權”后的權屬證書,認為自己擁有本村戶口和土地承包經(jīng)營權,就具備集體成員身份,享有集體成員權。集體成員權是參與征地收益分配的重要依據(jù)。外來戶主張的實質,就是依照法律法規(guī)分配征地補償收益。

      現(xiàn)行的法律和政策對征地補償?shù)姆峙溆休^為明確的規(guī)定。根據(jù)《土地管理法》、《土地管理法實施條例》、《農(nóng)村土地承包法》和《物權法》的規(guī)定:征地補償費包括土地補償費、安置補助費以及地上附著物和青苗補償費;土地補償費歸農(nóng)村集體經(jīng)濟組織所有,地上附著物及青苗補償費歸地上附著物及青苗的所有者所有,征收土地的安置補助費根據(jù)是否需要安置人員來決定;承包地被依法征用、征收的,土地承包經(jīng)營權人有權依法獲得相應補償。而從2004年開始,國務院就強調土地補償費主要用于被征地農(nóng)戶,而不是村集體?!秶鴦赵宏P于深化改革嚴格土地管理的決定》(國發(fā)〔2004〕28號),“省、自治區(qū)、直轄市人民政府應當根據(jù)土地補償費主要用于被征地農(nóng)戶的原則,制訂土地補償費在農(nóng)村集體經(jīng)濟組織內(nèi)部的分配辦法?!薄逗笔∪嗣裾P于進一步加強征地管理切實保護被征地農(nóng)民合法權益的通知》(鄂政發(fā)〔2005〕11號)則進一步規(guī)定:“土地補償費支付給享有被征收土地所有權的農(nóng)村集體經(jīng)濟組織,農(nóng)村集體經(jīng)濟組織如不能調整質量和數(shù)量相當?shù)耐恋亟o被征地農(nóng)民繼續(xù)承包經(jīng)營的,必須將不低于70%的土地補償費主要分配給被征地農(nóng)民?!?/p>

      顯然,從法律條文出發(fā),外來戶擁有村里的戶籍,尤其是九組的外來戶還擁有土地承包經(jīng)營權(且持有證書),其承包地被征收,應當?shù)玫较鄳a償;外來戶屬于農(nóng)村集體經(jīng)濟組織的成員,對集體的土地征收補償也應享有參與分配的權利。從司法實踐來看,集體成員資格和權利的認定,主要考慮以下因素:是否落戶,是否在集體經(jīng)濟組織生產(chǎn)、生活,是否以集體經(jīng)濟組織土地為基本生活保障。前兩點是成員資格的主要表現(xiàn)形式,第三個是本質特征?!短旖蚴懈呒壢嗣穹ㄔ宏P于農(nóng)村集體經(jīng)濟組織成員資格確認問題的意見》(津高法民一字〔2007〕3號)就規(guī)定:“農(nóng)村集體經(jīng)濟組織成員一般是指依法取得本集體經(jīng)濟組織所在地常住農(nóng)業(yè)戶口,在本集體經(jīng)濟組織內(nèi)生產(chǎn)、生活的人。不符合或不完全符合上述條件,但確以本集體經(jīng)濟組織的土地為基本生活保障的人,也應認定具有本集體經(jīng)濟組織成員資格?!比绱苏f來,A村外來戶對征地補償?shù)脑V求是有法律制度和國家政策做其支持后盾的。

      (二)“外來戶”的努力

      雖然外來戶一直主張,戶口和土地承包的現(xiàn)實就能表明他們的集體成員權身份,但他們很清楚,村莊內(nèi)部的認可甚至比法律和制度的認可更為重要,為此,他們一直在為獲得村莊內(nèi)部的成員權認可而努力。這一努力表現(xiàn)為兩方面,一是參與集體的土地調整,二是參與村莊日常生活。

