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龍晴川

第三站：獨腿大俠

油彩現(xiàn)在是兩頭著急：“小喬，你瘋啦？怎么能答應(yīng)胡鯊參加交友大會呢？”

小喬苦笑了一下：“我能違抗胡鯊嗎？”

“胡鯊的目的就是想讓你出糗，你難道不知道！”

看著油彩這著急的樣子，小喬心頭一暖，那一瞬間，眼前這只呆頭鳥與記憶深外的一個形象重合了——雙兒。他有一次參加手工制作比賽，本來想隨便做個東西敷衍了事，是雙兒不斷地督促他，讓他做了一個精致的滑翔機模型。后來，那個滑翔機模型得到了金牌，還被學校永久收藏了。

小喬不想讓油彩失望，就讓油彩把這個交友大會的情況詳細地講給他聽，他想分析每個環(huán)節(jié)，看自己有沒有一丁點的勝算?？葱烫崞鹆司?，油彩也很開心，她把交友大會的細節(jié)一點不落地向小喬介紹。

“我有辦法了！”聽完油彩的介紹，小喬胸有成竹地說。

“真的嗎？”油彩手舞足蹈地說，她似乎比小喬更開心。

小喬點點頭：“不過我腿腳不方便，你能不能幫我找樣東西？”

“找什么？”

“葉子?！毙瘫葎澚艘幌?，“比我嘴巴大一點，比翅膀窄一點?！?/p>

“要這個干嘛？”

小喬神秘一笑，賣了個關(guān)子：“明天你就知道了。”

晚些時候，油彩回來了，嘴里還叼著一片葉子：“你看這樣的行不行？”

小喬看了看：“行。明天看我的吧，胡鯊一定會大跌眼鏡的?！?/p>

油彩看到小喬信心滿滿的樣子，她心里也多少有了底氣，不再那么擔心了。

交友大會在第二天的夜晚舉行，這是為了躲避死神蝙蝠的襲擊而特意選定的時間。按照規(guī)矩，雄性呆頭鳥首先從洞穴中出來，找好自己的位置，使勁拍打前肢，還唱著歡快的交友歌。

等小喬拖著受傷的腿艱難爬出洞穴的時候，這里已經(jīng)是一片歌聲的海洋了。只是呆頭鳥的聲帶構(gòu)造有點局限，交友歌在小喬聽起來只是“冰、冰、冰”的單調(diào)音節(jié)。

“哦，小喬，你來了？”胡鯊一臉的熱情，“來，來，中間這個最佳的位置是你的?！?/p>

胡鯊說的沒錯，這個位置確實是最有利的位置，這是交友大舞臺的中心，是最容易吸引異性目光的地方。小喬當然明白胡鯊的“良苦用心”——他是想讓自己當眾出糗，出很大的糗。

胡鯊不僅把小喬引到舞臺的中心，還煞有介事地宣布：“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獨腿大俠小喬！”

爆笑聲和刺耳的掌聲此起彼伏。

小喬卻很淡定地站在胡鯊指定的位置，不慌不忙地拿出油彩給他準備的葉子，并把葉子折起來，緩緩地湊到了嘴邊。

“啾啾、啾啾啾、啾嘰啾啾……”小喬把葉子放到嘴巴里吹了起來。他可是吹葉子的高手，只要是能含在嘴巴里的葉子，他都能吹出美妙的歌曲。當初雙兒就是因為小喬能吹葉子，才主動向他示好。

悠揚的聲音在被月光渲染成銀色的沙漠上彌漫開來，那些只能發(fā)出單調(diào)“冰、冰”聲的呆頭鳥瞬間安靜了下來，四下里只能聽到小喬吹葉子的聲音。

好美的聲音??！連雄性呆頭鳥都被這聲音吸引了，何況剛剛露出頭還沒找準方向的雌性呆頭鳥。

胡鯊的臉色不好看了，他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不能讓小喬這樣獨領(lǐng)風騷，他慌忙下令：“唱啊，唱啊，大家一起唱?。　?/p>

眾多雄性呆頭鳥如夢方醒，連忙提高了音量，于是，沙漠沸騰了，響起了一浪接一浪的“冰、冰”聲。但眾多呆頭鳥“火力全開”讓單調(diào)的“冰、冰”聲更加刺耳了，反而把小喬的吹葉聲襯托得更動聽了。

雌性呆頭鳥陸續(xù)探出頭來，循著聲音尋找著她們看上眼的目標。正到處尋找小喬的油彩聽到這聲音，立刻被深深吸引了。

荒漠的風停了，仿佛停下腳步聆聽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遮月的烏云散開了，月光灑下銀絲照亮大地，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匹配這聲音的美妙……

