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宜家三

【上期回顧】陳子墨答應了柯染的告白，柯染以為自己畢業(yè)在即，那缺席的一分終于可以加上了，誰知道卻得知了陳老師辭職的消息……

公司財大氣粗地把人家的餐廳給包了下來。進去之后，等陳子墨很隨意地挑了一張桌子坐下，其他的人才敢坐下。他那桌坐的都是剛剛主席臺上的人，桌子沒有坐滿，可是也沒人敢坐上去。但是無論新人、舊人，雖然彼此謙讓座位，可個個其實都憋著勁想離那權(quán)力中心近一點。圍繞著陳子墨這顆恒星，一干人坐成了一個太陽系。

我對那些人表示同情，陳子墨這廝，平時就能把人給噎著，吃飯的時候還不得把人給活活噎死。

珍愛生命，遠離妖孽。

我在離他們最遠的一張桌子坐下，可能因為離權(quán)力中心太遠了點，一張桌子上就只有三個人。除了我，只有一男一女。男的看起來二十出頭，比我還小，頂著一頭黃毛，穿著寬松的牛仔褲，在這一屋子黑壓壓的西裝革履中，潮得很詭異。女的約莫三十歲，一身套裝，戴著金屬框架的眼鏡，看起來很職業(yè)、很正常。

桌子很大，我們坐得都比較遠，彼此沉默著等菜端上來。

因為客人只有我們這群人的緣故，菜上得很快。滿帶笑容的服務員輕輕把菜放在餐桌上，然后菜湯順著餐桌慢慢地歪斜流出……

原來這張桌子的一只桌腳下面“跛”了，桌面稍一加力，就搖搖晃晃的歪斜起來。服務員不好意思地沖我們笑笑：“抱歉，這張桌子坐不了人，不如你們換張桌子吧?！?/p>

那個黃毛有些不耐煩：“你們找個東西墊著就好了?！?/p>

那服務員說：“行，那請你們先等一下。”

她正要轉(zhuǎn)身去找，那個看似相當正常的女的開口了：“不用找了，我這剛好有?！?/p>

然后她就從皮包里取出一片衛(wèi)生巾來遞給了那個服務員……

剎那間，我傻了，服務員也愣了。

看到服務員沒反應，那女的又問：“怎么？是不是不夠啊？”說著又要往包里面拿。

那服務員臉都漲紅了，連忙說：“夠了夠了?！?/p>

顫顫巍巍地接過衛(wèi)生巾，那服務員快速地墊好了桌腳，腳步虛浮地走了。

我的心里默默淌過兩行淚，這個公司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人不可貌相，看起來正常的也許更變態(tài)，表面溫文儒雅的陳子墨是一個典型，這個看起來很職業(yè)、很正常的女人又的是另一個經(jīng)典。想到這里，我忍不住對那個外表很詭異的人笑笑。正常人，不容易啊。

他看了我一眼，問：“你是新來的吧？”

我點頭。

他又問：“有男朋友嗎？”

我搖頭。

他接著說：“那今晚來我家吧。”

“噗！”我一口酒噴了出來。

他說：“不要太高興，就算我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也不代表我會和你有長久的關(guān)系?！?/p>

我靠，你是哪只眼睛看出我這是高興的表情？！我仔細看著他，他的臉雖然有種不健康的蒼白，可是表情很認真，他的眼圈雖然烏黑，可是眼神很清澈。

也就是說，他不是在開玩笑，而是認真地在邀請我。

我心里默默流下四行淚，這個公司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我理所當然地拒絕：“不去?！?/p>

他斜眼瞄了我一眼：“你不要玩欲擒故縱的把戲，我對女人一向沒什么耐心?！?/p>

看著他真的很不耐煩的臉，一股科學的鉆研欲望在我心中油然而生，我恨不得砸開他的腦袋仔細看看，里面有什么腫瘤讓他有這么強烈的自信。最后還是理智戰(zhàn)勝了情感，我隨便挑了個理由：“我只是很討厭黃頭發(fā)?！?/p>

