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魚

2014年11月17日，石家莊市發(fā)生一起血案：一名5歲的小男孩，被兇犯溺死在自家浴缸里，其母親也差點被勒死。經(jīng)偵破，這起謀殺案的主謀，竟是死者同父異母的“海歸”姐姐。她假借戀愛之名向父親騙取40萬作為雇兇費，離奇程度如天方夜譚。

母親被棄跳樓亡，海歸繼女殺心起

2013年6月23日，范百川一大早就趕到石家莊正定國際機場，接從加拿大留學歸國的女兒范卿芝。航班降落許久仍不見女兒身影。范百川打女兒手機，對方聲音冷漠：“我不想見你老婆，自己打車回家了?！狈栋俅ɑ鹆耍骸澳憔湍敲春弈闱匾虇幔俊狈肚渲ゼ嵠饋恚骸澳憷掀疟扑懒宋覌?，我還要感謝她是嗎？”

范百川時年50歲，石家莊人，是本市藝河天藍裝飾公司老總，身家千萬。1988年10月，范百川與周冬梅結婚。兩年后，大女兒范卿芝降生;次年小女兒范卿慧出生，周冬梅成為全職媽媽。范百川渴望有個兒子，開始嫌棄生女的妻子，加之周冬梅患有婦科病，很抵觸夫妻生活，兩人的婚姻關系漸漸名存實亡。

2009年，范百川與公司29歲的出納、離異無孩的秦云發(fā)生婚外情。次年8月，秦云生下兒子齊齊，范百川向周冬梅提出離婚。周冬梅在取得公司15%的股份后離婚了。離婚后的她暴飲暴食，體重飆升到80公斤，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癥。2011年3月10日，周冬梅在家中跳樓身亡。此時，范卿芝姐妹在加拿大留學。母親慘死，給她們烙下了永遠抹不去的痛。3個月后，范百川與秦云結婚。范卿芝姐妹對秦云恨之入骨。

范卿芝歸國后進入父親的公司擔任總經(jīng)理助理，她第一天去公司上班就與秦云大打出手：后勤人員分發(fā)給范卿芝一臺舊電腦，她沖進財務室質問秦云：“為什么欺負我？”秦云解釋道：“你那臺電腦是半年前買的，怎么就不能用？”范卿芝火了，兩人廝打起來。直到范百川趕來，才制止了一場惡斗……

范卿芝與秦云的辦公室只隔一間會議室。兩人不是冷臉相向，就是指桑罵槐。老總女兒和老總妻子的惡劣關系直接影響到公司形象。2013年8月，范百川讓秦云辭職回家。將繼母逼離公司，范卿芝覺得自己在這場斗爭中勝利了。然而不久，范卿芝無意中得知，父親為安撫繼母“下崗”，將別墅和寶馬車都過戶到了秦云名下。范卿芝的心理強烈失衡，沖進父親辦公室造謠生事：“我找人打聽了，姓秦的是職業(yè)小三，上大學就給人當情婦?！狈栋俅ê鹋畠海骸八鞘裁慈宋冶饶闱宄辉S你侮辱她。卿芝，你一個女孩子，怎么如此惡毒？”“爸，那個女人害得我們家破人亡，你還這么護著她！”范百川將女兒推出辦公室……

范卿芝每與父親爭吵一次，對秦云的仇恨就增加一分，弟弟齊齊也成了她憎恨的對象。2013年11月7日是范百川生日，范卿芝帶著生日蛋糕來到父親的別墅慶生。豐盛的生日宴上，范百川使出渾身解數(shù)調節(jié)氣氛，秦云也為范卿芝夾菜，但她始終一副冷冰冰的表情。飯后范卿芝離開時，發(fā)現(xiàn)包上的絨線加菲貓被扯下來了，她沖弟弟吼道：“誰讓你亂動我東西？別像你媽一樣討厭！”齊齊嚇得大哭。范百川指責女兒過分。范卿芝嚷道：“你這么護著齊齊，還不知道他是誰的兒子呢！”范百川扇了女兒一巴掌。這一巴掌打碎了范卿芝的心，也讓她對秦云的仇恨燎原起來。

