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德亮
美化一個腐朽的王朝有何深意
●文/唐德亮
時下,美化民國甚為風行,一些作家與歷史學家不時有文章或著作為民國評功擺好,什么民國范兒呀,什么民國生猛呀,什么民國盛世呀,什么民國知識分子獨立自由呀,什么民國經濟上出現了黃金時代呀……把民國吹成了一朵花,吹成了一個天堂,仿佛過去我們常說的“萬惡的舊社會”壓根就不存在。
那么,民國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國”,民國時代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時代?
應該承認,孫中山先生推翻清朝、創(chuàng)立民國的功績是偉大的,但不幸的是,辛亥革命沒鏟除封建制度,且不久國家政權就落到袁世凱手里,政權迅速變質。之后,是長期的軍閥戰(zhàn),“城頭變幻大王旗”,軍閥們像紅眼魔頭,你打過來,我殺過去,生靈涂炭,民不聊生;再之后,是大軍閥、大獨裁者蔣介石發(fā)動四一二政變,叛變革命,大肆屠殺革命群眾,幾十萬人倒在血泊中,全中國陷入了白色恐怖、血雨腥風的苦難深淵之中,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國家性質不斷加深。誠如魯迅先生所言,“中國國民黨治下的連年內戰(zhàn),空前水災,賣兒救窮,砍頭示眾,秘密殺戮,電刑逼供”(魯迅《友邦驚詫論》)。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赤地千里,遍野餓殍——上世紀40年代,大畫家蔣兆和先生的巨幅畫作《流民圖》就真實反映了當時民眾饑寒交迫的社會現實。當時的教授雖是高薪階層,但到了40年代,物價飛漲,也常常是吃了上頓愁下頓。朱自清不吃美國救濟粉,活活被餓死;聞一多除了當教授,不得不兼職當中學教師以養(yǎng)家糊口。巴金作于40年代的長篇小說《寒夜》的主人公汪文宣,就是貧病交加而死的。
說民國“有言論自由”,不過是一些文人的臆想而已。魯迅先生主編的刊物《十字街頭》,剛出兩期即被查禁。1931年,魯迅先生說,禁期刊,禁書籍,不但內容略有革命性的,而且連書面用紅字的,甚至連童話譯本,都在禁止之列;魯迅自己的書就有二十多種被查禁(見魯迅《黑暗中國文藝界的現狀》)。到1933年,左翼作家被查禁的書達149種,凡是銷行較多的,幾乎都包括在里面(見魯迅《中國文壇的鬼魅》),1947年竟查禁了名報《文匯報》。請讀1948年8月26日國民黨上海特別市市黨部二處查禁《新聞窗》雜志的通知:
查《新聞窗》雜志(登記證京警國字第三十八號)自民國三十六年十二月在我市發(fā)行迄今,屢屢刊載詆毀政府、宣揚學潮、貌似公正實存偏袒之通訊及言論,引起讀者諸多不滿,滋按行政院民國三十七年八月十七日向各地行政治安機關發(fā)布《后方戡亂應注意事項》之精神,特勸令該《新聞窗》雜志自本通知到達之日起,即予停辦。尚在銷售之雜志,應即收回。
不僅禁止書報,壓迫作者,還殺戮作者,左聯五烈士就這樣犧牲在國民黨的屠刀下。其時,暗殺,綁架,坐牢,是有獨立思想的知識分子的家常便飯,楊杏佛、李大釗、李公樸、聞一多、邵飄萍、鄧演達、杜重遠、任光、宋教仁、龔帆……不都是民國時代被殺害的大知識分子么?“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不就是國民黨黨魁的名言么?
