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海嘯
趙元任被譽為曠世奇才。他是如此博學,以至于給他冠以數(shù)學家、語言學家、翻譯家、哲學家、邏輯學家、音樂家等頭銜,都不足以涵蓋他的成就。1920年,趙元任在美國留學十年后回國,清華原擬安排他教數(shù)學,可到校后又讓他加授英文,隨后又讓他改教中國史和哲學,最后決定讓他教授心理學和物理。而此時,他常到胡適家里談的卻是音韻學和國語羅馬化問題。
工作安定后,趙元任決定和楊步偉結(jié)婚。楊步偉和趙元任都是有名的新派人物,厭倦一切繁文陋俗。在考慮婚事時,他們認為結(jié)婚純屬私人事宜,沒必要把別人捎上,既要奔忙又要花錢。于是兩人一起找了住的房子,到公園里照相、印通知,聲明不收禮,再電請胡適和朱征到新家吃飯。那晚,廚藝上無師自通的楊步偉準備了四碟四碗,胡、朱到后,完全不明就里,不知道他們就是那天結(jié)的婚。晚飯后,趙元任拿出一張自己寫的結(jié)婚證書,請兩位做證人簽字,這才算正式完婚——本來,他們是連這點手續(xù)都打算不要的,倒是已婚人士任鴻雋勸道:“你們成熟的人這樣子不要緊,不過防著不懂事的年輕人學著瞎鬧,最好用最低限度的辦法找兩個證人簽字,貼四毛錢的印花稅,才算合法?!憋埡?,胡適一出門,就把這個消息傳給了《晨報》的瞿世英。翌日,《晨報》用特號大字刊出標題“新人物的新式婚姻”,這一新式婚禮,在當時轟動一時。
我有兩點感觸。一是,知識分子引領(lǐng)社會風尚的時代一去不復(fù)返了。學者陳平原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第一次去日本,日本教授告訴他,七十年代以后的日本,知識分子已經(jīng)無力對社會產(chǎn)生真正的影響?,F(xiàn)在更甚。除了楊振寧,如今還有哪位知識分子的婚事可以上報紙?現(xiàn)在可以引領(lǐng)社會風尚的“大V”,有地產(chǎn)大亨、“成功學”大師、體育明星、娛樂人物、學術(shù)“超男”“超女”、養(yǎng)生專家、各類騙子,唯獨沒有知識分子,連正派人物都很少。
第二點感觸是,知識分子“靠邊站”也許是世界潮流,但是,那些對社會產(chǎn)生有力影響的人,應(yīng)該有責任感。為了“防著不懂事的年輕人學著瞎鬧”,趙元任和楊步偉結(jié)婚“時找兩個證人簽字,貼四毛錢的印花稅”。這樣的責任感,如今的“大V”們實在太欠缺。他們給年輕人樹立了怎樣的榜樣——
吸毒。一個又一個的“禁毒宣傳大使”被曝自己吸毒,或是子女吸毒。年輕人會怎么想?他們可能會想:吸毒一定是件特別好的事,不然他們怎么會自己偷偷吸,或是讓自己的孩子吸?
淫亂。如果你是娛樂新聞愛好者,那么每天都有精彩的“狗血”劇可看。其實,大多數(shù)的淫亂,都是一種“腐敗”,是某些人利用所掌握的資源玩弄女性(或男性)。
謾罵。雷寶華先生認為“義正辭嚴”和“理直氣壯”都不大好,應(yīng)該“義正辭婉”、“理直氣和”。而如今的“大V”們,卻罵人之刻薄、惡毒、沒品位。
不說了,越說越生氣。說了也白說。我又不是“大V”。
【原載2015年7月30日《檢察日報·市井》】
插圖/趙元任和楊步偉/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