他拈了拈自己的頭發(fā)，有點不相信：“真的？”

我用力點頭。

他撇撇嘴：“那算了?！?/p>

雖然很變態(tài)，但是見他沒有死纏爛打，我稍稍松了一口氣。這時，太陽系那邊在酒精的作用下，本來拘謹?shù)臍夥找呀?jīng)開始熱烈。男人們吹捧的聲音、女人們嬌滴滴且甜膩的聲音此起彼落，大家都圍繞著同一個目的，就是捧陳子墨唱歌。

時間在推辭與起哄中持續(xù)了近半個小時，幸災樂禍地看著陳子墨落入“人民戰(zhàn)爭”的汪洋大海中，一向只能吃癟的我忍不住得意地笑起來。我正笑著，就看到陳子墨的目光射了過來，我連忙收起笑，做出從精神上支持他的堅定表情。他的嘴角慢慢地勾起一抹笑，根據(jù)我對他的了解，他這樣笑的時候，往往我都不會太好過。

果然，下一秒他就不疾不徐地開了口：“柯染，你過來?！?/p>

我在人民群眾懷疑而驚詫的目光中走過去，一個陰陽怪氣的女聲擦過我的耳邊：“總經(jīng)理記性真好，新人剛進來，你就連名字都記住了?！?/p>

陳子墨但笑不語，絲毫沒有解釋的打算。我略懂了，他不肯撇清我們純潔神圣的師生關(guān)系，而是打算利用大家的好奇心，把他們的注意力轉(zhuǎn)到我的身上。也就是說，現(xiàn)在我就是一個舉著炸藥包的董存瑞，面對人民群眾不屑的、嫉妒的、以為我被潛規(guī)則的目光炮彈，我還得大喊：“為了陳經(jīng)理的清凈，請向我開炮！”

幸好比起盾牌來，我還能開口解釋：“總經(jīng)理原來是我的老師?！?/p>

陳子墨做老師的事情估計原來就有人知道，人群里傳來幾聲長長的“哦”。

陳子墨把話筒遞給我：“正好，給你一個報答師恩的機會，替我給大家唱首歌?！?/p>

我婉拒：“我唱得不好?！?/p>

他說：“沒事，就隨便唱唱?！?/p>

俗稱小麥霸的我，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是還不算怯場，于是就接過了話筒。

陳子墨慢條斯理地又開了口：“你既然是英語系的高才生，就來首英文歌吧?！?/p>

他是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我連基本口語都沒學好，居然還讓我唱英文歌。好了傷疤忘了疼，沒有謹記過去的慘痛教訓，以致于對敵人放松了警惕，是我的罪過。我實話實說：“我英語不太好?！?/p>

他笑得很無害：“不要太謙虛，要是你連專業(yè)都沒學好的話，我們公司怎么會錄取你呢。”

總經(jīng)理發(fā)話，一圈人全都點頭贊同。

我用目光掃過去，全都是一片小雞啄米的模樣，只有角落里，剛剛那個黃毛小子兩臂環(huán)胸若有所思地看過來。我心里那個苦啊，早知道不如剛剛跟他偷溜，或許他只是邀請我去他家談人生、談理想、談奧巴馬呢，怎么也不至于淪落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啊。

不過既然被逼上了梁山，我也只好狗急跳墻了，我問：“總經(jīng)理，我能自己選歌嗎？”

他帶著一副“孫猴子逃不出他五指山”的淡定神情，寬容大度地說：“隨你。”

他實在是太小瞧我了，殊不知，這世界上還是有一首英文歌，即使我閉著眼睛也能唱得出來。

我轉(zhuǎn)頭沖服務員喊：“給我點首生日歌！”

餐廳里的生日歌是為了有客人生日時準備的，一曲就循環(huán)了好多遍，于是我就在眾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足足唱了五遍。最后一個音符結(jié)束，我放下話筒，看著周圍人目瞪口呆的表情，覺得自己特悲壯。