留學歸來后，范卿芝在工作上努力表現(xiàn)，想得到父親認可。幾個月來，她多次請求父親對自己委以重任。范百川表示，等她業(yè)務熟練后就將市場營銷這塊交給她管理。2014年春節(jié)，范卿芝到父親家過年，再次提及此事，范百川說過完年就安排。范卿芝高興地喝了兩杯紅酒，飯后躺在父親的書房休息。朦朧中，她聽到秦云對父親說：“你要把公司的營銷權交給卿芝？這可是公司的重頭，她有能力撐起來嗎？再說，她那么恨我和齊齊，你慢慢老了，要是她掌控公司，今后我們母子就無立錐之地。”范百川沒做聲。此后，這件事就沒了下文。范卿芝追問父親，他只說過幾年再說。范卿芝明白，父親的態(tài)度急轉直下，都是秦云搗的鬼。這個女人逼死了媽媽，如今又霸占爸爸的愛和感情，將自己當仇敵。只要他們母子活著，自己就不可能有好日子過。怒火和仇恨讓范卿芝失去理智，她決定滅了秦云母子，以絕后患！

租來男友演雙簧，騙走父親雇兇費

范卿芝二十出頭，獨自殺兩人顯然超出她的能力范疇，她決定雇兇謀殺。可去哪里籌集高額的雇兇費呢？瘋狂中，范卿芝策劃了一個匪夷所思的陰謀：以戀愛為名，向父親騙取40萬作為雇兇費。主意拿定，她開始物色兇手。

2014年3月5日，范卿芝去一位高中同學家做客，認識了對方的遠親李為。李為大范卿芝兩歲，邯鄲人，無固定職業(yè)。范卿芝覺得李為大致符合自己設定的條件：單身、膽大、貧窮，便主動與他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此后，她幾次約李為出來喝咖啡看電影。李為對范卿芝頗有感覺，只是不明白，她是海歸、白富美，怎么會看上自己這個窮小子？

3月21日，李為問范卿芝：“我對你可是真心的，你呢？”范卿芝向李為攤牌：“咱們假裝談戀愛，向我爸騙40萬。到時候我將這筆錢給你做報酬，你幫我殺了我繼母和她兒子，行嗎？”李為震驚了，忙問其詳。范卿芝含淚講述：“秦云逼死了我媽，還挑撥我爸和我的關系，我每天在刀尖上過日子。只要他們在，我遲早會被逼死?！崩顬樾乓詾檎妫B殺兩人還是膽怯，可又抵擋不住40萬的誘惑。范卿芝看出他的心思：“事成之前我每月另給你2000元，明天就開始算工資?！?/p>

李為生計艱難，經(jīng)常交不起房租被房東趕出門。他想：到手的錢不拿白不拿，也許將來范卿芝會打消殺人念頭，甚至日久生情，她會真的喜歡自己。在這種復雜心理支配下，李為答應了。

3月底，范卿芝帶著李為來到范百川辦公室演雙簧。范卿芝在父親面前美化“男友”：“爸，李為出身普通，但聰明上進，是一只潛力股?！崩顬榘捶肚渲サ亩冢o自己換了“馬夾”：大學本科畢業(yè)，剛離開IT公司，想自己創(chuàng)業(yè)。范百川閱人無數(shù)，直覺告訴他，李為浮躁，靠不住，成不了大事。

李為走后，范卿芝請求父親：“李為打算加盟一家物流公司，缺一筆啟動資金，您支援他40萬吧?！狈栋俅ū砬閲谰骸鞍植粌H不能提供這筆錢，還反對你們交往?！薄盀槭裁矗績H僅因為他出身普通？別忘了你也出身貧寒?！狈栋俅ńz毫沒有通融的余地。范卿芝來氣了：“我媽有公司15%的股份，我是繼承人，要求變現(xiàn)。”范百川嘆道：“這些年家裝市場不景氣，要是將股份變現(xiàn)，公司資金鏈會斷裂。卿芝，聽爸一句勸，離開李為?！焙髞恚肚渲ビ謳状螏Ю顬檎腋赣H，范百川拍桌子，她摔茶杯，父女倆吵得火花四濺。