小喬，你真棒！油彩這才知道小喬要她找樹葉干嘛用了。她興沖沖地奔過去，想要向他表示祝賀。

但油彩還沒趕到，另一只雌性呆頭鳥搶先一步，來到了小喬身邊：“你是叫小喬吧，你好，我叫藍冰，想跟你交朋友?！?/p>

另一只雌鳥也湊過來，把藍冰擠開：“我叫曼珠，請跟我交朋友……”

曼珠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另一只呆頭鳥粗暴地打斷了：“我是璐璐，請跟我交……”

“我是夏貝，請跟我交……”

小喬腳下的地盤仿佛一瞬間成了兵家必爭之地。

看著這亂哄哄的一幕，油彩收住了腳步。

“喂，我說你們可要看清楚了?！币粋€飽含不滿的聲音炸雷般響起。

藍冰等雌鳥回頭一看，是臉色陰沉的胡鯊。

只見胡鯊繃著臉走到小喬面前，朝小喬的傷腿上踹了一腳，小喬“哎喲”一聲驚叫起來，嘴邊的葉子滑落地上，那優(yōu)美的聲音戛然而止。

“看到了嗎？這個歌唱家可是個瘸子?！焙彽穆曇衾镉幸还衫淇岬牡靡?。

眾多雌鳥呆住了，她們深知胡鯊的脾氣，如果得罪了他，那以后將沒有立足之地。

“小喬，你以為只靠玩小聰明吹個葉子就行了嗎？你知道我們呆頭鳥交友大會的規(guī)矩嗎？”

小喬蜷著傷腿，看都不看胡鯊一眼。

“如果我們同時看上了一只雌鳥，你知道怎么辦嗎？”

小喬抬起頭，詫異地看著胡鯊，卻沒有說話。胡鯊大概不期望小喬會回什么話，徑直說下去：“用最男人的方式解決——決斗！”

“你放屁！”油彩大聲地喝道，她漲得滿臉通紅，“怎么可能？交友大會一向是雄性歌唱，我們雌性挑選，怎么會出現(xiàn)雄性同時看上一個雌性的情況？你這是嫉妒小喬，心胸狹窄的家伙！”

呆頭鳥們哄笑起來。

“你！”胡鯊沒想到會有人敢這樣頂撞他，他不可能在人前示弱，開始胡攪蠻纏起來，“從今天起，開始實施新的規(guī)矩?！彼淮筒收f話，便指著一只呆頭鳥對小喬說：“小喬，你喜歡夏貝，我也喜歡夏貝?，F(xiàn)在，我們要決斗！”

“我？”夏貝無辜地望著胡鯊，她這才明白什么叫“躺著中槍”。

“無恥！”油彩從牙縫中擠出這兩個字。

“我棄權(quán)?！毙倘跞醯卣f。

“拒絕接受投降?！笨礃幼樱張?zhí)意要揍小喬一頓。

“你還能不能再無恥點？”油彩氣得肚子疼，“小喬已經(jīng)棄權(quán)了，他腿都斷了，怎么跟你打？”

“油彩，別說了?！毙痰穆曇艉艿?，他看了胡鯊一眼，把身體蜷縮成了一團，“我接受?！?/p>

“嘎嘎嘎嘎。”胡鯊狂笑著，看著蟲子般蜷縮著的小喬，他走了過去，與其說是決斗，不如說是去修理這個早已失去斗志的對手。

那幾只沖著小喬過去的雌鳥都閉上了眼睛，不忍心看到這殘忍的一幕。

“住手啊——”油彩哭喊著。在油彩的哭喊聲中，小喬突然行動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翻身，躍到了毫無防備的胡鯊身上——小喬騎在了胡鯊的背上，并用強有力的前肢卡住了胡鯊的脖子——盡管小喬的腿受傷了，他的前肢可是完好的。

脖子是呆頭鳥的要害，胡鯊萬萬沒想到脖子會被結(jié)結(jié)實實地卡住，他使勁地掙扎著，想要把背上這個討厭的家伙甩掉，但小喬死不松手。胡鯊一番折騰后力量也變?nèi)趿?，只能軟軟地癱在地上。

“小喬，好樣的！”油彩興奮地拍起手來。

四周竟然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大家都在為小喬喝彩。

“誰敢鼓掌？”胡鯊惡狠狠地掃視四周，呆頭鳥們頓時安靜了下來。

“認輸嗎？”看胡鯊臉色都變了，小喬想給他一個臺階下。

“開、開玩笑，我、我胡鯊、怎么可能認輸？”由于脖子被卡著，他說話斷斷續(xù)續(xù)。

“小喬，你應(yīng)該拒絕接受投降。”油彩手舞足蹈地說，“這才叫禮尚往來?！?/p>

“你！”胡鯊瞪了油彩一眼，他又開始拼命地掙扎，甚至在地上打滾，想把小喬甩下去，但小喬仿佛在他背上扎了根，怎么也甩不下去。

“你認輸嗎？”小喬其實也已經(jīng)支撐不住了，“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闭f著，小喬又加了一點勁。

