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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叔的一九八六年

      2015-04-14 03:27栗果
      雪花 2014年2期
      關(guān)鍵詞:下巴中山飯店

      栗果

      1

      裝完貨,曲振輝把我三叔和司機(jī)老譚領(lǐng)進(jìn)一家臨街的飯店,要了一桌子菜,曲振輝邊吃邊和老譚講他家那兩條德國狼狗。

      曲振輝還哭窮道,俺們單位讓幾個頭兒整完了,好幾個月不開資了。要不然,早領(lǐng)你倆上大酒樓整一頓了。

      譚國泰嘴里嚼著雞肉,說,別別……這就挺好。

      哪天到我家,老曲又說,咱們好好喝喝。

      閑扯了一會兒,就扯到正題,老曲對老譚說,這五十塊錢你先拿著,吃虧就算吃在你老同學(xué)身上了。過幾天,我找保管員給你弄兩盒王八精。

      推來推去,老譚最終還是收下了錢。老曲總算舒了口氣:雇別人的車,最低八十元錢。目光移到桌對面,老曲掏出十元錢,我三叔遲疑一下,順手也把錢揣進(jìn)兜里。他想起以前曲振輝他們醫(yī)藥批發(fā)站每次拉貨都是雇兩個裝卸工,這次,竟然在他身上也賺了十元錢,還好像欠他多大人情似的。三叔想到這里,就故意把排骨啃得霍然有聲。

      老曲和老譚都吃完了,老曲一個勁抬腕瞅表,三叔知道他是在暗自催促自己,他偏裝著沒看見,繼續(xù)埋頭苦干。終于,老曲起身吩咐三叔慢點(diǎn)吃,說,我和譚師傅辦點(diǎn)事,吃完你就在這兒等我們。

      老曲說完去柜臺算帳,和老板娘嘀咕半天,在收據(jù)上又做了點(diǎn)手腳,笑瞇瞇地走了出去。

      老曲和老譚前腳剛走,三叔就擱筷不吃了。

      廚房里盡管馬勺敲得叮當(dāng)亂響,其實(shí)屋里吃飯的人就這么幾個人。除了三叔,還有幾個地痞模樣的青年人在喝酒。三叔揮手招來一個衣衫襤褸的討飯婆,指著滿桌的剩菜,對她說,大娘,你拿走吧。討飯婆動作嫻熟地將曲振輝準(zhǔn)備帶回家的大魚大肉,一鼓氣裝進(jìn)塑料袋里。

      三叔心情好了許多,點(diǎn)根煙,慢慢地吸著。

      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他撅起屁股趴在暖氣片上向外看,原來是一個滿臉粉刺的地痞在追打一名出租車司機(jī)。屋里喝酒的幾個人也望著窗外在笑,顯然,他們是一伙的。三叔走了出去,倚在店墻上觀望。

      破吉普車停在飯店和大街的空地上,高個子司機(jī)被粉刺臉追得繞車直跑。因為路旁就是公共汽車站點(diǎn),許多候車的人都在圍觀,幾個回合后,高個司機(jī)被抓住,撕捋了沒幾下,就被粉刺臉制服拖到房后面。賣呆兒的人們也索然無味地散去。

      三叔哈腰系緊鞋帶,他有好幾次和人打架都是因為鞋掉了而受重創(chuàng)。系緊鞋帶,直起腰,拐過墻角,他看見粉刺臉背對著自己,似乎在威逼司機(jī)送他們回家。司機(jī)只顧傻子似的看走過的三叔,忘了答話,粉刺臉也就順著司機(jī)的目光往后瞅,剛扭過頭,正巧三叔也趕到了,揮拳將他打倒在地。三叔膝蓋壓著粉刺臉的胸脯,雙手照他的面門狠狠地打著,粉刺臉在身下吭哧吭哧地掙扎,不叫,卻問,你是不是西街的老虎?

      高個司機(jī)趁機(jī)溜走了。

      我他媽還金錢豹呢。三叔又重重地補(bǔ)了幾拳,粉刺臉的臉頓時鮮血直流。這時,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不用回頭看,三叔也知道是粉刺臉的援兵來了,他跳起身,直接往前跑,一道木柵欄被他咔嚓一聲攔腰撞斷……

      2

      擺脫追兵,連滾帶爬地回到我大姑家時已經(jīng)天黑。剛進(jìn)院,就聽見老曲的牢騷聲和黑狗的叫聲響成一片。大姑見他回來,沉著臉不理他。大姑夫又添了雙碗筷。

      剛坐下,老曲和大姑就開始輪番數(shù)落,大姑說,你都二十好幾的人了,整天沒個正型,你想把咱媽氣死呀?

      你說你……老曲說,你又不認(rèn)識那幫流氓,你閑的呀幫人打架?回來時,他們圍著車要打我們,多虧譚磕巴一踩油門我們才沖出來。我好心幫你找活干,弄得差點(diǎn)陪你挨揍,回來還得替你卸車……

      三叔悶頭喝酒,不知不覺就喝多了。喝多了的三叔可就再也沒有耐性聽老曲磨嘰。他越瞅老曲越來氣,心想,如果給這張臉上來幾記重拳,情形該是如何呢?三叔在這類事情上最討厭猶豫不決,念頭一起,立即揮拳擊向老曲雙唇翻飛的圓臉,見效果甚微,又給老曲的腦袋上扣了一盤炒干豆腐絲。

      大姑立刻尖叫起來,撞翻的飯桌也在稀里嘩啦地響。鬧騰半天,渾身披掛著干豆腐絲的老曲和大姑夫才合力把三叔摁倒在地。三叔血紅著眼,拼死掙扎、破口大罵。等大姑把派出所的警察找來,給他扣上手銬,帶到公安局他還罵聲不絕。終于惹怒了一個年輕警察,那警察抽掉三叔的寬牛皮腰帶,朝他后背沒頭蓋臉地狠抽一頓,他才算老實(shí)下來。

      三叔那回在派出所呆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所長給他講了半個小時法律常識,買了一個面包和兩根香腸讓他吃完,就把他放了。

      3

      走在大街上,三叔有些垂頭喪氣。一腳踢飛一個路旁空罐頭盒時發(fā)現(xiàn)皮鞋幫裂縫了,想去掌鞋,摸摸昨天掙得十元錢已經(jīng)在昨天的混戰(zhàn)中遺失了,兜里只有皺巴巴的五角錢,這時迎面走來個賣雪糕的老太太,買了一塊雪糕,叼在嘴里,他漫無邊際地瞎溜達(dá),不知不覺走到了黃泥河岸。一群工人赤裸著胳臂在河岸邊修河堤。三叔掏出根香煙向岸上那個橫跨在紅色摩托車上的中年人走去。

      大叔,借個火。三叔點(diǎn)著煙,問:修河堤呀?

      那人用鼻音回答了他。

      他原本想搭茬找個活兒干,好混頓中午飯,看到那人的這副樣子,他只好怏怏地走了。

      順著河堤,他來到一塊寂靜的沙灘上仰面躺下.

