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春潔
摘 要:“俗”是孫惟信詞的一個重要特征,通過聯(lián)系當時的社會,可知這一特征的形成與當時文人“閑”的心態(tài)、江湖文人干謁成風(fēng)和南宋詞走向淺俗的社會背景密切相關(guān),這幾方面的共同作用,從而形成了孫詞“俗”的詞風(fēng)。
關(guān)鍵詞:孫惟信俗;閑;干謁;酬唱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26-68-01
沈義父在《樂府指迷》中指出:“孫花翁有好詞,亦善運意。但雅正中忽有一兩句市井句,可惜?!盵1]是對孫惟信詞的最有代表性的評價,也是歷來被引用最多的,即認為孫惟信詞是雅中有俗、雅俗并存。那么,是什么原因使得其詞呈現(xiàn)了“俗”的特征呢?下面,則主要從當時的社會背景出發(fā)進行論述。
一、時代背景:茍安時代下的太平時節(jié)閑人
孫惟信是典型的江湖詞人,而南宋的時代背景,對江湖詞風(fēng)的形成有重要作用。當時正處寧宗、理宗二朝,朝廷茍安,政治昏暗,先后發(fā)生了慶元禁偽學(xué)、韓侂胄被誅、巴陵貶死等大的政治事件,而巴陵之禍更是殃及江湖詩人,引發(fā)江湖詩禍,禁詩八年,使得一些游士不得不放棄作詩,改而填詞。在這樣的政治環(huán)境下,文人出于自我保護,也對政壇保持距離。于是,他們只愿追求個體的悠閑自在,而逐漸丟棄了士人一向所要承擔(dān)的社會責(zé)任感。因此,“閑”便成為他們的共同追求。比如陳人杰曾說:“人世間,只‘閑一字,受用無窮?!保ā肚邎@春》)吳淵在《滿江紅》中有“已沒風(fēng)云豪壯氣,只思煙水閑蹤跡”的感慨,而孫惟信,亦是個“老于花酒”的“太平時節(jié)閑人也”。[2]
但是,他們雖然想要隱逸,想去追求自己所向往的清閑生活,可又苦于沒有固定經(jīng)濟來源,于是只能依附權(quán)貴而生。由此,他們就變成了以“業(yè)文”為生的“專業(yè)”作家。他們所追求的“閑”,不同于陶淵明對生活超然灑脫的悠閑自在,他們更多的是一種想置身世事、逃避現(xiàn)實的“閑”。這種品格本來境界就不高,再加上精神的追求和現(xiàn)實的窘迫使得他們“行藏兩無策”,成為了一批仕隱兩不類的文人。于是這種生活的困頓、身心的矛盾,就使得他們的詩詞中有著寒酸苦澀之味,也是孫惟信詞“俗”的重要原因。
二、江湖文人:干謁成風(fēng)
江湖詞人特殊的社會地位和生存方式,也就決定了其謀生手段的不同,其中最為突出的就是干謁,“慶元、嘉定以來, 乃有詩人為謁客……相率成風(fēng), 至不務(wù)舉子業(yè)。于求一二要路之書為介, 謂之闊匾, 副以詩篇,動獲數(shù)千緡以至萬緡?!盵3]由此可見,這些江湖謁客干謁成風(fēng),他們以詩詞為工具,諂媚于權(quán)貴,來獲取錢財。并且,為了能讓官員們慷慨地解囊,甚至形成了一個個團體,月旦品評,臧否人物,使官員們有所畏懼,以此作為謀取利益的手段。孫惟信也是其中之一,《孫花翁墓志銘》記載其“名重江浙,公卿間聞孫花翁至,爭倒屣?!盵4]也折射了這種干謁之風(fēng)的盛行。此外,劉克莊與孫惟信交往慎密,從其所作悼念孫惟信的《沁園春·送孫季番吊方漕西歸》就可看出,在追念舊友的同時,劉克莊也是追思所謁之主——方信儒。方信儒曾非常賞識和優(yōu)待孫惟信,因此在他去世之后,孫惟信不遠萬里徒步來吊唁。而在詞中,除了悼念之情外,他其實更多的是追憶以往“名姬駿馬”、“只雞斗酒”的奢靡生活,是感恩方信儒款待干謁之士的舉動,從而感慨造化弄人、天地?zé)o情。
由此可見,干謁之風(fēng)的盛行,使得詩詞從高雅的抒懷言志的地位,淪為生活糊口的附庸,也造成了詞人品格和詞風(fēng)的大為下降,流于庸俗,充滿了世俗的污濁之氣。以至于王國維在 《人間詞話刪稿》中斥南宋詞為“羔雁之具”,還說道:“至南宋以后,詞亦替矣。此亦文學(xué)升降之一關(guān)鍵也。”[5]就是從藝術(shù)求真的角度出發(fā),來對南宋詞中的干謁作品而做出的批評。
三、文學(xué)背景:“詞至南宋而繁,亦至南宋而敝”
詞發(fā)展到南宋,已走向衰弊和淺俗。“詞至南宋而繁,亦至南宋而敝”[6]或曰“詞之有北宋,猶詩之有盛唐,至南宋則稍衰矣”[7]這種情況的出現(xiàn),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集社酬唱。從史料中可看出,詞社在江湖詞派中一直存在,較有代表性的如臨安詩社(姜夔與張镃等人唱和)、“杏花盟”(吳文英與周密締結(jié))、“愛酒能詩之社”(史達祖和高觀國組織)等。而在這些詞社中,規(guī)模較大的是以吳文英為核心的蘇州及杭州詞人群體,其中杭州唱和群的詞人就有吳潛、吳淵、周密、孫花翁、龜溪二陋(李彭老、李萊老)等,由此可見酬唱風(fēng)氣在當時的盛行。
詞的產(chǎn)生,本是為滿足娛賓遣興的需要,而此時,這些詞人酣歌于溫柔富貴之鄉(xiāng)、醉舞于煙柳繁華之地,吟唱著他們的俗詞艷曲,使得靡麗和狎邪之風(fēng)充斥著整個詞壇,后人對此也是甚為詬病,如周濟在《介存齋論詞雜著》就曾批評“南宋有無謂之詞以應(yīng)社”、“南宋盛于樂工,而衰于文士”。[8]而這個浮靡淺俗的詞風(fēng),也自然影響著孫惟信,從而反映在其詞作之中。
綜上所述,孫惟信詞風(fēng)的“俗”,與其作為江湖詞人密切相關(guān),而這類詞風(fēng)的形成,又是當時動亂社會下文人求清閑、江湖詞人干謁成風(fēng)、南宋詞走向繁縟和凋敝這些社會因素的共同作用而導(dǎo)致的。
注釋:
[1]沈義父.樂府指迷[M]∥唐圭璋 編.詞話叢編:第一卷.北京:中華書局,1986:278.
[2]方回.瀛奎律髓匯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1502.
[3]方回.瀛奎律髓匯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840.
[4]劉克莊.后村集:卷三十九[M]∥紀昀 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80冊.臺北: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6:430.
[5]王國維.人間詞話[M]∥唐圭璋 編.詞話叢編:第五卷,北京:中華書局,1986:4256.
[6]江順詒.詞學(xué)集成:卷五[M]∥唐圭璋 編.詞話叢編:第四卷,北京:中華書局,1986:3273.
[7]譚獻.復(fù)堂詞話[M]∥唐圭璋 編.詞話叢編:第四卷,北京:中華書局,1986:4010.
[8]周濟.介存齋論詞雜著[M]∥唐圭璋 編.詞話叢編:第二卷.北京:中華書局,1986:1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