4月22日，范卿芝兌現(xiàn)了李為第一個月工資。與人見見面，就真的有2000元進賬，李為狂喜。他給范卿芝支招：“你不能硬碰硬，否則會與父親鬧得更僵，最終受益的是秦云母子。女人最有力的武器，是以柔克剛?！狈肚渲c點頭。

5月3日，范卿芝告訴父親：“爸，你明天陪我去媽的墓地吧，我有話對你說?！狈栋俅銖姶饝?。次日上午，父女倆來到陵園。范卿芝在母親墓碑前跪下來，哭訴著：“媽，您走了，爸就是我最親的人了。以前我恨爸爸，從今天開始，我不恨了?！备概B心，范百川將女兒摟在懷里熱淚盈眶。回家途中，范卿芝對父親說：“爸，媽走到那一步，自己也有責任。”范百川哽咽了：“卿芝，你打開了爸多年的心結?！辈粌H如此，范卿芝對秦云母子的態(tài)度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她到父親家向秦云道歉：“秦姨，以前是我不懂事，傷害了你?？丛谠蹅円患胰说姆稚?，原諒我好嗎？”秦云感動了：“阿姨是長輩，沒事沒事?！狈肚渲陌锾统鲆粋€憨態(tài)可掬的“光頭強”送給齊齊。小家伙對這個卡通玩偶愛不釋手，不一會就與范卿芝打得火熱。范百川對秦云說：“卿芝真的懂事了?！鼻卦剖嫘牡匦α?。內心隱藏仇恨，表面卻要云淡風輕，范卿芝在糾結、疲憊中扮演“雙面女郎”。

7月，范卿慧從加拿大回國度假，兩姐妹的小姨來家里做客。看著姐姐的遺像，小姨哭了：“你媽太可憐了，當年為支持你爸創(chuàng)業(yè)，四處向娘家借錢。坐月子也舍不得買營養(yǎng)品，結果落下病根。沒想到日子剛好，位置就被另一個女人取代了?！睆统鸬呐鹪诜肚渲バ闹行苄苋紵?。范卿慧責怪姐姐：“你為什么對秦云母子這么好？”“我對他們好，是因為更恨他們?！狈肚浠鄄幻靼捉憬氵@句話是什么意思。

10月，范卿芝覺得時機成熟了，向父親編織了一個錐心刺骨而又驚心動魄的謊言……

假癌癥真謀殺，無辜幼子溺死浴缸

10月21日，范卿芝將一本病歷擺在范百川面前：“爸，李為被查出肝癌，沒錢換肝在家里等死。醫(yī)生說前前后后費用超過40萬，你救救他吧！”女兒與李為認識才半年，一下子讓自己拿出這么大一筆錢救李為，范百川豈能甘心？況且，他一直不贊成女兒與李為交往。范百川當場拒絕。范卿芝哀求父親：“爸，我答應您，即便李為日后康復，我也聽您的，徹底和他分手。畢竟相愛一場，我想用這筆錢為這段感情畫上句號?！狈栋俅ㄍ俗屃耍骸斑@事容我細細考慮?！?/p>

晚上，范百川將此事告訴秦云。她給丈夫分析：“卿芝與李為八字還沒一撇，這筆錢花得不值。但拒絕卿芝，她會記恨咱們一輩子。畢竟我對不起冬梅大姐，給卿芝姐妹帶來過傷害。卿芝能原諒我，我很感激。看在女兒分上，咱就幫李為這一次吧?！钡诙?，范百川告訴女兒：“爸過幾天給你錢?！碑斕煜挛?，范卿芝將消息告知李為：“事已辦妥，就看你的了?！卑┌Y病歷是范卿芝與李為一起偽造的，為慎重起見，范卿芝還給李為開了數(shù)盒治肝癌的常規(guī)藥。