      天上,一朵朵白云飄過,他想回家,但一想他媽硬逼著他和那個姑娘處對象,他就不寒而栗。那姑娘,腰像水桶似的,眼睛像梁天。

      吸著煙,三叔呆呆地望著云彩胡思亂想。想著想著,他忽然想起了前幾天,他曾經(jīng)和溫中山去承包飯店的事。

      那家飯店挺有趣,店里的雜務(wù)和具體事項歸兒子主持,老太太負(fù)責(zé)監(jiān)督并決策店里的經(jīng)營,而實(shí)際說了算的卻是在法院當(dāng)庭長的男主人。兒子的對象在收款時總是往口袋里多揣幾張鈔票,老太太購買原料時也同樣多報幾十元,出現(xiàn)虧空,娘倆當(dāng)著庭長的面吵的天翻地覆,庭長一來氣,辭退了廚師讓兒子整天掄大馬勺炒菜,減掉幾個服務(wù)員,老太太有時也得嘗嘗洗碗刷碟的苦處。如此這般事情更糟,兒子做的菜實(shí)在讓顧客不敢再來,老太太刷盤子刷鬧心了,最后娘倆都嚷嚷著往外兌或轉(zhuǎn)包了。endprint

      那天溫中山找三叔,只說出去玩玩,誰知繞過幾條街走進(jìn)飯店,因為溫中山夫妻倆在市場擺了幾年服裝攤,老太太就說,月租金不得低于七百。

      回去商量一下,再給音兒,行嗎?溫中山說。出了門,溫中山對三叔說,七百?我還想給她一千呢。

      他們商談的時候,三叔扮演的是合伙人的角色,也煞有其事地跟著談了幾句……。

      想到這里,三叔興奮起來。連忙起身,走到河邊,掬些混濁的河水擦凈臉,用手指梳攏一下亂蓬蓬的頭發(fā)。

      4

      農(nóng)貿(mào)市場右側(cè)的那家飯店,兩個褪色泛白的店幌無精打采地飄蕩著,幾個女服務(wù)員閑得無聊嘰嘰喳喳地談?wù)撝裁矗贻p的少店主躲在簡易的內(nèi)室里壓著對象,叭嘰叭嘰地親嘴玩,只有老太婆瘋癥病似的里外瞎嘟囔。

      門簾一挑,三叔走了進(jìn)來。

      老太婆正因為沒有得到溫中山的回音而心焦,見三叔來,問道,商量妥了?

      三叔笑笑。

      那天說的價兒咱們可以商量,老太婆忙說,只要你們按月給我租金,我也就不操這個心了。接著,講起她的飯店過去多么紅火,地理位置多么理想,后來因為兒子……。

      兒子不吱聲,老太婆索性把壓抑在心里,不便對庭長講的怨言一股腦傾泄出來。兒子終于忍不住了,沖出來沖著老太婆一陣狂喊,最后說,愿他媽怎么地怎么的,這回我還不管了呢。

      兒子領(lǐng)著對象摔門走了,老太婆頓時麻爪了,一咬牙,她領(lǐng)著三叔去見庭長,庭長雖然公休在家,但是挺忙,剛送走一位有來路的,一個電話又談起沒完,電話放下,正想和三叔談?wù)?,服?wù)公司經(jīng)理又迭聲地“李庭長在家嗎?”闖了進(jìn)來。李庭長扭頭對老伴說,你看著辦吧。

      老太婆想問點(diǎn)什么,李庭長橫眉一豎,罵道,讓你看著辦你就看著辦!

      出了門,三叔問了一句,你家到底誰說了算?

      老太婆瞪了他一眼。

      回到飯店,就開始清點(diǎn)物什,服務(wù)員們才恍然飯店這次是真的包出去了。幾個姑娘望著比她們大不了幾歲的新老板,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或該做什么。還是三叔對一個長雙大眼睛的姑娘說,你去跟著盤點(diǎn)。

      大眼睛姑娘前幾天被老太婆找邪火給訓(xùn)哭了,恰巧那天被三叔看見,這次大眼睛滿懷階級仇恨般和老太婆較起真來,恨不得連大蒜都挨瓣數(shù)出來。三叔點(diǎn)根煙坐在圓桌前吸著,這時,進(jìn)來個老漢要吃冷面,三叔對幾個姑娘說,來人吃飯你們怎么不動彈?

      姑娘們急忙四下散去,開始忙碌。將近中午,來吃飯的人多了起來,柜臺里原有的冷面菜和酒類就這樣隨著人流的進(jìn)出逐漸減少,而三叔蔫癟的口袋便隨著酒菜的減少在逐漸膨脹。一個穿藍(lán)制服的問,怎么換人了?三叔笑著說,給我二姨家?guī)兔?。最后那桌人走了的時候,老太婆和大眼睛的盤點(diǎn)也再無異議,拿著清單送到他面前,三叔簽了字,說,過兩天你來,我們給你清帳。

      老太婆說,趕趟,你們先忙吧。

      老太婆走后,一個姑娘問三叔,老板,咱們吃啥菜?三叔問正在拖地的大眼睛,你們平時吃啥?

      平常?……大眼睛說。

      三叔說,比平時稍好點(diǎn)就行。

      一會兒,姑娘們端上幾盤菜,大眼睛問三叔,你喝酒嗎?

      三叔問姑娘們,你們說我喝酒不喝酒?

      姑娘們都笑了,大眼睛說,喝點(diǎn)吧。

      三叔說,那喝點(diǎn)。

      握著酒杯,三叔喝了起來。剛開始他還和姑娘們閑聊幾句,喝著喝著就喝出了感慨,一言不發(fā),緊皺眉頭一杯接一杯喝,顧客來了,他讓大眼睛去替他收款,看他那樣似乎定要喝個天昏地暗,正喝呢,他原單位的朋友李小波碰巧也領(lǐng)幾個哥們來喝酒,他便拽人家一起喝,小波的朋友看他喝得說話舌頭都大了,滿桌狼藉,盡管不太情愿,但抗不了三叔硬拽,最后勉強(qiáng)坐了下來,三叔連呼再上四個好菜,服務(wù)員過來問,都加什么菜?老板。這時,小波的朋友才清楚面前這位蓬頭垢面的醉鬼竟然是這家飯店的老板,于是敬煙的、敬酒的,眾星捧月的和他親熱起來。這個建議應(yīng)該開發(fā)早點(diǎn),炸油條,賣豆腐腦,哪天我?guī)藖斫o你在院里砌個大灶,支個帳篷;那個說站前飯店有個鮮族老太太,冷面和辣菜做得最棒,趕明我去朝鮮屯給你找個純高麗來;—個又說他二姨夫的干爹是國家特級廚師,有空我把他找來給你主勺;小波也不示弱地說,過陣兒我給你偷條狗,咱專賣狗肉湯。樂得三叔狂呼:為了友誼……干杯!

      5

      第二天清晨,爛醉的三叔因為口渴睜開了睡眼,朦朧晨色中,墻壁上和整齊的桌椅顯得幽靜而素雅,他想找水喝,看見柜臺里硬塑料具里的高級飲料,他想起他現(xiàn)在有想喝就喝的權(quán)利,咚咚猛灌了兩瓶,他又躺了下來,點(diǎn)根煙,他靜靜地吸著,在這個昏暗的早晨,他只是茫然地看著煙頭的微亮照射出手指上的細(xì)紋,腦海里一片空白。

      煙蒂布滿一地,抽的嘴都發(fā)苦了,他開始起床。噼哩叭啦地趿雙破拖鞋,劈柴,扒灰,像猴似的蹲在爐前劃火,干劃劃不著時,大眼睛姑娘推門進(jìn)來,三叔問,你叫啥?