“啪啪啪！”陳子墨帶頭鼓起了掌。

“啪啪啪！”那個黃毛小子居然也邊笑邊鼓起了掌。

于是，在大BOSS的帶領(lǐng)下，眾人陪同鼓掌，氣氛再度熱烈。

一個禿頭大肚的人沖陳子墨伸了伸大拇指，睜著眼說瞎話：“不愧是總經(jīng)理教出來的學生，唱歌都唱得這么好！”

我差點沒摔到地上去，這就是互踩與馬屁共生的職場啊，拜托你能不能靠譜點，這首歌五歲的小孩子都會唱吧。退一萬步講，我今天唱的是英文歌，關(guān)這個計算機老師什么事兒啊？

沒想到陳子墨還一本正經(jīng)地點頭：“我的人，當然錯不了?！?/p>

他這一語震驚全場，男人聞之皆虎軀一震，女人聽之凈花容失色，然后眾人齊刷刷地看向我，我頓時成為了人群中的焦點。捕捉到陳子墨眼中一閃而逝的促狹的光，我知道了，我今天是要將人肉盾牌進行到底了……

不出山人所料，接下來我的位置就調(diào)到了陳子墨身邊，享受著他偶爾夾過來的一只大蝦，和群眾自以為雪亮的目光。

越是這種條件，越能考驗一個人迎難而上的綜合能力。本來到了公司我是想讓陳子墨罩著自己的，可是看今天這情形，他不來害我，我就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更別說罩著我了?？墒乾F(xiàn)在，我坐在哪里？公司的權(quán)力中心！這里隨便一個人，都能成為我頭頂?shù)囊豢么髽?，天賜良機，我必須要好好把握。

笑瞇瞇地看著我另一邊坐著的端莊、嚴肅的部門經(jīng)理，我聽到自己諂媚而夸張的聲音：“其實我剛剛就一直想問你，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保養(yǎng)品，皮膚怎么這么好？”

她謙虛地說：“天天上班那么忙，哪有時間保養(yǎng)呢?！?/p>

但是從她不自覺咧開的嘴，我就知道自己的馬屁還是很有用的。女的嘛，誰都愛聽別人夸自己漂亮，雖然可能明知道對方不是那么有誠意。譬如我，如果現(xiàn)在有人說其實你比張柏芝好看，我嘴上說著“你別開玩笑了”，嘴角卻還是能咧到耳朵邊。

我再接再厲，拿出手機，加強逼真效果：“你就把你平時用的產(chǎn)品說一下就行，我用著皮膚能有你的一半好就夠了?！?/p>

她半推半就地說了幾個產(chǎn)品，又很羞怯地問：“我的皮膚看起來真的很好嗎？我這還是第一次聽別人說呢?！?/p>

我看著她暗沉的臉色和眼角的細紋，違心地稱贊：“是啊，看著真的很年輕，一點都不像三十多歲的人。”

“噗！”這次是陳子墨噴了出來。

那個主管的臉由紅轉(zhuǎn)青，又由青轉(zhuǎn)白，手里的筷子咯吱咯吱地響。我覺著她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了，殺氣騰騰。

看著明顯忍著笑的陳子墨，還有其他神色古怪的人，我忽然覺得氣氛安靜得很詭異。

一片安靜中，她開口：“秦小姐，下個月三十號是我的生日?！?/p>

“那先祝你生日快樂了?！?/p>

她語調(diào)冰冷：“我二十七歲的生日。”