10月26日，范百川交給女兒一張銀行卡：“里面有40萬，你交給李為，以后不要再跟他聯(lián)系。咱們也算對得起他了?！狈肚渲c頭應允。當天，范卿芝將20萬元轉到李為的銀行賬戶，要求他盡快除掉秦云母子;并承諾事成之后再支付20萬。大半年的相處，李為已經(jīng)愛上了范卿芝。他試探著問：“現(xiàn)在咱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我要是將事辦妥了，咱倆在一起的可能有多大？”范卿芝回答頗有藝術：“只要你盡心盡力，一切皆有可能?！崩顬殚_始在別墅周圍潛伏。因物業(yè)保安看守嚴密，加之秦云與保姆天天在家，一個星期過去了，李為一直找不到機會。不久，公司一位副總因身體原因離崗。范卿芝再次向父親毛遂自薦。范百川擔心秦云與女兒不和，再則女兒年紀小，在公司沒威信，當即拒絕。然而第二天，范卿芝就得知，秦云將出任公司副總，元旦后到崗。原來秦云母子在父親心目中遠比自己重要，一涉及自己的前途，這個女人就打壓自己，左右父親。范卿芝感到危機撲面而來：秦云比父親小16歲，父親一天天老去，公司遲早是秦云的天下，到時自己興許會被掃地出門。她逼李為趕緊動手。

11月16日，范卿芝秘見李為：“我爸明天去廣州出差，過一個星期才回家，保姆晚上也不住家里，現(xiàn)在是最好機會?！闭f著，她將偷配的父親家門鑰匙交給李為。11月17日晚10點30分，李為頭戴寬邊棒球帽、墨鏡和口罩，悄悄潛伏在別墅的灌木叢中。一個小時后，巡邏保安回崗亭休息。李為翻過兩米高的柵欄，來到了秦云的家。他用鑰匙輕輕一擰，躡手躡腳走進家門。借著窗外路燈，李為發(fā)現(xiàn)秦云睡在主臥的雙人床上。他掏出事先準備好的領帶，死死勒住秦云的脖子。秦云驚醒過來，拼命掙扎，將李為左臉抓破了。李為持續(xù)緊勒，直到秦云一動不動。見秦云已死，李為轉身去了浴室，將浴缸的水放滿。然后他溜進兒童房，將熟睡的齊齊抱到浴室，按在浴缸里淹死……做完這一切，李為倉皇逃離。在路上，他給范卿芝發(fā)短信：“一大一小都解決了?！狈肚渲セ貜停骸拔荫R上將20萬轉給你，你趕緊離開?！睕]多久，見自己賬戶上多了20萬，李為連夜租車逃回邯鄲。

其實，秦云只是休克性假死。凌晨兩點多她醒來了，第一件事就是沖進兒子房間，小床上空空如也。她將所有燈都打開，駭然發(fā)現(xiàn)兒子被溺死在浴缸里。她肝腸寸斷，慌忙撥打120和110。長安區(qū)公安分局刑警很快趕赴現(xiàn)場，仔細勘察兇手留下的蛛絲馬跡。11月18日下午，接到噩耗的范百川火速趕回石家莊。

警方調取小區(qū)周圍及樓道里的監(jiān)控錄像，罪犯偽裝得密不透風，根本看不清五官。但范百川感覺兇手的身高、走路姿勢像女兒的前男友李為。范百川讓女兒過來辨認，范卿芝說李為患了肝癌，不知是死是活，不可能殺人。因心情緊張，范卿芝表情不自然，警方認定范卿芝身后有隱情。

11月22日，辦案民警趕赴邯鄲，將左臉掛彩的李為抓獲。鐵證如山，他供出了幕后主謀范卿芝。緊急審訊兩人，這起以假戀愛為名，向父親騙取40萬做雇兇費的陰謀大白于天下。得知兒子慘死的真相，秦云悲痛憤怒，堅決要求追究范卿芝和李為的刑事責任。范百川自責懊悔，如果他妥善處理家事情事，不讓上一代恩怨影響到女兒，也不會發(fā)生如此駭人聽聞的悲劇。遠在加拿大的范卿慧，無心向學，整日以淚洗面。目前，范卿芝、李為已被刑事拘留。

（文中除犯罪嫌疑人外，其余為化名）

編輯/涂?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