      張炳霞。

      張炳霞遞給他昨天的營業(yè)款還附帶一張明細(xì)表,三叔把錢揣兜里,那張表讓他點(diǎn)著順手塞進(jìn)爐膛。出了門,他邊走邊數(shù)錢正好是一百六十元整。走進(jìn)一家相識的旅店,他撒了個謊把錢換成整票,他不想讓人知道昨天他還身無分文。回到飯店,三叔把錢遞給張炳霞,說,以后你負(fù)責(zé)采購和收款。

      庫房里原有的材料和成箱的酒類,足夠三叔折騰一陣了,他只需拿錢買些現(xiàn)用的東西就行,當(dāng)天晚上又進(jìn)賬了三百多元。有了錢,三叔的心就塌實(shí)了一些,但目前老太婆的錢他累折腰也拿不出的。

      三叔去找溫中山說,我把飯店包下了,抽空你去幫幫忙。

      溫中山說,行。

      有一天,三叔和溫中山正在飯店閑嘮,老太婆來了,三叔說,大娘,這幾天剛接手太忙,過幾天你再來,行嗎?

      老太婆還是那句話,趕趟,你們先忙吧。就走了。

      溫中山家在龍山區(qū)屬老住戶,溫父在世時和李庭長幾十年相識相熟,溫家做了幾年生意,家境樸實(shí),況且溫中山為人穩(wěn)重,所以老太婆回家安心地等待去了。endprint

      三叔不再惶惶然,有一天,他穿著張炳霞替他洗的西服走進(jìn)站前飯店,要了幾個菜,喝了起來。細(xì)一品,他不得不承認(rèn)這家飯店的辣菜和冷面質(zhì)量的確不錯。借口喝水,他進(jìn)了廚房。一個肥胖的朝鮮老太太操著生硬的漢語正和一個中國老漢吵架。喝口水出來,三叔坐下接著喝酒。當(dāng)那個瘦猴般的老漢氣沖沖地走出店門時,三叔連忙跟了出去。

      大爺,借個火。三叔說。

      老頭沒好氣地說,沒火!想了想掏出火柴,說,抽煙不帶火,你算幾等抽煙的?

      三叔嘿嘿地笑著,順勢遞給老漢一根好煙,都點(diǎn)著了,三叔問,你們飯店挺紅火呀”

      再好也是人家的。

      你不是老板?

      我還老板他爹呢。

      噢,三叔說,一個月多些錢?

      老頭斜視他一眼說,高麗老太太是我后老伴,俺倆一個月給四百……

      有給你們六百的地方,去嗎?

      你?……

      三叔說,我是市場那家冷面館的老板。

      兩天后,朝鮮老太太帶著他精湛的技術(shù)和精瘦的丈夫,跳槽來到三叔的飯店。那天一起喝酒的張德軍也沒失言,還真領(lǐng)人幫他搭爐砌灶,開起了早餐小吃。只是有時顧客點(diǎn)炒菜,卻讓三叔為難,雇廚師吧,每月得給好幾百元工資,思來想去,他決定去搬援兵。因為幾天前的一個清晨,他已經(jīng)親吻過一次張炳霞了,所以他對張炳霞說:“你跟我去辦點(diǎn)事?!?/p>

      臨近中午到了市里,三叔把張炳霞安置在公園里。

      他去了趟百貨商場,回來的時候又洗了個澡,理發(fā)成小平頭,路過垃圾箱他順手把換下來的舊衣服和裝著臭襪子和露屁股的襯褲的塑料袋丟了進(jìn)去。張炳霞正四下張望,不知誰突然拍了一下她的肩頭,扭頭一看,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戴副墨鏡,系條暗紅色領(lǐng)帶,正朝她微笑。她認(rèn)出是三叔,但她沒想到嶄新的皮鞋和筆挺的西服竟能把他裝扮的這般瀟灑。她笑了,倆人挽著手走出公園。

      傍晚,他們來到龍山煤礦。

      穿過職工住宅樓,橫跨那座鋼筋焊筑的黑水橋,他們來到四樓韓天浩家。

      劉麗華陪張炳霞嘮嗑,三叔領(lǐng)著五歲的小菲菲去找韓天浩,韓天浩正在和人打麻將,看見三叔,他點(diǎn)下頭,說,等我一會兒。

      打完麻將,他倆順路去市場買菜?;貋淼臅r候,一個人攔住了他倆,那人告訴韓天浩說他兒子今天過生日,讓他倆去喝酒。韓天浩說,你讓素華領(lǐng)著孩子到我家吧,我來朋友了。

      那人走后,韓天浩告訴三叔,某日,韓天浩大白天和這人的媳婦在床上做愛,被他碰見,他狂喊一聲進(jìn)廚房拽出菜刀,沖進(jìn)屋一看,韓天浩光個腚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fā)上抽煙,這人舉起菜刀好半天不知道往哪砍,就丟下菜刀,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后來呢?三叔問。

      韓天浩說,我把他領(lǐng)到冷面館,安排他兩個辣菜才哄好。

      別吹了。三叔說。倆人一邊笑一邊回到家。

      晚間喝酒時,劉麗華陪張炳霞喝了幾杯啤酒,喝得張炳霞粉面桃花,有些堅持不住了,劉麗華說,要不去小屋躺一會兒吧。張炳霞應(yīng)聲,去了小屋,再也沒露面。

      午夜,酒足飯飽。

      斜倚在沙發(fā)上,三叔把來意說了,他知道韓天浩肯定會去的.站起身,他走了出去。

      推看小屋門,屋里沒有點(diǎn)燈,也沒有擋窗簾,張炳霞合衣躺在床上睡的正香。三叔輕輕地坐在床邊,握起她的手親了親,然后又親了親她的唇,張炳霞停止了酣聲,一會兒,她翻了個身又睡著了。三叔靜靜地坐著,看著張炳霞。

      月光透過玻璃窗照著她寬寬的額頭和彎曲的睫毛,筆直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嘴唇顯得那樣美麗。三叔忍不住用手指順著她額頭、鼻梁、嘴唇、脖頸撫摸到她的胸前,慢慢地解開她的衣裳,兩只飽滿的乳房顯露出來的時候,他感到一陣暈弦,體內(nèi)的熱血在波濤洶涌,這時,他覺得張炳霞輕微地顫栗一下,酣聲停止,他知道她醒了……

      三叔在床邊坐著,張炳霞閉著眼躺著,屋里靜極了,只能聽見倆人的呼吸聲。

      一瞬間,三叔突然感到自己的舉動有些猥褻,站起身,悄悄地退出房間?;氐酱笪?,他發(fā)現(xiàn)劉麗華已經(jīng)摟著菲菲躺下了,就問,我睡哪?