      1.積極參與土地調整

      在外來戶看來,能夠獲得土地承包經(jīng)營權就意味著自己獲得集體成員資格,所以他們一度積極參與土地調整,大多數(shù)外來戶最初主要通過“買房搭地”的形式從房主那里獲得耕地。在土地確權之前,A村各村民小組均在小組內(nèi)部進行過土地調整。外來戶抓住這些機會,直接從小組集體獲得了土地承包經(jīng)營權。

      九組的外來戶參與土地調整的過程略顯曲折。2001年,九組在“二輪延包”時進行土地大調整,當時村民普遍認為外來戶沒有資格參與其中。外來戶在得知消息后,多次找村干部反映,并最終到區(qū)里上訪。經(jīng)多方協(xié)調,有5戶外來戶以人均上交250元的“入股費用”為前提,參與了二輪延包,只外來戶陳某1戶未交,也因此沒有獲得承包地。一年后,外出戶收回讓他代管的承包地,陳某隨后無地耕種。當初帶頭上交入股費用的陳清至今慶幸,認為自己明智,他認為正是通過上交入股費用,自己加入了小組集體,履行了加入集體的“合法”手續(xù),“不會今年種明年別人就要”。2003年,陳清拿到了土地經(jīng)營權證,更堅定地認為自己對土地享有與其他村民一樣的集體成員權和土地承包經(jīng)營權。

      不過,這種認知多少只是外來戶的“一廂情愿”。在九組的本地戶看來,土地經(jīng)營承包權并不是補償分配的惟一標準。外來戶陳清雖然擁有土地承包經(jīng)營權證,但在2006年的征地補償分配糾紛中,他最后仍不得不按照小組的要求,將部分補償款交給小組,并由小組在本地戶中均分。而在此前后,A村的六次土地征收事件中,補償款都是直接發(fā)放到本地戶家庭,惟有陳清的征地補償款被部分截留。同樣,這次征地風波中,本地戶仍然要求外來戶拿出部分補償款,由本地戶進行分配。村民們始終認為,外來戶不能享有與本地戶同樣的權利,不能完全享受集體的好處,甚至外來戶在本村的親戚也這么認為。在之前的糾紛調解中,鄉(xiāng)鎮(zhèn)和村委會都只能尋求妥協(xié),貌似“和稀泥”,其實惟有如此才能平息“眾怒”。

      2.積極參與村莊日常生活

      外來戶除了從制度上追求本地戶對其集體成員資格的認可外,還期望從日常生活來獲得村莊社會的認可。例如,通過人情往來建構熟人關系,通過親屬網(wǎng)絡的建構來建立更加復雜的親緣關系,遵照當?shù)厣鐣囊筠k儀式“請吃酒”等。

      在以小組為人情單位的A村,外來戶和本地戶一樣,一個小組內(nèi)部的儀式性人情場合都會參與。通過人情的走動,人們建構以己為中心的關系網(wǎng)絡,進而獲得“當?shù)馗小?[11],建立起“我是這里人”的感覺。值得一提的是,即便是在征地補償分配沖突發(fā)生后,外來戶依舊沒有中斷與當?shù)卮迕竦娜饲橥鶃?。一外來戶解釋說,堅持人情往來是因為人情往來是私的,征地補償糾紛則是對公,不是針對個人??梢哉f,外來戶是試圖通過人情建立個人與個人的聯(lián)系,最終以獲得村莊社會認可。征地補償糾紛則是個人不被“集體”認可帶來的沖突,集體背后的個人又是模糊不清的。外來戶從未放棄通過私人關系建立“當?shù)馗小钡呐?,這種努力最終也是為了獲得“集體”的認可。

