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
中國的智庫目前正處于快速發(fā)展期。在這一階段,多元性而非獨立性,應當成為其主要的追求目標。中國有非常好的一流的學者,中國的思想家要走向全球,就需要一個寬松的、開放的學術環(huán)境。
中國智庫目前正處在一個非常快速的發(fā)展期,大約與美國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比較接近。中國智庫的發(fā)展,獨立性也許并不能成為它的主要追求目標,至少在短期內是這樣,而多元性應該是它追求的目標。
多元性首先應當是基于國際環(huán)境的多極化——國際社會迅速變化,非常復雜,需要身為大國的中國對國際事務,包括經濟、能源、安全、氣候環(huán)境等各個領域,都有進一步的認識。
與此同時,中國國內政治也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非常多元。法國前總統(tǒng)戴高樂曾經說過,怎樣領導一個有247種奶酪的國家呢?在這種背景下,有時候決策者想的是一回事,而民眾卻是另外一種觀點,兩者之間的溝通,就需要智庫來發(fā)揮作用。
此外,“旋轉門”機制開始在中國智庫里得到發(fā)展。在美國,伴隨四年一度的總統(tǒng)大選,很多卸任官員會到智庫從事政策研究,而智庫研究者也會去政府擔任要職,這種學者和官員之間的流通就是“旋轉門”機制,它讓知識與權力得到了最有效的結合。在中國,目前多是一些退休官員去智庫工作,在未來的幾年或者十幾年當中,將會有一些更平衡的“旋轉門”——一些年輕的、在智庫工作的人也會不斷地轉到政府去。
其實,中國現(xiàn)在也有這種情況,像王滬寧、劉鶴,都是在智庫里做到了非常高的位置的,后來才去做了領導層的經濟顧問,甚至政治顧問。所有這些因素都將促使中國智庫的迅速發(fā)展。
布魯金斯學會的座右銘是:高質量、獨立性、影響力。我們把獨立性看得非常重要。但并不是所有的美國智庫都這樣,有很多智庫和政府有很密切的關系。但布魯金斯花了很多精力來維護其獨立性,有很嚴格的規(guī)章制度。比如,在兩黨選舉的時候,不能以學會的名義站臺,也不能夠用學會的資金來為選舉服務。如果布魯金斯邀請了民主黨的候選人,也要請共和黨的候選人。再比如,在布魯金斯學會中國中心的介紹中,以前引用了劉延東和希拉里的講話,現(xiàn)在我們準備把希拉里的照片換掉,因為她又開始競選了。我們一直保持這個敏感性,而且每年都要寫一個保證,內容是不用學會的資源為某中國的智庫目前正處于快速發(fā)展期。在這一階段,多元性而非獨立性,應當成為其主要的追求目標。中國有非常好的一流的學者,中國的思想家要走向全球,就需要一個寬松的、開放的學術環(huán)境。
個利益集團服務。在保持獨立性的同時發(fā)揮影響力,這兩者并不矛盾。布魯金斯的人員構成保持了這樣一個平衡:也許大多數(shù)是民主黨派,但始終有共和黨人士。
正是有了這樣一個平衡準則,令很多人意識到應該贊助這樣的智庫,因為維持它的獨立性對整個社會有利,對一個國家的健康發(fā)展有利。所以很多人對我們的捐款是沒有附設條件的。實際上,我們也拒絕接受有附加條件的捐款。有時候大企業(yè)要捐助我們,我們會退掉,比如有一個研究藥物的企業(yè)要我們研究公共衛(wèi)生,我們說不能這樣做。
實際上,中國有非常好的一流的學者,這些學者與我們有著良好的互動。布魯金斯學會在過去幾年中出版了《中國思想家》叢書,希望把中國最好的學者介紹到西方去。在中國的書店里可以看到很多已經被翻譯成中文的西方學者的書,但是到美國的書店去看,有多少中國學者的著作能夠出現(xiàn)在美國書店的書架上?幾乎是零,這是很不對稱的,這對美國也是一種損失。
假以時日,中國的思想家會走向全球,但是這需要一個寬松的、開放的學術環(huán)境,這很重要。
盡管追求獨立不是目前中國智庫發(fā)展的重點,但是有一個學習的氛圍、有一個開放的氛圍、有一個多元的環(huán)境,會幫助中國能夠產生世界一流的學者。
目前,中國對外交流的方式、中國智庫的聲譽還處在低潮期。智庫發(fā)展不是搞公關、不是搞宣傳,更多的是一種交流,是一種文化的對話。我們不能夸大文化上的不同點,在有些方面中國當然有它的特色,但如果過度強調特色,就會限制自己。
我認為,中國智庫的發(fā)展目前最忌諱的是雷同,必須要有自己的特色。智庫如果想要長久發(fā)展,就要有個性,不管是大而全還是小而精,都是不同的模式。布魯金斯走的是大的模式,有些小的智庫也能做得很成功。習近平主席提倡建設新型智庫,會有很多新的智庫誕生,這是好事情。在發(fā)展中,大浪淘沙必定會淘汰掉一些,不應批評過多。因為這是早期必然出現(xiàn)的現(xiàn)象。
智庫的發(fā)展是需要過程的,不可能一下子成為世界第一或者世界最有名的智庫,應該在發(fā)展過程中學習他人的經驗教訓。我相信,在未來10年、20年當中,會出現(xiàn)中國的布魯金斯、中國的卡內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