……

五秒鐘后，我訕訕地低頭喝水，一直喝水，不停喝水，連眼皮都不敢抬了。

又如坐針氈地過了一個多小時，終于盼到了結(jié)束，我迫不及待地離開這個鬼地方，可剛走到門口，就被一個聲音喊住了。

一個舉止很有風度的大叔走過來，進公司時我就是在他那里報的到，是人事部的田經(jīng)理。

幸好不是陳子墨，我松了一口氣。

他走過來，帶著上級關(guān)心下級的和藹表情：“我記得你的學校在郊區(qū)，這么晚了，你一個小女孩回去，不方便──我找輛公司的車送你?！?/p>

人間處處有真情，我熱淚盈眶，冷凍了一個晚上的心開始感到春天般的溫暖。

在這一片怡人的風光中，我聽到他喊：“總經(jīng)理！”

脊背上的汗毛根根直立，我極度僵硬地轉(zhuǎn)身。

陳子墨斜斜倚在車子前，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潛規(guī)則之CD

原來我是被田經(jīng)理當一個人情給送了出去，我仰天長嘆，老淚縱橫，這個社會真是太齷齪了。

縱橫歸縱橫，長嘆歸長嘆，我還是帶著友好協(xié)商的虛偽面容甜甜地喊：“總經(jīng)理。”

他“嗯”了一聲，轉(zhuǎn)身坐到駕駛座上，從搖下的半截車窗里發(fā)話：“上車?！?/p>

我這才注意到他開的車，嘖嘖，這車實在是忒好了一點。如果說上次他借的車已經(jīng)足夠拉風，那這輛車就太騷包了。坐上了車，仔細看了看里面的裝潢，我雙手顫巍巍地東摸摸西摸摸，然后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陳子墨發(fā)動了車子，邊倒車邊問：“這車子漂亮嗎？”

我點頭：“太漂亮了。”漂亮得讓我們這種平頭小老百姓看到就恨不得往上面劃兩道……

他又問：“很喜歡？”

“喜歡是喜歡?！蔽液苷J命，“可是把我賣了也買不起啊?！?/p>

“那不一定?！彼仄沉宋乙谎?，“要看賣給誰了?！?/p>

我愣了愣才明白，他這是對我個人的一種肯定──柯染也是能賣得出去的！這是二十二年來第一次有人對我有充分肯定，我頓時對他的印象好了很多。既然我對他的印象變好了，那氣氛就不會太僵。

我問：“總經(jīng)理，這車不會又是你借的吧？”這個問題比較安全，估計沒人會閑得沒事把這車借人，要是真有這種人──記個名字，改天我混不下去了就打劫他去。

他點了點頭：“是啊，昨天剛借來的，我一般不買這樣的車?！?/p>

車窗上映出我被噎了個半死的臉，我的總經(jīng)理啊，你到底是怎么個空殼子，連一輛車都買不起，還得滿世界借。

對待男人，不能流露出你的同情，我不著痕跡地安慰他：“其實坐久了，這車也沒什么好的，感覺跟坐夏利小出租差不多?！?/p>

他懷疑地看了我一眼：“是嗎？”

我積極重建他的信心：“當然是啊。其實這車就跟男人似的，隨便他是什么皮相，一脫衣服、一關(guān)燈，還不都一樣？”

由于我好心地勸導，陳子墨的臉黑了一半。

我們的溝通再次遭遇障礙。

我仔細想了一遍，覺得雖然剛剛自己說的是事實，但是可能還是稍微侵犯了他的男性尊嚴?？磥黻惤瘕敳粌H是唯利是圖的吸血鬼，還是表里不一的禽獸?？丛谒俏疑纤镜纳纤镜纳纤镜姆萆希覙O力補救：“其實我說的不對，皮相好的男人確實比較好用?！?/p>

他剩下的一半臉也黑了。

斷了的弦啊斷了的弦，怎么溝通都不對。這么難伺候，我干脆就不伺候了，往后座上一靠，專心看外面飛馳而過的街道漸漸變成荒無人煙的空地。我們學校在郊區(qū)，以前每次從市里回來，看到這荒原般的景象，就感覺自己跟回監(jiān)獄似的。今天卻是怎么看怎么親切，我寧愿在荒原上狂奔，也不愿意在這么奢華的車里對著一張黑臉，雖然這張臉長得很悅目，可惜卻不賞心。