      外來戶還通過建構親屬網(wǎng)絡,融入當?shù)厣鐣?。正如費孝通 [12]72所說:“我在江村和祿村調查時都注意過這問題:‘怎樣才能稱為村子里的人?’大體上說有幾個條件:第一是要生根在土里:在村子里有土地。第二是要從婚姻中進入當?shù)氐挠H屬圈子。”九組的外來戶李華,自稱蔡姓人家的“半邊之子”,因為他的妻子是“土生土長”的九組“姑娘”———九組村民的女兒。八組則有外來戶將女兒嫁給本組村民。通過婚姻建構的親屬網(wǎng)絡,以及為建立朋友和熟人網(wǎng)絡,外來戶試圖建構起自己“本地人”的身份,意欲獲得地方社會的認可。

      通過建構熟人關系和親屬網(wǎng)絡,外來戶和當?shù)厝岁P系逐漸熟絡,“請吃酒”的契機就來了。“請吃酒”是外來戶入村居住一段時間后,請人斡旋,宴請村莊社會的“掌權者”喝酒。被宴請者包括小組的隊委會成員、灣子(自然村落)里的“灣佬”(有權威的長者)、村干部等“說得起話”的人,他們會在酒桌上協(xié)商外來戶落戶甚至分配承包地的問題。通常情況下,只要對方愿意赴宴,外來戶在本組落戶的問題就迎刃而解。實際上,A村外來戶都是在“請吃酒”后遷入戶口的。“請吃酒”是通過鄉(xiāng)村社會的儀式來獲得村莊社會的認可。

      在外來戶看來,成功的“請吃酒”意味著“落戶”得到“組織的認可”,自己可以獲得集體成員權以及相關的各種權益。然而,從本地戶的角度來看,他們是因為情面,不好意思拒絕外來戶遷入戶口的請求。正如八組組長所說,“住著住著就熟悉了,你也不好不給人家落戶,戶口就這樣來的?!彪m然土地征收以“行政村”為基礎進行,但征地補償?shù)姆峙浞绞揭约氨徽鞯睾笫欠裥枰{整土地等,均是小組集體內(nèi)協(xié)商決定,也因此,外來戶認為自己通過各種努力,積極落戶,積極融入小組集體之中,這之后獲得征地補償也是順理成章。但對于“落戶”的意義,本地戶與外來戶顯然有不同的考慮。因此在征地補償分配這樣的重大利益面前,糾紛似乎不可避免。

      四、本地戶的集體成員權認知和實踐

      (一)本地戶的認知基礎

      本地戶與外來戶的集體成員權認知有著巨大的沖突。本地村民認為外來戶不具有集體成員權,不能分享土地征收利益分配,理由有二:一是外來戶并非蔡姓,不能分得蔡姓的祖業(yè);二是外來戶不是老戶,沒有參與過生產(chǎn)隊的大集體建設。可以說,本地戶在判斷集體成員權時,其觀念支持主要來源于兩方面:一是“一祖之孫”和“祖業(yè)”的觀念,二是集體化時代的勞動付出。

      1.“一祖之孫”和“祖業(yè)”

      在征地補償分配方案中,遷出戶的境遇甚至比外來戶好。前面已提及,八組的兩位遷出戶表達了相關訴求,村民們也表示,“遷出戶是自己人,任何問題都好解決”,因為“祖業(yè)的好處要分享,這是對同族的子孫一個交代”。甚至有村民說:“外來戶種的就是他們的田地。你是給遷出戶還是給外來戶?你畢竟是給自己屋里人吧!”對外來戶的排斥可見一斑!

      村民所說的祖業(yè),指祖輩開墾的基業(yè),包括祖輩土地改革之前購買和土地改革時分得的土地,涵蓋耕地、山林以及宅基地等。新中國成立至今,鄉(xiāng)村社會經(jīng)歷了一系列關于土地產(chǎn)權的變革,應該說,傳統(tǒng)時期的土地權利關系已經(jīng)被打破。然而,在農(nóng)村調查中卻可以看到“祖業(yè)”觀念仍舊存在,并在鄉(xiāng)村社會中實踐著 [13][14][15]。在A村,荒山荒地以及其他未經(jīng)確權到戶的土地,被稱為“公共面積”,這是毫無疑問的祖業(yè)。在這些土地上,“土地為集體所有”的制度話語和“土地為同族共有”的地方話語并不沖突,兩種話語強調的都是“集體所有”,一族人同時也是一個村民小組的人,可以共享這類土地上的利益,但“外人”因為不是集體一員,因此不能染指。