      劉麗華詫異地瞅著韓天浩,韓天浩對她說,瞅啥?上小屋睡去。

      6

      現(xiàn)在,對外有法院庭長的牌子擋著,內(nèi)有張炳霞率領(lǐng)服務(wù)員起早貪黑地忙乎。因為韓天浩來了,溫中山也整天泡在飯店里。韓天浩炒的菜比正式廚師的手藝稍差,但加大些菜碼也能彌補(bǔ)這個不足。時常,也有幾個吃飯不給錢的小地痞光臨,三叔也不太和他們計較。掙得錢多了,庭長家的欠款還差一部分,服務(wù)員的工資到期就開,各種應(yīng)繳得稅費(fèi)一分不欠。

      有一天,三叔和溫中山倆人坐在圓桌前,邊嘮邊扒蒜瓣,這時,張炳霞在收款臺里喊了一聲,揚(yáng)臉示意三叔往外看,先前那幾個吃飯不給錢的小地痞,搖搖晃晃地向飯店走來。

      他們專揀最好的菜要,專揀最好的酒喝,吆五喝六,猜拳行令,喝得不亦樂乎。喝了酒,吃完飯,像跟飯店誰有親戚似的丟下一句,下次再算。扭頭就走。張炳霞說,不行。你們吃好幾回都不給錢,我們又不認(rèn)識你們,這回

      一個留著“漢奸頭”的地痞火了:我操,不就幾個飯錢嗎?你在中心街打聽打聽,我們哥們兒吃飯給過誰錢?說著,他突然又笑了:行,這次看在小妹的面子上,我給,把帳單拿來我看看。

      張炳霞遞過帳單,漢奸頭就連帳單帶她手一起握住,說,我看看,我得仔細(xì)看看,呦,真白呀。

      松手,你。張炳霞的聲音里拖著哭腔。

      三叔彎腰在系鞋帶,韓天浩拎個馬勺沖了出來,溫中山操起根搟面杖緊隨其后,這時,坐在旮旯里獨(dú)自喝酒的一個中年人低喊道:放手!

      幾個地痞一愣,掉頭看去,角落里那中年漢子臉上掛著隱隱的殺氣,目光如炬地直視著他們。

      一個地痞說,你算老幾?……

      啪地一聲,中年人揮手把桌面上的罐頭瓶子擊碎,站起身吼道:給錢!今天誰不給錢,我要誰命!說著,舞動著滿是鮮血的手掌,罵道,他媽的,你們回去也打聽打聽,你李大下巴李大爺十年前是個什么人物,敢在我面前裝×!endprint

      小地痞們對李大下巴這個人是有耳聞的,地痞們挺納悶,聽說李大下巴蹲了幾年大獄,出來后早已不扯蛋了,相當(dāng)于武林前輩金盆洗手了呀。鑒于他好歹算是同道前輩,給份薄面,小地痞們狠狠付了款,走了。

      李大下巴罵罵咧咧地坐下,三叔趕忙張羅給包手,他一擺手,叫道:來瓶白酒!酒取來了,他張開雙手對三叔說,倒!洗手似的用酒給手消了毒,他又用嘴叼住襯衣,“吱啦”一聲撕下一條白條,胡亂地綁上手,將洗手時剩下的半瓶酒抓過來,一仰脖,“咚咚”地喝下去,說,好了,沒事了。

      三叔一使眼神,韓天浩拎馬勺進(jìn)廚房,叮哩當(dāng)啷弄出四個菜,三叔他們眾星捧月似的坐在李大下巴周圍,邊喝酒邊聽他神采飛揚(yáng)地講述著當(dāng)年闖江湖時諸多橫聞妙趣。三叔忽然想到,與其讓地痞們狼嘶狗咬般禍害,還不如單供李大下巴這尊“真神”來抵御流氓騷擾,有了這個念頭,三叔對李大下巴就顯得格外親熱,交往不久,三叔提出,李大下巴負(fù)責(zé)對敵斗爭,三叔保障糧草供應(yīng)的建議。(換句話說,就是李大下巴可以在飯店里白吃白喝,但有酗酒鬧事和吃飯不給錢的,他都管)李大下巴滿口應(yīng)承,一拍胸脯,沒問題!三叔暗自高興,從統(tǒng)戰(zhàn)的角度上講,我們團(tuán)結(jié)了一個民眾,加盟了一個朋友,今后就可以揚(yáng)眉吐氣了,從經(jīng)濟(jì)方面講,一個人再能吃再能喝,總比一幫人吃喝的少的多吧。合算。三叔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然后,殘酷的現(xiàn)實(shí)告訴三叔,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小地痞們是不來了,李大下巴卻天天來,盡職盡責(zé)的樣子,進(jìn)屋先問,有鬧事的沒有?片警似的,坐下來就等著端酒上菜,三叔他們自己的伙食都非常簡單,對李大下巴可得好酒好菜好招待,再者,李大下巴酒量頗豪,喝起酒來驚天動地,若用“吞江納?!笔裁丛~來形容吧,那是埋汰他,總之確切的說,那也不叫喝酒,應(yīng)叫“灌”。通常,還一“灌”就多,出去撒尿回來肯定找不著門,在門口轉(zhuǎn)過來掉過去,人家問他:你干啥呢?他嘟囔道,我記得飯店就在這旮遛呀。

      冷靜地一想,三叔知道自己虧了。小地痞吃的畢竟有限,李大下巴可是常住沙家浜啊,況且他一個人吃的菜喝的酒,累計起來超過小地痞們的幾倍,三叔想,這不是加盟一個朋友,而是等于又養(yǎng)活了個爹。

      為了扭轉(zhuǎn)這種被動的局面,三叔悄悄吩咐韓天浩降低李大下巴的伙食標(biāo)準(zhǔn)。而李大下巴對三叔的舉措特別敏感,他心里犯嘀咕了,剛開始兩葷兩素四盤菜配瓶中檔酒,還算湊合;這幾天兩個素菜外加一瓶低檔酒,實(shí)在讓他有些難以忍受。照此邏輯推理下去,我李大下巴極有吃折羅、喝散白酒的一天。不行。李大下巴決心露一手給三叔他們瞧瞧,不妄求原來場面,最起碼保住現(xiàn)在水平也行。有一天,趁著大伙有空閑的時候,李大下巴就從少林拳法講武當(dāng)內(nèi)功,從娥眉神劍講到太極八卦,光講不過癮,就在院子里練起來,只見他提膝亮掌,弓步?jīng)_拳,騰空飛腳,(踢掉了一只鞋,撿回來穿上,接著練。)時而拳風(fēng)呼嘯,腳下生風(fēng):時而閃轉(zhuǎn)騰挪,劈腿拉胯。折騰半天,收勢還原。

      三叔忙給韓天浩他倆遞個眼色,仨人齊喊:好!好!精彩精彩!

      李哥,進(jìn)屋接著喝酒吧。三叔說。

      李大下巴吧唧吧唧嘴,怎么覺得三叔他們的贊美好像言不由衷,看來,不亮點(diǎn)真功夫還真唬不住他們呢,李大下巴喊道:磚頭伺候!

      拿磚干啥?三叔問。

      李大下巴說,你別管,只管拿來。

      飯店又不是建筑工地,上哪找磚。

      三叔說,算了吧李哥,咱們還是進(jìn)屋喝酒吧。

      不行,李大下巴表示堅決不同意,大有不拿磚頭就割袍斷義之勢,逼的三叔連服務(wù)員都發(fā)動起來去找磚,費(fèi)了半天工夫,一個服務(wù)員才從廁所旁邊找來一塊廢磚,那磚或許是燒過了火,磚體稍胖、紫青油亮。

      三叔雙手捧磚,遞給李大下巴,歉意地問,李哥,這塊行嗎?

