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佚 名
“紙上談兵”的標簽已貼在趙括背上兩千多年,恐怕再過兩千年也揭不掉。不過也不虧,因為長平之戰(zhàn),就是在他手上輸掉的。這一仗成為中國歷史上的一個拐點,自此以后,六國再無與秦叫板的能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秦國把他們一個一個吃掉。
說到這段歷史,人們自然而然地把失敗的責任歸于趙括,把紙上談兵等同于“三腳貓”“花架子”。
然而,我卻不這么認為。不信的話,讓我們再捋一捋。
長平之戰(zhàn)緣于上黨之爭。上黨地區(qū)(今山西長治一帶)居高臨下,俯視整個華北大平原,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當時,上黨郡屬韓國,而與韓本土相聯(lián)系的道路被秦切斷,成了“煮熟的鴨子”,秦志在必得。然而,上黨郡首馮亭卻大忽悠一把,要把上黨郡無償獻給趙國。土地是最優(yōu)良的資產,歷史上是,現(xiàn)在是,將來百分之百還是。面對這塊送上門的肥肉,趙國一番廷議認為:發(fā)百萬之軍而攻,逾年歷歲未得一城也。今以城市邑十七幣吾國,此大利也。于是派兵接收。這一下,算是點著了長平之戰(zhàn)的“炮捻子”。
胡服騎射之后,趙國實力大增,成為六國抗秦的“帶頭大哥”,但從綜合國力上看,與秦國還差一截。這一點,趙國上下都很清楚,與秦“斗而不破”是一項基本國策。所以,秦屢次找茬,一會兒要和氏璧,一會兒要趙王擊缶,都被趙國不卑不亢地頂了回去。其間,藺相如“閃亮登場”,完璧歸趙、澠池之會、負荊請罪、刎頸之交,一躍成為當時的政治明星。
這一回,趙國占領上黨,把秦國“嘴邊的肉”給吃了,算是徹底撕破了臉。雙方劍拔弩張,不斷增加兵力,直接投入戰(zhàn)場的兵力達100多萬,形成戰(zhàn)國時期一次規(guī)模最大的戰(zhàn)略對決,也是中國冷兵器時代規(guī)模最大的一次戰(zhàn)役。到這個份上,誰都輸不起,這恐怕是趙國所不愿看到的。
大決戰(zhàn),考驗著前線指揮官,更煎熬著最高層的決策者。
開戰(zhàn)之初,秦軍銳不可當,趙國敗了幾陣,但無礙大局,善于防守的老將廉頗很快穩(wěn)住形勢,構建起第二道防線,“堅壁待秦”,雙方進入僵持狀態(tài)。
膠著的戰(zhàn)爭,神經時刻緊繃,讓人抓狂。同時,100多萬兵力,人吃馬喂,多少糧草也填不平這個大窟窿。
最先把持不住的是趙孝成王,數次要求廉頗進攻,但清醒的老廉就是不動。派人去嚴厲批評,仍不見效。
“執(zhí)行力”不行,那就換人。于是,趙括走上了關鍵崗位。小趙充分理解領導的苦衷,認真落實上級決策部署,發(fā)揮“領導力”,大批更換一線將領,率兵進攻秦軍。
高手對決,等待的就是對方一眨眼的機會。
機會來了,秦王悄悄地把白起派到了戰(zhàn)場。
秦軍,虎狼之師。六國都患有不同程度的“恐秦癥”。然而,秦軍不可戰(zhàn)勝的神話,就是趙國打破的。趙惠文王(趙孝成王之父)時期,秦攻閼與(今山西和順),廉頗、樂乘(樂毅之子)都說救不了,可“稅務局局長”趙奢(趙括之父)卻說“兩鼠斗于穴,將勇者勝”。趙惠文王派趙奢領軍上陣,大破秦軍,成為經典戰(zhàn)例。趙奢一戰(zhàn)成名,封馬服君,這可是戰(zhàn)國時期武將所能享受的“最高職稱”。
爹是英雄兒好漢。焦頭爛額的趙孝成王在秦國“獨畏馬服君之子趙括”的忽悠聲中,決定向父親學習,力排眾議,任命趙括為部隊總司令,并下令進攻,希望能夠克隆閼與之戰(zhàn)的經典。
這是什么心理?
戰(zhàn)爭的過程和結果大家都知道,然而,多數人不知道的是,趙括戰(zhàn)死沙場,白起使人尋找趙括尸首而不得,只找到他的劍與鎧甲。白起極為傷心,以衣冠厚葬,取趙括劍自用。還有個說法,趙軍被圍,敗局已定。趙括與白起有個對話,白起說:為國家計,將軍必須死于陣前。戰(zhàn)爭結束后,白起向秦王匯報時說:這一仗沒有贏家,只不過趙括死了,我還活著。
白起為什么要這樣做?白起為什么要這樣說?
在尚武之風盛行的趙國,能打仗的牛人滿街都是。趙括雖然承襲其父的高級職稱,但帶兵打仗的事根本輪不上。長平之戰(zhàn)開始時,不過是個運送糧草的后勤部長而已。一肚子兵書的趙括,沒有在戰(zhàn)場上一顯身手的機會,只好搞了一套模擬系統(tǒng),進行仿真演練,這就是所謂的“紙上談兵”。
反觀秦軍將領白起,起于卒武之間,從最低級的武官一直升到封武安君,指揮大小70余戰(zhàn),無一敗績,被封為“戰(zhàn)神”。戰(zhàn)場指揮能力之強,是趙括根本無法相比的。
趙括雖然戰(zhàn)敗,卻贏得了戰(zhàn)神的高度尊重,難道說趙括是只會“紙上談兵”的廢物?
將軍,是從戰(zhàn)火硝煙中走出來的。
一將成名萬骨枯。
戰(zhàn)爭,從根本上說,是綜合國力的較量。
商鞅變法之后,秦國完成了全面改革,強勢崛起,一統(tǒng)天下,已是大勢所趨。趙國,在六國中實力最強,秦趙大決,是必然的事。秦國內部,早已為此做好了充分準備。長平之戰(zhàn)一爆發(fā),立即進行全國動員。就連秦王自己,也親臨前線,“發(fā)年十五以上悉詣長平”。
這位在燕國當了多年人質,當上秦王以后,又在宣太后、丞相魏冉夾縫之中隱忍多年,才最終奪得大權的秦昭襄王,雄才大略,權謀老辣。長平之戰(zhàn)后兩年,讓白起帶兵滅趙,白起認為機會已失,不從。秦軍連敗,強令白起帶兵,仍不從。竟將白起免職奪爵,遣返老家,路上賜劍自剄。一代戰(zhàn)神,走進歷史。
再來說趙國,胡服騎射之后,完成了軍事、文化等層面的改革,但根本層面上的治理結構、經濟體制等“深水區(qū)”的改革,尚等待“摸石頭過河”。但歷史沒有給他們機會。
上黨地區(qū),高聳于趙都邯鄲的門口。一旦秦占上黨,進可攻,退可守,趙將再無寧日。從這一點看,趙國派兵接收上黨的決策,似無大錯。大錯之處在于沒有做好充分的事故預想,沒有做好與秦國大決的戰(zhàn)爭準備。在戰(zhàn)爭最艱苦的僵持階段,竟盲目求變,強行解套,結果全軍覆沒。從此,趙國大廈將傾,雖有李牧等名將強為支撐,然已敗局難挽。
長平之戰(zhàn)后32年,秦軍攻破邯鄲,趙國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