至于坐牢,那更是不計其數,監(jiān)獄里的政治犯常常是“人滿為患”。上世紀30年代下半葉至40年代的重慶,誰要是誤入歌樂山,誰要是欲去八路軍辦事處而誤入旁邊的國民黨特務機構,那就保你有來無回,死了也不知道怎樣死和為什么死。而監(jiān)獄里的種種酷刑,什么老虎凳、灌辣椒水、電刑、烙鐵烤灼、皮鞭、活埋……真是比法西斯還法西斯。民國時代特務如麻。國民黨特務組織(如軍統(tǒng)、中統(tǒng)和雜特)公開綁架淫掠,迫害群眾,粗暴破壞公民人身自由,臭名昭著,連美英等資本主義國家開明人士都稱它為“邪惡的機構”。軍統(tǒng)、中統(tǒng)是最大的特務組織,其殺人害人的罪惡罄竹難書。此外,蔣介石還仿效日本憲兵制度,在南京成立憲兵司令部,由有“殺人魔王”之稱的谷正倫任司令,初設四個團,由蔣介石的侄子蔣孝先和黃埔畢業(yè)生張鎮(zhèn)等四人分別擔任團長。憲兵司令部設警務處,這是擔任行動的特務機構。憲兵第三團僅1937年4月在北平就逮捕愛國進步青年、知識分子一千多人,在監(jiān)獄殺害四五百人之多。特務統(tǒng)治的黑暗恐怖可見一斑!特務機構的魔爪伸向全國各地,解放前各縣均成立“特務會”,用來監(jiān)視與捕殺人民群眾。王久辛的著名長詩 《狂雪》中的幾句,十分形象地說明了國民黨怎樣對待人民:“國民黨 多好的一個稱謂的黨/國民的黨啊/你們就那樣 掄起中國式的大刀/一刀砍下去/就砍掉了國民 然后/只夾著個黨字/逆流而上 經過風光旖旎的/長江三峽 來到山城/品味起著名的重慶火鍋/口說辣喲/娘稀屁”。
深受三座大山與四大家族的壓迫與剝削,中國下層人民連溫飽權與生存權都被剝奪了,更遑論什么自由、民主與人權?
又有文章說,國民黨和蔣某人是抗日的。的確,有一段時間,他們抗過日,消滅過大量日本侵略軍。這當然應該肯定,不可抹煞。但請問,是誰,提出“攘外必先安內”、實行“不抵抗主義”,一槍不發(fā),拱手讓出了東三省與熱河省?是誰,與日本人簽訂了賣國投降的《塘沽協定》與《何梅協定》?是誰,擁有幾百萬精銳之師,卻眼睜睜看著首都南京三十萬同胞被殘忍屠殺?是誰,制造了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大肆殘殺抗日武裝、抗日志士?是誰,與日本勾結,成立漢奸政權,實行所謂“華北五省自治”?是誰,成立南京偽政權,使黃河與長江之間成了淪陷區(qū)?是誰的二百多萬部隊投降日寇成了漢奸、偽軍、皇協軍,創(chuàng)造了中外投降史上的最高紀錄?是誰,制造了豫湘桂千里大潰退,大片大好河山讓日本鐵蹄踐踏?是誰,制造了慘絕人寰的“花園口事件”,讓上千萬中原人民死亡、流離失所?民間所言“日、偽、蝗、湯、蔣”,他們,就是老百姓的苦難源頭!更有中外學者認為,一個政府,養(yǎng)了幾百萬軍隊,卻保衛(wèi)不了它的國家與人民,那么,這個政府就應該下臺!
國民黨統(tǒng)治下的舊中國,黑幫遍地,土匪橫行,惡霸、地痞、土豪、劣紳,個個毒如蛇蝎,似虎如狼,荼毒人民,無惡不作。他們刮地皮,敲竹杠,開賭場,設妓院,強拉壯?。▏顸h某師管區(qū)二營營長楊作云送一千個壯丁,在路上就虐殺了841人);他們公開種鴉片,販煙土,放高利貸,苛捐雜稅多如牛毛,正如民諺所云,“農民頭上三把刀,債多租重利息高”;在西藏,奴隸主對農奴實行抽腳筋、扒人皮等駭人聽聞的酷刑,其殘忍堪比幾千年前的奴隸制社會……
當然,民國對于那些官僚、惡霸、地主、資本家等統(tǒng)治者來說,無疑是美妙的天堂。他們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吃啥有啥,享盡山珍海味,尤其是性福指數特高,不少人有三房四妾(時興叫姨太太),如袁世凱、閻錫山、韓復渠、張宗昌、劉文彩……哪個不妻妾成群?不是“大紅燈籠高高掛”?
還有文章說民國經濟曾長時間出現了“繁榮時期”與“黃金期”,真是這樣嗎?否!