可惜事情不如人愿，我蹙眉蹙眉再蹙眉，忍耐忍耐再忍耐，終于忍不住說：“總經(jīng)理，能不能找個房子停一下？”

他說話跟下冰雹似的：“干什么？”

我苦著臉：“我想上廁所。”

剛剛在他們那一桌說多錯多，我只能低頭喝水，結(jié)果就是喝水喝得太多了。

他沒說話，不過車子的速度開始加快了。

事實證明，我們學校真是偏僻得可以，車子飛馳了好一會兒，還是沒看到路旁有一戶人家。我估計著再飛馳一會兒，我就得“水漫金山”了，只得不停地催他：“能不能再快點啊？”

車子猛地停了下來，我左右看了看，這里還是空地啊，最后便疑惑地看向他。

陳子墨抿了抿嘴說：“下車?！?/p>

我靠，難道是怕我在他借來的車子上“放水”，所以他要把我拋棄在這荒郊野外？！我怒了！

在我的怒氣爆發(fā)之前，他先熄了火，開了車門，回頭跟我說：“沒辦法了。這邊有個橋洞，我在上面幫你看著，你……”他心照不宣地沒說完。

本來難得看到他這個尷尬的樣子，我應該暗爽的，可是偏偏現(xiàn)在最丟人的是我。不過我也顧不上丟人了，馬上就沖了下去。

現(xiàn)在是旱季，河床都干裂著，橋下一點水也沒有。天色很黑，又是在黑乎乎的橋洞下，根本不會有人看得到，我悄悄松了一口氣?？墒请S著我“開閘放水”，問題就來了。靜謐的暮春夜晚，周圍已經(jīng)依稀有蟲鳴聲，在這都市外空曠的荒原上有著蓄勢待發(fā)的新生命的跡象，遠處的鐵軌上偶爾傳來火車的轟鳴聲，近處有小河流水嘩啦啦的聲響。

不用說，我就是那“小河流水”的源頭。

那聲音被橋洞反彈回響后嗡嗡地響，我聽得很清楚，估計上面把風那位聽得更清楚。

我臉上火辣辣的，今兒真是太丟人了！

出了橋洞，我低頭看路，偷瞄了陳子墨一眼，感覺他臉上也有些微紅。我轉(zhuǎn)念一想，原來大家都覺得不好意思，頓時就覺得扯平了。

我覺得我們也算是共患難過了，再上車的時候我對他的印象又好了很多。對他的印象從一個外表斯文、內(nèi)心險惡的衣冠禽獸，轉(zhuǎn)變成了一個外表毒舌、內(nèi)心羞澀的大號正太。于是我就開了金口，試圖打破我們之間的堅冰：“總經(jīng)理，以后上班我大概負責些什么??？”

他說：“這個還沒決定，看公司的安排?！?/p>

我諂媚道：“哪用公司安排啊，公司不就是你的嘛，依著你對我的了解，總能做到物盡其用吧?！?/p>

他沉吟了一會兒，說：“要對你做到物盡其用，我覺得還真是為難?！?/p>

這是諷刺還是恭維啊，我下意識地理解為后者。

他瞥了我一眼：“你說說自己都擅長什么吧?！?/p>

我想了好一會兒，不得不回答：“我涉獵的領(lǐng)域太多了，一時還真不知道最拿手的是哪個。不過作為貨真價實的‘鉑金，隨便到哪、做什么我都是能發(fā)光的，我就聽從公司安排吧。”

他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到時候千萬別說你是我的學生?！?/p>

說起學生，我就想起了肖雪，連忙說：“老師，我們宿舍有一個女的也特崇拜你，也想到公司來奉獻自己的青春?！?/p>

他從鼻孔里出氣：“就是上次打電話時的那個同學吧？”

