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凡
我還是被淹沒在關山的一片燈火之中
這座昔日的邊邑,堆積著光芒的夜色
像夜光杯中興奮的葡萄
明月腹地的機場,迎來萬里長風
乘駕鋼鐵的自信和激情
寫滿落地的大玻璃窗上
天山在西,路途千里。我明白了
那么多的黃金沙礫——為什么
都睜大玉翠般的眼睛
昆侖以遠,雪落大漠。蒼茫無限的
古代征人長眠青冥,而掩袖的
紅顏都被綿綿思念埋葬
拔地而起的高樓,自玉門關起
連接長城。高速路上的車燈
緊咬串連蛇走逶迤
手持一塊白玉,邂逅相知相識
踏上白登大道的千年人生
撞懷夕陽的風生水起
在西寧的大街小巷,撿拾遺散的
風中駝鈴。就像在杜鵑花的聲音里
傾聽芬芳,感受水石相遇的難棄
大水灣,中國西部高原內(nèi)斂的氣勢
一百萬只羊的溫暖包圍著聳立的
古寺,從琴弦走上絲綢之路
1974年:下午的小火車
風中已經(jīng)夾帶著黃河的氣息
湯陰起始,取道濮陽
夏日下的敞篷小火車
共同的口音,共同的汗臭
共同的后退的大地和麥香
身上的煙塵流淌成中原的軌跡
那速度的緩慢——
如同千里尋找二叔的烏鴉
河之南,鳴笛聲聲泣血呼喚的
老家——被分配的菜瓜和芹菜
輪子似的卷入集體時代的旋渦
那棵蒼老的棗樹下的那座老宅
雖然破敗不堪卻也成為了
公社的化肥倉庫
奶奶坐在紅色標語的背景下
用盡最后的生命等待這一次
親情相觸。而我卻也沒有理解
臨行前——病中的父親
那意味深長的目光
手提袋中母親憑票購來的綿白糖
輾轉千里,如今已是記憶岸灘上
飛揚的沙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