      2010年八組將征地補償款以集體資產(chǎn)的形式保留,原因就在于他們認為未經(jīng)確權到個人的土地,理所當然是集體的,是“祖業(yè)”。當事人回憶,當初小組開會,想把這筆錢分下去,蔡廣經(jīng)跳出來制止,“拆宗屋,燒樓板!”大家一聽此話都不再吱聲,“一提是‘祖業(yè)’,就無話可說了”。這筆補償款放在集體后,遷出戶也沒有異議,也不曾回來要分錢。“曬譜的時候遷出戶也回來吃酒,對他們有一個交代”。對非蔡姓的外來戶分得征地補償款的期待,本地戶感到“不可思議”,就是因為外來戶并非同族之人,“我們修的路讓你走也就算了,難道祖業(yè)賣了也分錢你?”

      對于已被確權到戶的土地,人們對其的祖業(yè)訴求會比較弱,國家制度強調的“三十年不變”甚至“長久不變”,也催生了土地上個人利益的訴求。不過,集體成員的鄉(xiāng)村觀念似乎優(yōu)先于土地承包經(jīng)營權。被征地農(nóng)戶陳清雖然手拿土地承包經(jīng)營權證,卻因為外來戶身份,無法保證自己的利益。外來戶雖然擁有得到政府認可的憑據(jù)———戶口和土地承包經(jīng)營權證,但這仍難得到本地農(nóng)民的普遍認可。而遷出戶雖然已經(jīng)沒有本村本組戶口,卻仍被看做集體的一員,是“屋里人”,其“在家”的利益可以得到維護。將土地當作祖業(yè)而排斥外來戶分享利益,明示了集體成員權及分享集體利益的資格,與是否為“一祖之孫”緊密關聯(lián)。傳統(tǒng)村落中同宗共財?shù)挠^念,仍深深地影響著鄉(xiāng)村社會。

      2.集體化時代的勞動付出

      八組的另一遷出戶張某,雖不是蔡姓子孫,但村里人認可其分享土地征收補償?shù)姆峙?。小組出納充滿感情地說:“張某一家在公社大集體時期與我們一起搞過建設,他們也是集體的一員,要顧及他們的感受?!盇村一組王某的情形與此類似。20世紀90年代,一組的土地第一次被征收,補償款放在集體戶頭上,用來買醫(yī)療保險,于20世紀60年代逃荒到本地落戶的王家也有份。第二次征收時,王家有10多萬的征地補償款,村民們覺得有點多,有人要王家少分一點,并通過召開小組會議,提出按照王家參加公社集體建設的年限比例來計算補償款的方案。王家非常生氣,“我們也是這里的人,到這里都有幾代人了!”集體最終還是將征地款全部給了王家,理由是,大家“都吃了集體的苦,是苦在這個地方的人!”

      雖然“祖業(yè)”是村民認可的參與分配征地補償?shù)闹饕罁?jù),但以老戶身份自居的非蔡姓村民的權利也在分配方案中得到了承認,人們反復提及他們“參與過大集體建設”。這里就涉及什么是“集體”。上面兩位外來戶進入村落之時,正是國家強力建構“集體意識”和“集體組織”的時候,這是制度層面的集體。國家在公社集體建制時期,又借助宗族等血緣關系、地緣關系來進行社會結構的建制,國家制度中的“村集體”、“小組集體”以宗族“共同體”為地緣和人員基礎。鄉(xiāng)村社會的“集體”一詞因此同時具有血緣共同體特征以及國家建構的制度特征。集體時期共同經(jīng)歷的勞動建設,也使“集體”一詞飽含了血緣之外的勞動和感情投入。