他既然知道，就更好辦了，我點頭：“對對對，就是她。她的條件雖然各方面都比我稍差了那么一點，但是比起其他人，她還是好了很多的，你如果錯過這么一個人才，絕對是公司的巨大損失?！?/p>

“比你稍差點？”他重復了一遍后很堅定地說，“不要！”

為了友誼，我不惜貶低自己：“比我差是她說的，其實我覺得事實上我們是差不多的?！?/p>

他更斬釘截鐵：“那就更不要了！”

這人怎么前后矛盾啊，說肖雪不如我，他不要，說肖雪跟我差不多，他怎么還是不要啊。我怒：“為什么啊？”

他慢條斯理地瞄了我一眼：“怎么安置你一個人，就很讓我頭痛了?！?/p>

“那就不在乎再多一個啊，不都是你的學生嗎？”

他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說：“我的公司不是垃圾收容所?！?/p>

“……”

雖然他這么詆毀我，不過我還是很好心地沒跟他計較，主要原因是氣氛太好了——寬廣而無人煙的公路，平穩(wěn)而舒適的轎車，英俊儒雅的男人，還有空氣里甜而不膩的檸檬清香。我忽然有一種感覺，想就這么一直任由車子行駛下去，行駛下去……

這么想著，我覺得溫暖安心起來，崩了一天的弦松弛了下來，眼前的景物不斷模糊，最后漆黑一片。

忽然，我看見了蘇亞文，他張開雙臂朝我走來。我高興地要去擁抱他，他卻直直越過我，走向了我身后，緊緊擁抱住另一個人。我氣急敗壞地走過去，沖著他們倆左右開弓，嘴里還哇哇大叫：“世界已經(jīng)不是你們?nèi)祟惖牧?，是我們邪惡的河蟹的！?/p>

我怎么會說這個呢？！低頭一看，自己竟然變成了一只螃蟹，揮舞著兩把大鉗子橫沖直撞。蘇亞文眼里冒火，冷哼：“你敢打她，你敢打她！”一筷子夾起我來，給了我兩個大嘴巴子。

臉頰一疼，我的綠豆眼也睜開了。眼前不是蘇亞文冒火的眼，而是陳子墨水一樣平靜的面孔，看到我醒來，他說：“到了。”

我覺得腦子還有點迷糊，“哦”了一聲，也沒解開安全帶就要下車。

“別動?！彼f著，側(cè)過身來幫我解安全帶。

我低頭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睫毛和挺挺的鼻子，腦子更迷糊了。直到他抬起頭來，我才連忙收起自己的目光，掩飾性地笑道：“總經(jīng)理，我走了啊，明天公司見。”

他“嗯”了一聲。我剛打開車門，他又叫住我：“柯染?！?/p>

“嗯？”

“上次說的話別忘了。”

“什么話？”

他的手在方向盤上磕了磕：“我那輛車正好沒音樂碟，明天幫我?guī)讖堖^來。”

我這才想起來上次答應他的事，不怕上司要東西，就怕他什么都不要，我連忙點頭：“行行行?！?/p>

他這才點了點頭：“回去吧。”

回到宿舍的時候，還差半個小時就熄燈了，我開始翻箱倒柜找CD。肖雪從床上的布簾后面探出頭：“干嗎呢，要搬家呢？”

我頭也不回：“找CD行賄呢?！?/p>

她奇怪地看了我?guī)籽郏骸澳阋策F酸了吧。”

我拿著七度空間的手一揮：“俗人，你懂什么，我們這是精神層次的交流。”

她搖了搖頭：“得，我還以為你那幾張爛碟跟著蘇亞文入土了呢，沒想到它們還有重見天日的一天?！?/p>

這廝最擅長的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并且她提的那壺水還偏偏是最燙人心口的。

我手上拿著幾張周杰倫的專輯，以及幾張火影的原聲CD，在今天之前，我以為它們會跟著我到畢業(yè)那天，然后被付之一炬。

那天似乎下了雪，可是天氣并不是太冷，我四級考試失敗后，蘇亞文假惺惺地打著安慰我的名義對我校女生進行“盤查”。

當時我們倆站在女生宿舍樓下，看著來來往往的女生，我心里酸得要命，嘴上卻裝得滿不在乎：“現(xiàn)在知道了吧，我們學校美女多絕對不是謠傳，怎么樣，有沒有你喜歡的？”