      李大下巴接磚在手,瞅一眼,行。

      拉開馬步,氣沉丹田,運(yùn)功兩臂,李大下巴“嘿”地虎嘯一聲,舉磚照自己的腦門拍去……。涼帽拍癟了,磚沒斷,李大下巴瞅瞅磚,心想:怎么沒斷呢?他媽的還真結(jié)實(shí)。

      再運(yùn)氣,更威壯地“嘿”一聲,見鬼了,還沒斷!

      服務(wù)員憋不住都捂嘴吃吃地笑,李大下巴頓感惱火萬分,這次他雙手握磚,狠命朝腦袋砸去,“啪”地一聲,涼帽砸飛了,磚還是沒斷,順著他的手縫滑落到地上,而他紫青的前額上卻淌出了血流,雙目發(fā)直,搖搖晃晃就要倒地……

      三叔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扶住他,急問,李哥,你沒事吧?

      李大下巴沒吱聲。三叔搖搖他的胳膊,喊到,喂,李哥,你沒事吧?

      終于,李大下巴緩上了口氣,整個人虛脫了似的擺了擺手,有氣無力的說,我沒事……

      說完,晃晃悠悠地走了。

      7

      李大下巴這一走,有許多天沒再飯店露面。

      正當(dāng)三叔暗自慶幸總算去掉個瘟神時,李大下巴又紅光滿面地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大熱的天,鬼知道他從哪還撿條破領(lǐng)帶系著,進(jìn)屋照例先問一句:有鬧事的沒有?接著他拉過三叔的手說,大哥我這幾天忙,沒有來照顧你,你不生氣吧?

      三叔忙說,不生氣不生氣。

      李大下巴說,我尋思了,我也總不能這樣無功受祿呀,這不,我給你聯(lián)系了兩桌包桌,別看是我小舅子的小姨子訂親,你該咋算咋算,記住啊,明天中午的桌。

      李大下巴走后,三叔想,別看老李這人好吃好喝好吹點(diǎn),但從他還想著替自己招攬客人,這一點(diǎn)來看,這人整體素質(zhì)還是不錯的,三叔暗下決心,等下回老李再表演用磚頭砸腦袋時,說啥也得先找個棉帽子給他戴上。

      等算帳時,三叔又傻眼了。李大下巴醉醺醺地說,先欠著,我簽字,一塊算。說完,領(lǐng)人就走了,從此后,不是他表姑媽媽的干兒子過生日,就是明天給他二大伯的后老婆祝壽,每次進(jìn)門是,有鬧事的沒有?出門是,我簽字,一塊算,固定的一套嗑,張炳霞都跟著學(xué)會了,當(dāng)有一次李大下巴剔著黃牙踱到款臺前,剛要說,我……,張炳霞接過話茬說,我簽字,一塊算。endprint

      真機(jī)靈,小家伙!李大下巴贊揚(yáng)道,就差拍她的肩頭喊“小鬼”了。

      李大下巴最后一次賒賬的原因,好像是他岳父差點(diǎn)被狗咬了或者是差點(diǎn)被驢踢了,他執(zhí)意要為岳父壓壓驚略表孝意,老頭兒說啥不來,李大下巴就動員幾個連襟死乞白賴地把老爺子拽到飯店?,F(xiàn)在,李大下巴也和先前那些小地痞似的,都犯一個毛病,專揀好酒喝,喝酒時還不停地寬慰他岳父說,你就放心地吃吧,這飯店就跟咱家一樣。酒過三巡,李大下巴又“灌”醉了。于是就從五歲時誰曾經(jīng)偷過他三個玻璃球,十歲時在學(xué)校山墻根撒尿時,某某老師踢過他的屁股,到二十歲住宿那年,竟有人誣陷他偷人家八塊六毛錢飯票,一件件一樁樁。如數(shù)家珍地磨嘰個沒完。說到傷心處,他滿臉辛酸淚,他岳父厭惡地白了他一眼,這一眼引起了李大下巴的注意,他咔吧咔吧醉眼,盯著他老丈人瞅了半天,然后,拱起雙手問道,這位老兄貴姓?

      免貴……去你媽的!老頭兒氣得直哆嗦,誰攔也攔不住,抬屁股走了。

      幾個連襟一看,酒喝到這份上了,也跟著老頭兒屁股后走了。

      不陪我喝了……李大下巴喃喃道,不陪我喝了?那不行!他跳起來,跟頭把式地攆到院里,過門坎時碰掉了拖鞋,他就光著腳丫子,站在那里喊,都回來,都回來陪我喝酒!

      見沒人理他,他彎腰拾起一把砍柴斧橫在脖子上,再不回來,我就自殺!

      他岳父扭過頭,態(tài)度比較明確:死你媽的去吧。

      說完,領(lǐng)著幾個女婿揚(yáng)長而去。

      見狀,李大下巴丟下斧頭,抱住街旁一棵水泥電柱,嚎啕大哭。揚(yáng)起疤結(jié)剛落的額頭沖著電柱猛撞,咚咚咚……,突然,李大下巴緩緩地倒下,大家見出人命了,都慌忙地奔過去搶救,七手八腳地把他抬起來,卻聽到他早已酣聲如雷……

      自“自殺事件”以后,李大下巴再也沒來過飯店。翻翻帳本,他總共賒欠了五百多元的飯款,三叔安慰自己,別著急,說不定哪天李大下巴再夾個破公文包,又耀武揚(yáng)威地走進(jìn)飯店,“啪”地把錢拍在他的面前。

      但是,這種激動人心的場面始終沒有出現(xiàn)。有幾次,三叔在街里看見他,沒等近前,李大下巴早拐進(jìn)胡同沒了蹤影,三叔想,如果誰對李大下巴主動還款還抱著幻想,誰就是全世界頭號大傻瓜了,三叔決定登門討債。怎么要法呢?三叔絞盡腦汁,著實(shí)費(fèi)了些腦細(xì)胞,來溫柔點(diǎn)的,曉之以理說服他還錢呢?但從前段交往中來看,人家比咱還能白話;耍橫的,胖揍他一頓以泄心頭之恨?也不行,或許李大下巴巴不得你動手,他好賴帳。三叔自信也能找到某位黑道上厲害人物,幫忙討回欠款再招惹上個更辣手的“李大下巴二世”,那三叔純粹是自找死路了。

      怎么辦呢?三叔一籌莫展,平??蠢畲笙掳头踩艘粋€,真要想招對付他才發(fā)現(xiàn),他簡直就是一個刀槍不入、無懈可擊的堡壘。

      一天,三叔到他姐家去玩,看見他外甥玩著一把金屬手槍。那槍是他姐出門帶回來的,在他們這個偏僻的小鎮(zhèn)從沒見過,除了裝紙炮外,幾乎和真槍沒太多區(qū)別。三叔把玩了一會兒,腦袋里靈光一現(xiàn),于是,他用五元錢租賃下這把玩具手槍。

      上帝保佑,但愿這個假玩意能奏效。

      別說,還真有點(diǎn)意思,當(dāng)三叔從抽屜里抽出手槍插進(jìn)后腰時,身旁的溫中山目瞪口呆,滿臉恐怖。

      三叔對溫中山說,你去找條麻袋拿著。

      拿它干啥?

