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中白
泗州城奇人怪事多,出生的孩子叫父親為爺爺,喊父親的父親為爹爹,叫沒出嫁的姑娘為小大姐,管小媳婦叫為他大姐。泗州城的小大姐和他大姐愛美,梳洗打扮都離不開梳子。
泗州人買梳子,愛到譚家藥鋪。譚家藥鋪不抓藥,只賣梳子。開店的老頭兒,有人尊稱他譚木匠,更多的人叫他老譚。也曾有人勸老譚,把譚家藥鋪的門牌摘下,重起個(gè)店名,或干脆就叫譚木匠。每次老譚聽了都微微一笑,既不搖頭,也不點(diǎn)頭。
譚家藥鋪門牌還高高懸掛在店門上,老譚還是不抓藥,只賣梳子。到譚家藥鋪來買梳子的人要先付定錢,不過,選桃木、梨木、檀木還是黃楊木、黃牛角做梳子,這要老譚說了算。老譚也不是隨口說的,他會給人把脈,完了,才幫人做合適的梳子。
老譚把脈也不是任何人都用手摸脈的。比如來訂梳子的是小大姐或他大姐,老譚就用紅線系在她們的手腕上,把手搭在線上,也能幫助她們選準(zhǔn)適用的梳子。
盡管到譚家藥鋪買梳子要把脈,需時(shí)間,但泗州人樂意等。據(jù)說,有的人患了疑難雜癥,抓了許多藥沒有喝好,用了老譚家的梳子梳頭,病竟神奇而愈。
在無人來買梳子時(shí),老譚就在店里磨研草藥,或是閉上眼睛數(shù)著檀木佛珠,就是沒有人見過他做梳子。店里一塊木料都沒有,全是做好的梳子。
關(guān)于譚家藥鋪為什么不抓藥只賣梳子,在泗州城有多個(gè)傳說。但更多人相信譚家祖上是個(gè)御醫(yī),因?yàn)榻o皇家抓錯(cuò)了一味藥被賜死了。為不讓子孫步其后塵,譚家藥鋪后來就改賣梳子了。是真是假,無人考證,但老譚會把脈看病卻是真的。不然,他怎么能治好知府大人的???
事情是這樣的,新上任的白知府到泗州城不久,身上就起紅點(diǎn),奇癢,還失眠??幢殂糁莩堑闹嗅t(yī),喝無數(shù)的中藥,可就是不見好。最后,白知府找到譚家藥鋪,要看病。老譚頭直搖,告訴他,只賣梳子。
白知府問:“你家梳子能治失眠奇癢嗎?”
老譚微微一笑,伸出手說:“想買梳子,就交定錢吧!”
白知府交錢,讓老譚把脈。
“三天后來拿吧!”老譚睜開微閉的雙眼:“還有,你這不是水土不服,沒事要到鄉(xiāng)間多跑、多看,城外風(fēng)景養(yǎng)眼哩!”
白知府的臉就透著紅,似信非信。
說來神奇,按照老譚說的時(shí)辰方法梳頭,七天后,白知府身上的紅點(diǎn)真的就漸漸消失了,每晚睡得也香。
望著手中的桃木梳,白知府百思不得其解,喝許多中藥也沒治好的病,怎么用梳子梳頭發(fā),就把病梳掉了呢?
白知府想不明白,也不去問,還是按時(shí)梳頭,經(jīng)常深入尋常百姓家了解疾苦。從百姓的嘴里,他知道老譚用梳子幫助許多百姓治好了頑疾,這讓白知府對老譚更是高看一眼。
老譚用梳子治好病人身上的疾病,民間傳說太多。但最讓白知府好奇的,是譚家藥鋪的梳子能讓西豬山上的幾十號山匪,棄刀成佛。
如果不是老譚用梳子治好他的病,白知府?dāng)嗳皇遣粫嘈诺摹?/p>
西豬山有一伙響馬,專在泗宿大道上搶劫過往富商。響馬的頭目叫跳山彪,此人雖為山賊,卻是個(gè)孝子。他的老母親頭暈多天,吃藥無效,有人就推薦了老譚。為給母親治病,跳山彪親自騎馬帶著金銀登門請老譚。
老譚也不拒絕,借口說,藥鋪忙,走不開。
跳山彪見狀,單膝跪地,求老譚前去:“只要治好老娘病,你什么條件我都答應(yīng)?!?/p>
老譚拿著手里的榆木梳說:“見你一片孝心,好吧,就讓家中小女隨你上山一趟?!?/p>
“這……”跳山彪一臉懷疑。
“不用擔(dān)心?!崩献T微笑如佛。
一盞茶工夫,譚家藥鋪跑來一匹黑馬,馬上的人一身白衣,盡管用白紗蒙面,但還是能看出來人是個(gè)少年。老譚向跳山彪一揮手:“前方帶路去吧!”
跳山彪心里嘀咕,但還是上馬,一路西奔。
白衣少年上山為跳山彪母親把脈,完了,走到院子里告訴跳山彪:“兩天后,去譚家藥鋪拿梳子。”
真是女娃聲,望著山路上跳躍的黑白拖著一道塵煙遠(yuǎn)去,跳山彪自言自語:“行嗎?”
轉(zhuǎn)眼兩天過去了,跳山彪準(zhǔn)時(shí)來到譚家藥鋪。黑牛梳一把,其余還有十八把桃木梳。跳山彪二話沒說,照價(jià),全買。
一路上,跳山彪想不明白,別人買梳子,需要把脈,連自己母親也不例外。可他們兄弟十八人,不號脈,還非賣給每人一把梳子。這個(gè)譚木匠真不是一般的怪。
回山后,跳山彪用梳子按時(shí)幫母親梳頭,七天后,母親頭不暈了。自己和弟兄們天天陪著母親梳頭,卻對過往商人視而不見。一想著那事,堵心,還煩。
再后來,跳山彪和弟兄們陪著母親,在山上開墾土地種糧,還修了一座廟,天天面佛、念經(jīng),心靜如水。
跳山彪放下刀劍數(shù)佛珠,泗州人都說是因?yàn)樽T木匠,可每次老譚聽后,微微一笑。
泗州人這才發(fā)現(xiàn),老譚身邊不知何時(shí)多了位小女孩兒,天天戴著面紗。有泗州人傳說,別看孩子小,譚家藥鋪賣的梳子,全出自她手哩!
小女孩兒會把脈,白知府相信,她真的能制作出那么多神奇好用的梳子。
白知府望著手里的桃木梳想,不管真假,但梳子一定出自譚木匠的手。小女孩兒是老譚的女兒,稱她為譚木匠,也沒有錯(c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