民國年間,社會混亂加劇,國民黨政府以苛捐雜稅、高利貸和奸商對人民進行殘酷剝削,加上民族工業(yè)癱瘓破產,大饑荒于上世紀80年代未至30年代在全國蔓延。據上?!渡陥蟆?930年1月9日報道,其時的江南農村“草根樹皮、橡子野菜、石麥曲等羅掘殆盡”,“遍地災民載道,死亡日增,遺棄兒童……甚至人相屠食,慘不忍睹”。
國際聯盟派赴南京政府擔任衛(wèi)生顧問的斯坦普爾博士考察西北,發(fā)現陜西有一個縣的人口,死的就有62%,另一個縣有75%;甘肅一省就餓死二百萬人。(見斯坦普爾《西北各省與其發(fā)展前途》,1934年)美國著名記者斯諾在《西行漫記》中說,他于1929年訪問綏遠省幾個地方獲知,餓死的人口“一般都同意三百萬這個保守的半官方數字,但是我并不懷疑其他高達六百萬的估計數字”,“我在沙拉子街上看到過新尸,在農村里,我看到過萬人冢里一層層埋著幾十個這種天荒和時疫的受害者”。斯坦普爾博士發(fā)現:“許多土地荒蕪,許多土地集中在地主官僚手中。陜西的農民所付的土地稅和附加稅達收入45%左右,其他捐稅又占20%。不僅捐稅如此繁重驚人,而且結稅方式也似乎很隨便,至于征收的方式,則浪費、殘暴……”這就是紅軍到達之前的國民黨治下的綏遠及西北的現狀。再看土皇帝閻錫山治下的山西。由于廣大農民淪為赤貧,而地方官員又“生殺予奪,勒索凌辱,人民不堪其苦”,從而導致山西境內的百姓紛紛逃至北平、天津、洛陽、西安等處,他們“大多衣食無著,顛連困苦,其狀甚慘”(見孔祥熙等七十多名高級官員給閻錫山的電報)。而閻卻趁機大肆強奪好地,其祖宅日益擴大,成為山西境內最豪華的建筑群。閻家開辦的各種企業(yè)和商號遍布全省,財富無數。到40年代,全國經濟更加惡化。1947年,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寫給美國國務卿馬歇爾的信中說:“由于糧食問題,中國的經濟形勢普遍比已知的情況更糟糕。在長江流域的華南,80%的農民現在完全沒有大米,大米都在富裕的地主手里?!?/p>
國民黨實行恐怖統(tǒng)治,草菅人命,駭人聽聞。譬如,1934年冬,國民黨軍隊對蘇區(qū)人民進行滅絕人性的大屠殺。他們組織“還鄉(xiāng)團”、“暗殺團”、“鏟共團”,瘋犯殘殺人民,從3歲到89歲的老人均不能幸免。開始,他們殺人以人頭計,報功請賞,后因殺人如麻,改以耳朵計數。國民黨獨立33旅旅長黃振中,在寧都、瑞金、于都、興國、廣昌、石城等縣屠殺數萬人。國民黨江西保安三團團長歐陽江,一個晚上就屠殺500多名武陽群眾;瑞金菱角山一夜活埋300多人,南門一次槍殺500余人,竹馬崗被殺害人數以千計。僅一次清剿的被殺人數,瑞金就有18000人,興國2142人,于都3000余人,寧都3378人……許多村莊被殺成“無人村”,尸橫遍野,慘絕人寰,成了人間地獄,其殘暴與慘無人道可見一斑。據網友統(tǒng)計,民國年間,中華民國非正常死亡人數超二億。
民國腐敗至極。臺灣作家郭楓回憶說:“抗戰(zhàn)勝利后,我漂泊江淮河漢間,目睹國府接收大員驕橫貪腐的情景,逃亡人民饑餓困苦流離生死的情景,南京高官權貴奢侈淫靡的情景,內心悲憤,情思煩悶,幾乎憂郁成疾?!睙o怪乎,到了1948年11月,連國民黨中央社都發(fā)表題為《趕快收拾人心》的社論,驚呼“廣大人民陷入恐怖的情緒和社會的艱敝之中”,認為 “老百姓在這樣痛苦的時分,安慰在哪里呢?享有特權的人享有特權如故,靠著政治關系發(fā)橫財的豪門之輩不是逍遙法外,便是倚勢豪強如故?!习傩昭b著一肚子沉悶氣,人心失盡……”魯迅先生七十多年前說過:“這人肉的筵宴現在還排著,有許多人還想一直排下去。掃蕩這些食人者,掀掉這筵席,毀壞這廚房,則是現在的青年的使命!”(《燈下漫筆》)這樣的人肉筵席不掀翻行嗎?這樣的一個“民國”合乎情理人道嗎?不革命行嗎?這樣的“民國”,值得大吹大擂和留戀嗎?
國民黨的統(tǒng)治理念又如何?王蒙認為,與共產黨的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相比,“國民黨和蔣介石的意識形態(tài)體系,他們的理論魅力、學術高度、理念境界幾乎是零。他們對于舊中國的封建主義傳統(tǒng)的美化聽來令人發(fā)指,他們本身就是老朽、腐爛、無能、軟弱、拖延、抱殘守缺、抗拒先進思潮、抗拒世界潮流、維護陳規(guī)陋俗的反動派、頑固派”。信哉斯言!
那些把腐朽當寶貝、把膿瘡當鮮花的“民國情結”,并重新“挖掘”欲強加于人,不是“腦髓里有點貴恙”(魯迅《論雷峰塔的倒掉》),就是別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