      三叔咬牙切齒地說,咱們今天去找李大下巴要帳,他要不給,我就一槍崩了他來個大卸八塊,你就負(fù)責(zé)從窗口接胳膊、大腿什么的,裝進(jìn)袋里,找個廢煤井丟下去就行。

      說完,三叔氣勢洶洶地向外走,溫中山心驚膽顫地尾隨其后。

      順著大敞四開的窗口,他倆看見李大下巴盤腿坐在自家炕上,袒胸露腹,桌子上放著幾個損菜,摟個塑料酒桶喝得正滿有滋味,見三叔他們進(jìn)屋,他嘴里叫的挺歡,來來,今個怎么這么閑著?屁股壓根就沒動彈。三叔鐵青著臉,坐下沒吱聲,溫中山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明來意。

      李大下巴仰天長嘆,感激萬分:我在東三省共有二十七個結(jié)拜兄弟,,也算朋友遍天下了,這次怎么瞎了眼,死心塌地交上你們幾個?你們從我要錢,捫心自問,你們不感到臉紅嗎?如果不是我李某人危難之時顯身手,威震了那些混世魔王,你們飯店早黃了他媽了巴子的了。來來,咱們算算帳,我充其量在你們那里欠了幾百塊錢,如果沒有我在飯店替你們擋事,那些小流氓天天去吃,一天就打吃你六十塊,每月你們就得凈賠兩千多塊,兩個月多少錢?你們算算!干了一杯酒,李大下巴更加氣憤:跟我要錢?我還想跟你們要呢。外國總統(tǒng)保鏢一個月掙好幾千美元,得得,說這沒用,你們也不趁美金,就說老百姓想過好日子,供尊佛保佑,你還得花幾個錢,買幾柱香燒吧,跟我要錢?

      倆人讓李大下巴劈頭蓋臉地一頓給整沒詞了,三叔就“唿”地站起身,問:你就說你到底給不給吧。這時,“手槍”“不小心”“砰”地從他腰間掉到地上,三叔拾起來,插在腰后,用陰森森的目光盯著李大下巴。

      屋里靜了下來,仨人都不說話,氣氛驟然緊張起來,溫中山的腿直顫抖,他在心里罵他腿:我都不怕,你瞎哆嗦啥?

      三叔決心再冒一次險,大不了也就是錢要不回來,到頭了。想到這,他走上前拎起桌角,“嘩啦”一聲,把酒桌給掀了。

      你干啥掀我桌子!李大下巴一蹦挺老高。

      別看平時溫中山慢吞吞娘們似的,這時的反應(yīng)比兔子還靈敏,“嗖”地竄到屋外,站在院里,他不知道是逃走好,還是真去找條麻袋等李大下巴的碎尸塊。

      李大下巴盡情蹦達(dá),三叔只管狼似的盯著他。

      你到底給不給?三叔說著,手就往后腰摸去。

      我說不給了嗎?李大下巴喊道:太瞧不起人了,不就幾百塊錢嘛?

      一仟!

      啥?一仟?

      打欠條的共伍佰肆拾捌塊,三叔替他算道:平時吃的按十塊錢一天算,肆佰伍拾多,湊個整數(shù),你就給一仟吧。

      以前的也算?

      憑啥不算?你是誰家親戚呀?三叔說,我那飯菜又沒喂狗。endprint

      行行,算我倒霉!李大下巴翻箱倒柜才找出四佰多塊錢,不夠,去借,三叔說.借了一圈,連鄰居賣雪糕的老太太家都借到了,幾佰元錢里夾著不少伍角和貳角的零票,三叔數(shù)出伍佰元錢揣進(jìn)兜里,把剩余的錢和欠據(jù)摔到李大下巴面前,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往回走的路上,三叔問溫中山:你跑啥?

      溫中山吭哧半天,才說:我去找麻袋了。

      回到飯店,聽說把李大下巴的欠款要回來了,大家都非常高興,韓天浩說,你咋不讓我去?我揍他一頓,保管讓他乖乖地往外掏錢。三叔說,你揍他一頓,是他給咱拿錢,還是咱給他拿錢呀?

      晚上,大家正圍著桌子吃飯時,突然闖進(jìn)幾個警察,開始強(qiáng)行搜查,理由是懷疑他們中間有人攜帶管制刀具,溫中山知道公安局是沖那柄手槍來的,心想,跟三叔在一起,早晚有一天得讓他給拐搭笆籬子里去。搜完身,又搜房間,一個警察在褥底摸到了那把手槍,忙喊:隊長,找到了!屋里所有的警察“唿”地掏出佩槍,逼住三叔他們仨人,刑警隊長接過槍看了看,擺弄兩下,往桌子上一丟,說,走。

      等警察走后,溫中山摸起手槍仔細(xì)一瞧才明白,槍是假的,就這么個破玩藝?yán)惆牙畲笙掳蛧槈驊辍?/p>

      8

      三叔最近顯得無精打采的,張炳霞她媽從青島回來了,兩只眼睛克格勃似的盯緊她,嚇的她輕易不敢在飯店留宿了。整天擺弄著這個發(fā)不了財、也餓不死人的破冷面館,三叔越來越煩躁。

      好在飯店是熱鬧的場所,歇息到這里來的真是什么鳥都有。一天,他聽到一個顧客大談生意經(jīng),那人說,做小買賣起家那是剛開放時的事了;做大買賣要有資金和背景才行;現(xiàn)在,沒有錢還想掙大錢,全中國只有一條路,當(dāng)然,得不違法……

      干啥?有人問。那人不說。再問,那人終于挺神秘吐出三個字:擦皮鞋。

      大家一陣哄笑。

      有人說:那是舊社會的事。

      那人說:舊社會的現(xiàn)在都回來了,還差擦皮鞋這一件?

      又一陣笑,大家接著喝酒。

      三叔跟著笑笑,也沒往心里去,喝酒的人當(dāng)中出語驚人的人多了,前幾天他就聽一個醉鬼說想飼養(yǎng)一只巨鳥,專吃導(dǎo)彈,等戰(zhàn)爭起來,他計劃攜此鳥奔赴前線報效祖國,奇怪的是,這天夜里他盡做些稀奇古怪擦皮鞋的夢,時而夢見他的飯店倒閉,沮喪地在給人擦皮鞋;忽而夢見他當(dāng)了美國總統(tǒng),整天不理國事,專給議員們擦皮鞋,有個正直的議員為了維護(hù)國家和總統(tǒng)的尊嚴(yán),堅決不肯脫鞋讓他擦,他便氣惱地密令特工將其暗殺在臥室,淌了滿地的血……

      醒來,他覺得好笑,“嘿嘿”地笑了兩聲。

      以后的幾天里,一空閑下來,夢中的情景便浮現(xiàn)在他腦海,三叔也就不由自主地順著這個夢思考下去,或許還真是一條發(fā)財?shù)慕輳健,F(xiàn)在有錢的愛擺譜的人漸多,外出旅游或攜情人上街,把腳一伸,享受享受資產(chǎn)階級滋味的說不定真有人在。假如一天擦一百雙皮鞋,一雙按一元錢收費(fèi),每天就凈掙一百元錢,一個月呢?一年呢?十年呢?……

      怎么個擦法呢?

