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忠山

阿P在城里打工幾年，混得還行，買了輛小轎車，打算回家過年時在鄉(xiāng)親面前顯擺顯擺。阿P老家在張家莊，雖說離大公路不遠(yuǎn)，可進(jìn)村的路一直沒修通，車子只能停在離村子半里地的空場上。阿P爹老P早就在那等他了，一見面，老P就埋怨兒子不該把車開回來。阿P不服氣：“爹，我買了車不開回來，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怎么知道我發(fā)達(dá)了？”老P一聽，氣得扭頭就走，走了兩步，回頭一指不遠(yuǎn)處的一輛車說：“顯擺個啥，掙了倆錢就燒包！買就買了，非開回來，你就等著和李愛國的車一樣挨偷吧！要不然，你晚上就睡在車?yán)铩！?/p>

阿P順著老P指的地方一看，這才注意到那里停著一輛白色小轎車，只是車轱轆全被卸了，車像只窩脖雞一樣趴在那里，十分難看。阿P一愣：“爹，李愛國的車這是咋了？”老P嘆口氣說：“你說咋了，昨天夜里讓賊給偷了，李愛國的車門鎖加了什么機(jī)關(guān)不好打開，偷車賊就把他的四個車轱轆全卸走了。李愛國一早就去了鎮(zhèn)上的汽修點，現(xiàn)在還沒回來，今天臘月二十九，估摸汽修點人都沒了。”

阿P看看自己的車，對他爹說：“爹，你放心，我這車有先進(jìn)的防盜報警器，只要有人一碰它，就會發(fā)出警報聲，小偷就嚇跑了?！?/p>

老P說：“李愛國的警報器號稱外國進(jìn)口，有啥用？昨晚頭半夜聽到動靜，等趕過來，偷車賊早用面包車?yán)膫€車轱轆跑了！后半夜，李愛國他爹怕小偷還來，干脆在這看著，好家伙，氣溫零下二十度，烤火都沒用，把老頭凍得感冒了，現(xiàn)在還在村衛(wèi)生所打吊瓶……你猜村里人怎么說？說李愛國開車回來就是為了拿他爹開練?。　?/p>

阿P問：“賊這么囂張，鎮(zhèn)派出所警察不管？”老P說：“派出所接到報警，最快速度跑過來，也得四十多分鐘。這里是三縣交界，四通八達(dá)，什么賊跑不掉？”阿P聽到這里，真發(fā)愁了，可車已經(jīng)開回來了，總不能讓賊嚇?biāo)馈Ｋ参坷螾說：“爹，沒事，咱不是還喂著條大黃狗嗎，壯得跟藏獒似的，晚上牽過來，一有事它就能叫，咱家離這近能聽到，再說，就它那兇巴巴的樣子，小偷也怕?！?/p>

老P也沒好辦法，只能點點頭。

到了晚上，爺倆早早地把大黃狗喂得飽飽的，牽到阿P車子旁拴好。阿P回到家，不管冷不冷，特意把后窗開了條縫，免得聽不到狗叫。他還在枕邊準(zhǔn)備了強(qiáng)光手電筒，和衣睡下，做好隨時跑去停車點的準(zhǔn)備。后窗的冷風(fēng)嗖嗖地直往阿P脖子里灌，煤爐子那點溫度不管用，凍得阿P直打噴嚏。好不容易要睡著，他聽到了大黃狗的叫聲，一骨碌爬起來，喊了他爹一聲，自己拼命跑向停車點。

阿P跑到那里一看，沒什么情況，只有大黃狗對著夜空在“汪、汪”叫。隨后趕來的老P氣喘吁吁地轉(zhuǎn)了一圈，也沒發(fā)現(xiàn)情況，說：“天太冷，估計狗凍壞了，給它生個火吧。”爺倆在大黃狗旁邊燃起了篝火，果然，大黃狗安靜了下來。

回到家，剛躺下沒倆小時，阿P又聽到大黃狗叫。阿P爬起來就跑，老P也跟著跑了去。還是沒什么情況，估計是火堆熄了，大黃狗又凍得夠嗆。阿P埋怨道：“狗東西，這么個冷天就受不了，這年頭，連狗都嬌氣了?！崩螾一邊生火一邊說：“這天滴水成冰，還說狗嬌氣，你在這站一小時，能凍死你?！?/p>

又回到家躺下，剛睡了沒多久，阿P又聽到狗叫，他罵道：“混蛋玩意兒，這一夜光給你服務(wù)了，凍著吧你！”過了一會兒，他聽見老P又跑了出去，阿P又冷又困，也不管了，蒙頭睡覺。