      后集體時代進入的外來戶似乎錯過了完全融入集體的最佳時機。村民們認為,20世紀80年代以前來的,是參與集體建設的人;20世紀80年代之后來的,是租地種莊稼的?!拔覀冎皇峭饽銇矸N莊稼的,不是同意你來落戶的。你交農(nóng)業(yè)稅費不是為小組盡義務,是你自己為了種田為國家交稅費?!憋@然,20世紀80年代以后搬遷入村的外來戶履行的義務相對有限,也缺乏集體化時期與本地村民同甘共苦生發(fā)出來的感情。

      (二)村組集體的實踐

      本地戶“開口閉口”講的都是“集體”,這并非排斥外來戶的托詞。村組集體在人們的生活中確實占有較為重要的作用。重視“集體”的實踐既是人們認知的產(chǎn)物,反過來又加深了人們的集體認知。

      從20世紀90年代到二輪延包前后,A村的土地被征收共有5次,每次補償費用都存在小組集體的賬戶上,未曾發(fā)放到農(nóng)戶家庭,并最終用于村組集體內(nèi)的各項開支。征地補償以集體資產(chǎn)的形式存在,其背后是人們不同于當下的土地產(chǎn)權觀念。經(jīng)歷革命傳統(tǒng)和人民公社集體時代的鄉(xiāng)村社會,人們更為認可的是,土地是集體的,而不是個人的,因此,征地補償歸集體所有(個人作為集體的一分子一起分享),同時在組內(nèi)進行土地大調整,平衡農(nóng)戶之間土地承包經(jīng)營權的不均衡。土地調整使同一塊土地可能被不同的村民承包使用,因此,無論征收誰的承包地,補償應由全組村民均分。針對這5次征地,有4次被征地村民小組都在小組范圍內(nèi)進行了土地調整,未調整的一次是因為該組內(nèi)人少地多,調地顯得多余。

      這種征地補償模式可以緩和因人口變化導致的土地分配不均的壓力,還能解決未被征地農(nóng)戶和被征地農(nóng)戶之間的矛盾,符合鄉(xiāng)村社會的傳統(tǒng)公平邏輯,強化了村民集體成員的身份,也強化了集體的存在和集體意識。這種“人人有份”的分配正義觀念,成為了村莊社會的地方性共識 [16]。

      然而,長期以來,中央一直強調穩(wěn)定土地承包經(jīng)營權。2009年,中央“一號文件”甚至強調“現(xiàn)有土地承包關系保持穩(wěn)定并長久不變”。因此,到土地二輪延包之后,土地上的利益越來越固化,全組范圍內(nèi)的土地調整越來越因受到各方牽制而難以推行。與此同時,上級不斷要求征地補償直接發(fā)放給土地承包戶,而不允許集體“截留”。人們也越來越接受這種觀點,承認土地承包農(nóng)戶在征收補償時的權利。但是,當土地承包者是外來戶時,村民還是難以接受,人們傾向于認為,即使土地利益固化到個人,也必須是集體的一員才擁有集體成員的各種權利,而外來戶不在此列。

      外來戶堅持認為,擁有戶口和土地承包經(jīng)營權就說明自己具備了集體成員資格。村組集體的實踐卻不接受法理上認定的集體成員權標準。在小組干部們看來,同意外來戶“上戶口”,是因為外來戶在此生活了一段時間,“抹不開面子”;也因為生活在一個灣子里,“做事不能太絕”,不能讓別人成為“黑戶”。然后,一旦涉及重大利益分配,對于外來戶拿戶口說事,小組干部就不愿意了??梢哉f,小組干部和本地戶其實一直是從實質的利益層面對集體成員權進行界定的,并不那么在意戶口或土地承包關系。因此,在平靜的日常生活中,外來戶對自我身份的建構,不會招致質疑。但重大利益沖突爆發(fā)時,本地戶的不認可才會凸顯。在重大利益面前,外來戶實際變成了“二等公民”,他們一直被排斥,無法分享集體的好處。例如,2010年,云濤苗圃屬于8組的28畝土地被征收,征地補償款全部存放在小組集體名下,名義用于集體開支比如曬譜,實際都成了蔡氏家族的“私款”,因為外來戶不可能也不愿意參加蔡姓的宗族活動。對于本地戶而言,“隊里”(小組)和“族里”是同一個“集體”,而對于外來戶而言,當本地戶將“族里”當做集體時,正好將他們排斥在外。