他說：“當然有啦，不然我干嘛老往你們學校跑?！?/p>

我覺得鼻子冷得難受，說話聲音都嗡嗡的：“那你還不去追啊?！?/p>

他說：“我這不正追著呢嘛。哎，幫我支個招，說說你們女生都喜歡什么樣的男生啊?！?/p>

我悶聲悶氣：“每個人都不一樣，我怎么知道她喜歡什么樣的啊。”

他的眼睛還是看著女生宿舍門口，漫不經(jīng)心地說：“你就說說你喜歡什么樣的吧?！?/p>

我說：“卡卡西那樣的?！?/p>

“這個難度系數(shù)有點大。”他轉(zhuǎn)過臉，目光灼灼地看著我，“還有呢？”

他那目光像是能把人吸進去一樣，我腦子發(fā)昏，喃喃說：“犬夜叉那樣的。”

他的臉似乎有點扭曲，聲音也變得有點大：“現(xiàn)實中呢？”

我沒頭沒腦地回答：“周杰倫?！?/p>

他惡狠狠地看著我，我傻乎乎地看著他。我們互看了很久之后，他忽然笑了起來，笑得直不起腰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止住笑，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fā)，頭發(fā)上的雪花撲簌簌地落下，遮住了我的視線。等到視線恢復的時候，我已經(jīng)靠在他懷里。

“真是傻?！彼χ鴩@息，胸腔微微震動，“可是，我怎么就喜歡上你這么個傻子了呢?！?/p>

我覺著自己的心也微微震動了起來。

有時候回憶的片段太清晰，就會清晰得讓人無路可逃。以前看《奮斗》的時候，米萊說她再也沒有吃過一次冰激凌，肖雪就說她太矯情。其實那不是矯情，只是一種自我保護，法學上有一種傷害叫作重復傷害，是指讓受害人在刑訊法庭上和別的時候一直不停地重復回憶自己受傷害的經(jīng)過，殘忍地重復。

對我來說，傷害只有那么一瞬間，可是甜蜜卻更加殘忍。

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聽過周杰倫的歌，看過《火影忍者》，也好久沒有去學校對面的那家冷飲店喝冷飲，沒有去學校外面的那個山上爬山，沒有在KTV唱起B(yǎng)eyond和陳奕迅的歌……有很多很多事情，我已經(jīng)很久都沒做過，不愿、不想也不敢去做。

一次戀愛，我覺得自己身上被發(fā)掘出了強烈的文人氣質(zhì)，傷春悲秋，酸溜溜的跟泡菜似的?？墒鞘聦嵶C明，我絕對是一個現(xiàn)實主義者。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那個啥啥啥。

為了能有一個好的工作前程，為了討好上司，我從箱底拿出了這些東西當人情。

這個世界的確太齷齪了，我沒那么清高。

把東西放進包里，我不忘討好地跟陳子墨發(fā)了條短信：“總經(jīng)理，CD找好了，都是我壓箱底的心愛之物，祝您聽得愉快，聽得順心?！毕胂霊摪炎约旱囊蠛芎畹乇磉_一下，于是我便含蓄地接著打上一個一個的字，“記得明天把我分到好的部門！”

如此含蓄地發(fā)完短信之后，我瞪著眼睛等回答。

很快，陳子墨的短信就發(fā)了回來，簡簡單單一個字：“好?！?/p>

【下期預告】柯染討好陳子墨，希望他能把自己分到一個好的部門，結(jié)果陳子墨卻把她分了曾經(jīng)得罪過的孫經(jīng)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