阿P剛睡著，他爹回來了，大喊：“阿P，幸虧我去得及時，大黃狗繩子被人割斷了，身上還有傷，估計不是偷車的就是偷狗的！趕緊，咱倆得去守著。”

這一宿，爺倆抱著火堆總算熬到了天亮，阿P凍得直流鼻涕水。

第二天就是除夕，爺倆昨晚整宿沒睡好，還得犯愁除夕夜怎么看車。阿P說：“爹，實在不行，我坐在車?yán)锎蚱鸹?，開著暖風(fēng)，在車?yán)锼！崩螾說：“你回來為的啥，不就是大年夜咱們一家吃個團(tuán)圓飯嗎？你在車?yán)锎粢煌砩纤闵妒?？?/p>

阿P爺倆合計來合計去，大不了，除夕夜兩人輪流著多去跑幾趟。

就這樣，除夕那天晚上剛擦黑，阿P第一個去看車。走到村頭，踩到一塊冰，腳下一滑，摔了個跟頭，那個疼啊！阿P摔了一跤，竟摔出了靈感，他回家扛著鎬頭，提著水桶，喊著他爹就往外走。大黃狗見主人出門，也跑在頭里一溜撒歡去了停車點。老P跟在兒子后面納悶，問咋回事，阿P也不理他。

到了停車點，大黃狗早就汪汪叫著候在車前頭。阿P指著大黃狗對老P說：“爹，兒子為了顯擺，弄回輛車來，讓咱家的狗和你都跟著遭罪。今晚，我就來個省事的法子，走，把河里的冰刨出個窟窿來，往這里提水。”老P愣了：“兒子，提水干啥??？”阿P說：“爹，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老P按照吩咐，去河邊砸開冰，提了水來。阿P拿起水瓢，“嘩、嘩”幾下子，把水全澆到了車上。寒冷的氣溫下，一連被澆了七八桶水之后，整個車就成了冰雕了，連車轱轆都凍在了地上。

阿P得意地對他爹說：“看看，神仙也別想來偷車，就是想卸車轱轆也沒門了！”老P對他兒子的靈感佩服得五體投地，說：“兒啊，高，實在是高，今晚咱爺倆可以安心地在火爐邊上喝酒了！”

如釋重負(fù)的阿P爺倆，一邊看著春晚一邊喝著小酒，那叫一個舒服。爺倆正滋潤著呢，村主任帶著兩個警察急匆匆地推門而入，進(jìn)門就喊：“阿P，阿P，村外空地上那澆成冰坨的車是你的吧？”

老P一看警察，手里的酒盅掉到了地上，瞪著眼說：“老天爺，我家阿P的車都被澆成冰坨了，還是被偷啦？”

一個警察說：“老人家，車沒丟，再不快去，估計人命就丟了，快，阿P帶上車鑰匙，對了，再帶個打火機(jī)，快去救人！”阿P蒙了：“什么人命就丟了？”村主任拉著他說：“快走吧，去了就知道了?！?/p>

在停車點，大家點燃了干柴，靠近車前門一陣烘烤，好不容易，車前門的冰化開了一些，一個警察拿著阿P的車鑰匙，打開了車門。

車門一開，“咕咚”一下從里面滾出一個人來。

那家伙哆里哆嗦地說：“俺、俺娘啊，偷、偷個車差點把命搭上，幸虧報警及時?。　蹦侨硕哙轮酒饋?，邊握著警察的手讓給他戴手銬，邊說：“人家說有困難找警察，確實能救命?。　?/p>

阿P聽了一會兒，才弄明白咋回事。

車?yán)锏娜耸莻€外地流竄來的慣偷，這兩天路過這里，看到阿P的車新，就動了歹念，想趁除夕夜下手。這家伙剛破解了警報器，打開車門進(jìn)到車?yán)?，阿P家的大黃狗就跑了過來。這家伙借著微光，看到牛犢那么大的狗害了怕，就趴在車座上不出聲。沒想到，過會兒阿P爺倆也到了，沒等這家伙弄明白啥事呢，人就被澆到了車?yán)铩Ｆ鸪?，他想等爺倆走后想辦法逃走，可車門被凍住了，固若金湯。時間一長，凍不死也憋死，這家伙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一著急就報了警。

雖說為了顯擺，受了點折騰，吃了點苦頭，有點丟人，可沒想到幫助警方活捉一個慣偷，也算是為民除害，他阿P也算功不可沒?；氐郊?，原本還有些郁悶的阿P，想到這里，心情一下子舒暢了，說：“爹，咱接著喝酒?！被仡^一看，又累又困的老P已經(jīng)坐著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