      在日常生活中,外來戶還遭遇種種“歧視”。比如,有的小組集體給村民購買醫(yī)療保險,外來戶卻不包括在內(nèi);有的小組集體所有的堰塘年終收成,各家各戶分魚,該組外來戶沒有份,等等。小組“變相”發(fā)放的其他福利,外來戶更沒份。例如,2011-2013年,八組連續(xù)三年以修繕堰塘為名,開支10多萬元,按人口出工的方式支付現(xiàn)金,而外來戶從未獲得過出工的機會。修繕堰塘工作量很小,其實質是分發(fā)集體資金。

      也就是說,只要面臨利益,外來戶與本地人就有了界限,這種“內(nèi)外之別”在土地利益之爭前,表現(xiàn)得更為突出。本地戶以排斥外來戶為重點的征地補償分配方案,不過是更為明確地否認外來戶的集體成員資格。訪談中,村民強調內(nèi)外之別,認為外來戶是“外人”,所以不好協(xié)商;而本地老戶作為“自己人”,則“什么都好說”,“無論哪種方案,內(nèi)部分歧都好協(xié)調。內(nèi)部人也不可能上訪,都是一個灣子里的人,外人就不好說?!蓖鈦響粼诖褰M集體內(nèi)“二等公民”待遇的實踐,其實質就是固有的歧視“陌生人”的鄉(xiāng)土邏輯 [17]。

      五、集體成員權認知沖突的意涵

      征地補償分配的糾紛實踐表明,以利益沖突為直接動因的糾紛背后,蘊含著觀念和認知的沖突。從國家法律制度和司法實踐來看,擁有村組集體的戶口和土地承包經(jīng)營權,就具備了集體成員資格,享有集體成員權,就可以參與集體土地征收收益的分配,可獲得自己所承包土地的征收補償中的大部分?!巴鈦響簟闭菗?jù)此來主張其集體成員權,主張依法分配征地補償收益。然而,本地戶的集體成員權認知與此有巨大的沖突。本地戶認為,外來戶不過是租種土地的,獲得戶口也不過是熟悉之后“抹不開面子”的產(chǎn)物,兩者都不能作為分享重大利益的依據(jù)。

      雖然法律制度較為清晰的界定了集體成員權,但本地戶的集體成員權認知主導著村莊現(xiàn)實場景中的實踐邏輯。村莊場域中的集體成員權有兩種獲得方式:一種是天賦的“同宗共財”方式,即通過血緣關系獲得,“一祖之孫”就可順理成章地獲得集體成員權;一種是后致的方式,即參與集體化時期的艱苦建設,“苦”成老戶,因此對集體資產(chǎn)有份。

      很難簡單用現(xiàn)代法律的思維去理解集體成員權的這種實踐。恰如張佩國所說,集體以及集體成員權的制度邏輯本身,蘊含了村落的生存?zhèn)惱?、家族關系、村落共同體傳統(tǒng),也內(nèi)在地延續(xù)了村落成員權的文化傳統(tǒng)。而且,新中國以來的集體建制和集體主義傳統(tǒng)也深深的內(nèi)嵌進這一實踐過程之中 [18]。