      以前在電影里看到舊社會擦皮鞋的,都是背個小木箱往街頭一放,支起兩把“×”形狀的折疊凳,勞動人民坐在箱后。文明些的顧客坐在箱前,伸出腳,他自己看著報;驕橫的就也不坐,腳踏在箱上,戴個墨鏡,叼著煙,揚(yáng)著臉……不行,三叔不敢想下去了。要么從浙江人手里買兩臺修鞋機(jī),給顧客修鞋的同時順便擦皮鞋,也不行,修鞋和釣魚似的都是耐心活,他和韓天浩倆坐不到半小時保準(zhǔn)心煩,溫中山倒是有股穩(wěn)定勁,可三叔知道他的手比腳丫子還笨?!?/p>

      整天琢磨擦皮鞋的事,三叔顯得精神恍惚,大家看到他一會兒情緒激昂;一會兒沮喪萬分,折騰了好幾天,終于有一天,他眉開眼笑起來。

      早早把服務(wù)員們打發(fā)走,關(guān)緊門,鎖上窗,三巨頭召開了一個“圓桌會議”。

      三叔首先宣布要開發(fā)擦皮鞋這個產(chǎn)業(yè),(韓天浩和溫中山反映不大)預(yù)算了經(jīng)濟(jì)收入,(倆人有些雙眼放光)再講了具體操作:我們可以打著推銷鞋油鞋刷子的招牌,來達(dá)到擦皮鞋的真實(shí)目的。我們招攬顧客時可以這么說:我們的鞋油鞋刷質(zhì)量優(yōu)良,不信可以現(xiàn)場試驗,不買不要緊,就當(dāng)擦回皮鞋了,擦鞋也不貴,就一塊錢,擦擦吧,你瞅你的鞋都沾灰了。聽到此,韓天浩和溫中山都說行。旁的暫不提,單就能把這類低賤的生意,升華到這么體面的干活,就不容易了。在都市的街頭,鋪塊白布,擺上鞋油鞋刷,叫賣產(chǎn)品的聲音中掙了擦皮鞋的錢,準(zhǔn)行,韓天浩想,如果他一天擦一百雙皮鞋,三天就掙他在單位的整月工資了;溫中山想,他媳婦現(xiàn)在賣服裝挺掙錢的,如果他要再每月拿回家?guī)浊гX,溫中山豈不財源滾滾了嗎?三叔想,如果這項事業(yè)得以蓬勃發(fā)展,他計劃招聘人馬派往全國各地,經(jīng)營方式相當(dāng)于某些知名商場所開的連鎖店,聲勢浩大時,他準(zhǔn)備組織個“擦皮鞋協(xié)會”或者“足下生光俱樂部”什么的。

      說干就干!去哪?去廣州,不行,路太遠(yuǎn),再說那地方天熱,光著腳丫子的肯定多。去北京,不行,首都外賓多,別讓外國人給笑話了。最后決定:直搗省城——哈爾濱。

      三叔把飯店交給張炳霞照料,許是畢竟覺得擦皮鞋不算太榮耀的事,三叔對她們說是去哈爾濱和外商談一筆進(jìn)出口貿(mào)易,老太太問哪國人,南韓的。我跟你們?nèi)グ?,我會鮮族話,好給你們當(dāng)翻譯。三叔說,我們談的都是高科技,你去給翻譯冷面筋不筋道呀。

      臨行前,張炳霞買了十斤雞蛋給他們煮熟帶上,三叔很不情愿地拎著,都要掙大錢了,誰稀罕吃什么雞蛋呀,但鑒于雞蛋里包含著有關(guān)愛情方面的內(nèi)容,再者,在遙遠(yuǎn)的異地看這些雞蛋也就能想起張炳霞胖乎乎的圓臉蛋。

      到了哈爾濱,住下,三叔就把那裝著十斤雞蛋的藍(lán)布兜塞進(jìn)床底,他們品嘗了一頓哈爾濱的風(fēng)味小吃,游覽了一番省城夜景,醉醺醺地回旅店睡下了。清晨醒來,服務(wù)員敲門進(jìn)來問,幾位早飯吃什么?

      呆會咱們?nèi)コ宰灾桶?,韓天浩說,又問,小姐,請問午餐有什么?

      服務(wù)員答完剛要走,溫中山忙問:小姐,請問公廁在哪里?

      三叔心想,才來省城一天,“晌午飯”和“茅樓”就腐化到“午餐”和“公廁”上面去了,這哪是幾個擦皮鞋的,純粹是幾個港商下榻此處,再卷點(diǎn)舌頭帶點(diǎn)“的啦”什么的更像。三叔嘟囔道:你們“午餐”“公廁”整的港商似的,到時人家看見咱們在火車站給人擦皮鞋,不笑掉大牙才怪。endprint

      有道理有道理。倆人都說,接著又感慨起來:你說怪不怪,一到大城市吧,這感覺自個兒就上來了。

      實(shí)際上,他們就是旅游團(tuán),西服領(lǐng)帶的,今天逛“兆麟公園”,明天在“防洪紀(jì)念塔”下合個影,后天偏要去見識一下馳名中外的太陽島。

      順著熱心人指引的路,他們來到一條長長的堤壩上,左瞅右看,怎么也找不到“美麗的太陽島”。三叔就問迎面騎自行車而來的一位老者:大爺,去太陽島怎么走?

      哪?

      太陽島。

      這就是。老者說完,抬腿上車,又丟下一句:騎驢找驢!

      這就是?三叔張大了嘴巴:這就是能“飛出歡樂的歌”的太陽島?中國人真能唬弄人啊。

      “午餐”可樂壞了,拍了拍他肩頭,說,別愣著了,走吧,‘找驢先生。

      “午餐”“公廁”“找驢”仨位先生,酒足飯飽之際也干點(diǎn)正事,去了趟“哈一百”,買回滿滿一皮包各色的鞋油和各式的鞋刷,外加一塊大白布。溫中山問,咱們是不是該干活了?

      忙啥?三叔說,你攢足勁等著查錢吧,到時別喊手脖子疼,別喊!

      慌啥?韓天浩說,共軍還沒打到后院呢。到時小白布往地一放,鞋油鞋刷那么一擺,嘩嘩地往兜里淌。

      溫中山也笑著說,也行,先讓那些錢在廣大的哈爾濱群眾兜里多熱乎幾天。

      于是照吃照玩照樂,直到有一天,三叔感覺錢垛變薄似的,一數(shù)一算,僅夠買三張回程的車票。三叔想,得趕緊比劃比劃,這玩意到底掙不掙錢說不準(zhǔn),別把這點(diǎn)錢抖瑟光了,到時連家都回不去了,還“午餐”呢,撿折羅吃吧;還“公廁”呢,蹲票房子吧。

      錢快花光了,仨人早上也沒吃飯,拎著大黑包去火車站。臨起床時,三叔有些心焦又有點(diǎn)餓,就抽了許多煙,剛到站前,他不經(jīng)意地吐了口痰,立刻,面前出現(xiàn)一個戴紅袖標(biāo)的老頭,“嚓”地撕下一張票據(jù),說,隨地吐痰,罰款五角。

      選好地點(diǎn),正想“小白布一放,錢往兜淌”的時候,又出現(xiàn)一個戴紅袖標(biāo)的老太太:站前不許擺攤,違者罰款。

      又找了幾個地方,站里站外溜達(dá)好幾圈,也沒有決定出地點(diǎn),他們站在臺階上悄悄地商量開了。

      怎么辦?溫中山問。

      要不找旁的地方干?