      集體以及集體成員權,源自“大集體”和“祖業(yè)”兩者的契合,即人民公社時期的集體主義傳統(tǒng),以及一直延續(xù)并存在的家族同宗共財?shù)摹白鏄I(yè)”觀念,它們型構出了公社解體、家族式微之后依舊存在的“集體”。這個“集體”,認可村落共同的公共利益,以土地承包到戶在某種意義上仍以共有的土地產(chǎn)權關系安排為基礎。一姓一村或者一姓一組的集體制度建構,與人們的血緣觀念和地緣觀念相互強化。人們在認同祖業(yè)觀念的同時,也不反對村社集體的土地產(chǎn)權?!耙蛔嬷畬O”所具有的“家族共財”產(chǎn)權觀念,與集體所有的土地產(chǎn)權觀念可以契合。被稱之為“祖業(yè)”的公地是蔡姓家族的公共財產(chǎn),也是小組的集體財產(chǎn),顯示的是地方共識與政治性話語的接軌,只因集體話語的侵入,人們將祖業(yè)當做集體財產(chǎn),而不僅僅當做宗族這個單位的私產(chǎn)。集體化時代的觀念建構,與傳統(tǒng)的“祖業(yè)”觀念又有所差別。單純按照祖業(yè)觀念,解放前就落戶于本地的非蔡姓人家也不能享有成員權。然而,“集體”不同于宗族共同體,人們可以通過辛勤勞動參與集體建設,從而獲得集體的接納。

      在這一背景下,征地補償中的“外來戶”問題,以及與此直接相關的集體成員權問題,就不簡單是國家法律與鄉(xiāng)村習俗、鄉(xiāng)土邏輯之間的沖突,更不是所謂國家法與民間法、大傳統(tǒng)與小傳統(tǒng)的沖突問題。只有在國家治理轉型背景和鄉(xiāng)村社會的實踐場域中,我們才能充分理解外來戶問題及其背后的集體成員權觀念之沖突。

      國家治理轉型的實質,是越來越通過個人權利的賦予和保護來建構秩序,而不再或不那么期待農(nóng)村集體在其中發(fā)揮中介性作用,至少不像集體化時代乃至稅費時代那樣發(fā)揮中介性作用,表現(xiàn)在土地問題上,就是希望“穩(wěn)定地權”,強化農(nóng)民的土地承包經(jīng)營權,弱化村莊集體所有權;落實在土地征收補償上,就是強調對承包農(nóng)戶的補償,而弱化甚至反對村社集體對征地補償?shù)恼加?。不過,由于土地集體所有制的客觀現(xiàn)實,對農(nóng)戶土地權利和利益的強調,就轉化為集體土地被征收后的分配問題,農(nóng)戶的集體成員權由此凸顯。國家法律制度從戶口和土地承包經(jīng)營權為標準來確定集體成員權,這對“外來戶”有利,因此成為他們的訴求依據(jù);而鄉(xiāng)村社會則普遍依據(jù)傳統(tǒng)“祖業(yè)”和集體化傳統(tǒng)糅合而成的“集體”觀念來確定成員權,從而成為本地戶抵制外來戶訴求的觀念基礎,他們認可“祖宗家業(yè),子孫有份”,“為集體貢獻的人,可以分享集體的好處”。

      從國家立場出發(fā),當然是要貫徹法律精神,要按照法律和政策的規(guī)范性要求來確定集體成員資格,保護集體成員權,因此需要側重保護“外來戶”的土地權益。然而,依法保護外來戶的土地權益,勢必會讓本地戶感到不公平,從而可能引發(fā)抵制。目前階段,很難有一種處置方式,讓外來戶和本地戶雙方都感到滿意,因為他們之間的集體成員權的認知沖突是客觀存在的。地方政府可能正是感受到了這種認知沖突,才會感到左右為難,才會在糾紛調解中“和稀泥”。也許,法律的貫徹、法治的施行,正是在這種拉鋸中前行的。因觀念和利益沖突而產(chǎn)生的征地補償分配中的“外來戶”問題,最終會在法治推行中逐漸得到解決,而這需要法律規(guī)則協(xié)調各方利益,并加以有效貫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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