      不行。就這人多,就在這干。三叔說。

      這時,倆個便衣警察模樣的人,裝著看市郊圖悄然地湊近他們,這仨小子,拎個大黑包,鬼鬼祟祟地在火車站瞎轉(zhuǎn)悠。

      溫中山眼尖,發(fā)現(xiàn)被盯梢了,忙把他倆拽到一邊,韓天浩也就顯得怏怏地,有回旅店的意思了,三叔不甘心,一咬牙,拿出一把鞋刷和一管鞋油,走到候車的旅客面前問道,師傅,擦皮鞋嗎?

      不擦。那人忙把腳縮回去。

      硬著頭皮又問了幾個,都不擦,都用看猴一樣的眼光瞅他,臊得他轉(zhuǎn)身對他倆說,走。

      仨人灰溜溜地回到旅店。橫躺豎臥在房間里,他們只有干等,因為途經(jīng)龍山區(qū)的火車只有早七點(diǎn)半的那一趟,已經(jīng)被他們錯過了,想回家得等明天。中午了,服務(wù)員來問,幾位中午吃點(diǎn)什么?韓天浩問他倆,還吃嗎?早上吃的肯德基燒雞還沒消化呢?三叔心說,吃個屁,再吃連家都回不去了,嘴里卻說,呆會兒上酒樓吃吧,行嗎?

      也行。溫中山說,對付吃一口,整十個八個菜就行了。

      把服務(wù)員給吹跑后,他們躺在床上繼續(xù)進(jìn)行“抗饑餓”比賽,熬到下午,就餓的有些挺不住了,不知是誰的肚子總是“咕咕地響,忽然,三叔想起床底下還有一兜張炳霞的胖臉蛋呢,拽出來,剝開一嘗,還沒臭。大家嘁嚓咔啦剝了一地雞蛋皮,就著一暖瓶白水飽餐一頓。

      天!做夢也沒想到煮雞蛋的味道原來是這般鮮美。

      吃飽喝足,躺在床上,他們都有些感慨。一個說:女人有時還真管點(diǎn)用呢。這個說:可不是,這哪是普通的雞蛋,簡直就是一堆速效救生丸啊。那個說:要不怎么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個會煮雞蛋的女人呢。

      這頓是雞蛋就白水,下頓變點(diǎn)花樣吃:白水就雞蛋。到了車上,連水還都沒有了,干噎,其艱苦程度不亞于上甘嶺我志愿軍戰(zhàn)士吃餅干,直吃的三叔一打飽嗝滿嘴雞糞味,回到飯店,他和張炳霞說話時也盡量偏著頭,主要是害怕雞糞熏著她.有的服務(wù)員就懷疑他們是出去給某家養(yǎng)雞場打工了。三叔看了一眼皮包,心想,里面的東西這輩子也用不完,送給員工吧,權(quán)當(dāng)企業(yè)發(fā)放一回勞動保護(hù)。來來,三叔說,每人分兩把鞋刷、四管鞋油。

      小云問,三哥,你們弄這么些這玩意干啥?

      三叔解釋道,南韓公司求咱們代理出口鞋油鞋刷,這些是樣品,你們拿回去試用,發(fā)現(xiàn)質(zhì)量問題及時向我匯報,咱可不能坑人家外商。張炳霞你先壓幾碗冷面,山珍海味吃膩了,還真想吃點(diǎn)清淡的……什么,火滅了,壓不了,那還有旁的嗎?除了雞蛋,是人吃的就行……

      吃完飯,三叔領(lǐng)著大伙去“百樂門”跳舞。剛跳兩曲,三叔就有些控制不住了,于是,草草地收了場,張炳霞說這陣兒她媽看她看得挺嚴(yán),還張羅給她在青島老家介紹對象,但架不住三叔死纏硬泡,最后,倆人還是回到飯店。

      下半夜,睡夢中三叔聽到有人敲門,爬起一看,張炳霞邊穿衣服邊埋怨道,都怨你,是我媽。

      清冷的月色下,院里站著一對中年夫婦,男人有些面熟,三叔仔細(xì)一瞅,認(rèn)出是包河堤的那個人.

      那男人陰沉著臉,只說了一句,回家。

      第二天早上,韓天浩和溫中山還沒走到飯店就覺得不對勁了,路上碰見一些打豆?jié){的顧客拎著空盆往回走。往日的這個時候,張炳霞早領(lǐng)著服務(wù)員熱火朝天地忙乎開了,今天卻冷鍋冷灶,先來的幾個服務(wù)員在打掃衛(wèi)生,小云從三叔的臥室里掃出一大堆煙屁股。

      人呢?

      不知道,早上來敞著門,就沒看見人……

      大家胡亂猜了一通,早餐是做不了,韓天浩倆人去菜市場買菜,忙到晚上八、九點(diǎn)鐘才打烊。炒了幾個小菜,大家一邊喝酒一邊猜測三叔的去向。正說著,三叔走了進(jìn)來,蓬頭垢面,兩眼布滿血絲,進(jìn)屋誰也沒理,徑直回到小屋,蒙頭大睡。

      接下來,三叔天天如此,早上不見人影,晚上喝得醉醺醺地回來,任憑眾人磨破嘴皮,就是一聲不吭。

      秋分的那天,三叔晚上也沒有回來,而且半個月不見蹤影。再回來之后,情緒似乎好了許多,最起碼能和大家坐在一起喝酒了。一天,正喝著酒,三叔感覺要吐,忙跑到院里扶著墻嘔了起來,溫中山跟出來替他拍背,吐完,直起腰,地上赫然一灘鮮紅的血跡。溫中山說,你這是何苦呢。

      大家都已經(jīng)知道,張炳霞讓她媽帶回青島,和—個商人結(jié)了婚。

      天,漸漸地冷了。

      院里幾棵老楊樹落葉紛紛,只剩下干枯的枝杈宛如瘦弱老者的手臂一樣,無力地伸向灰蒙蒙的天空。

      劉麗華捎信讓韓天浩回去,天冷了,該訂塑料布和買秋菜了,她一人帶著孩子忙不開。

      韓天浩臨走的時候說,把劉麗華娘倆安排好再來。回去后,單位催他上班,說再不上班就解除他公職。雖然沒再回去,但他從朋友那里還是源源不斷地聽到三叔的消息,有人告訴他三叔的飯店不干了;又有人說前幾天在飯店碰著三叔,三叔喝尿褲子了;最近一次聽說,三叔在街里和二保他們打架,讓人砍了好幾刀……

      尾聲

      三叔今年四十八了,在育才學(xué)校當(dāng)保安,每月工資六佰六。

      天好的時候,三叔喜歡搬張椅子在門口,和相熟的人侃大山,吹牛皮。

      三叔三十歲時才結(jié)婚,女方是離異婦女,帶著一個七歲的男孩,那男孩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現(xiàn)在已經(jīng)大學(xué)畢業(yè),就在這所學(xué)校教體育。

      三嬸在學(xué)校對門開了家學(xué)生超市,雇了兩個小姑娘幫忙。每天,兩個服務(wù)員忙得不亦樂乎,而三嬸卻悠閑地坐在柜臺里嗑瓜子,要不也湊到校門口和人插科打諢,黃段子張口就來。

      聽我爸說,三嬸年輕時很漂亮,大眼睛,也很苗條,自從生完孩子便慢慢發(fā)福了,腰像水桶似的,眼睛像梁天。

      噢,差點(diǎn)忘了告訴你,三嬸名叫張炳霞。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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