胡鯊頓時感覺嗓子火辣辣的疼，他實在扛不住了，只能敗下陣來：“我、我認輸?！?/p>

聽到胡鯊認輸，小喬就松開了前肢。

胡鯊感覺脖子上的束縛一下子消失了，他連忙跳到了一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嘴角還拖著長長的口水，那樣子真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小喬，你真厲害！”油彩走過來，崇拜地望著小喬，她還沒有見過哪只呆頭鳥能把胡鯊打得認輸。

“小喬，你受死吧！”一個陰冷的聲音響起，胡鯊獰笑著直沖過來。小喬萬萬沒想到一個呆頭鳥的工頭竟然會如此卑鄙，他根本沒有防備胡鯊的襲擊。而且，他又斷了條腿，是無論如何也擋不住這狠命的一擊了。

“咚！”一聲悶響。

小喬卻驚詫地發(fā)現(xiàn)自己沒受傷，但油彩痛苦地在 地上掙扎著。他明白了，剛才是油彩挺身而出，為自己擋下了這致命的一擊。

“油彩！油彩！”小喬痛苦地呼喊著，油彩的腿開始流血了。他明白，油彩的腿斷了。

看自己誤傷了油彩，胡鯊似乎有點懊惱，他想過去看下油彩的傷勢，但猶豫了一下后還是沒過去。他傻子般地站了一會，最后默不作聲地離開了。

現(xiàn)在，油彩和小喬一樣，都斷了一條腿。

小喬心里對油彩充滿了感激和愧疚，油彩受傷完全是因為他。不論從哪方面講，小喬認為自己都有責任有義務(wù)照顧好油彩。

但大自然是殘酷的，生存之路是艱辛的。即使是四肢健全的呆頭鳥，殘酷的沙漠生存環(huán)境也讓他們難以為繼，何況是兩只瘸了腿的呆頭鳥。

盡管呆頭鳥過的是群居生活，大家共享食物，但大家對不勞而獲者的容忍是有限度的。當小喬和油彩一而再再而三地空手回來“蹭飯”時，大家不干了，他們不愿再把自己辛苦弄來的食物分給他們吃。油彩和小喬只能靠自己養(yǎng)活自己了。

其實，不能怪小喬和油彩找不到食物，整個呆頭鳥群落都陷入了食物危機之中——越來越多的呆頭鳥辛苦勞作一天后空手而歸，每只呆頭鳥只能分到一丁點東西。如果再這樣下去，大家都會餓死。

“小喬，你已經(jīng)一整天沒吃東西了，我這里還有些食物，你吃吧?！庇筒拾炎约簲€下來的全部食物拿出來，可這也僅夠她和小喬吃上兩天，兩天以后若是找不到食物來源，等待他們的就只有死亡。

小喬當然明白現(xiàn)在的情況，他對油彩笑了笑：“我還不餓，你看我的皮多厚啊。這說明里面的脂肪比較多，耐餓，能扛好長一段時間?！?/p>

“脂肪是什么東西？”從小喬那里，油彩聽到太多奇奇怪怪的新鮮東西了。

“就是……”小喬想了想，“就是肚子比較大，里面已經(jīng)存儲了很多食物，可以讓我?guī)滋觳怀圆缓榷恢劣陴I死?！?/p>

油彩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似乎不比小喬的小多少。

小喬覺得好笑，不自覺地笑出了聲。

“哼，死到臨頭了，還笑得出來？”

“胡鯊？你來做什么？”小喬有點意外。

胡鯊高傲地昂著頭：“我是過來通知你們一聲，種族食物危機已經(jīng)不可能解決了，我們這里的食物已經(jīng)枯竭了。為此，‘群議會決定解散群落?，F(xiàn)在，所有的呆頭鳥都可以向鄰近的群落申請領(lǐng)養(yǎng)?！?/p>

“申請領(lǐng)養(yǎng)？”小喬還是第一次聽說過這種事。

“嗯，沙漠里不只有我們一個呆頭鳥群落，如果某個群落發(fā)生食物危機而無法生存，可以解散并申請進入其他的群落?！庇筒誓樕幊粒拔抑皇锹牬笕藗冞@樣說，還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真的要申請領(lǐng)養(yǎng)?！?/p>

“不過，你們兩個恐怕沒有什么希望——都是殘廢，去了怕也只是吃閑飯的，沒有群落愿意領(lǐng)養(yǎng)這樣的呆頭鳥！”說完，胡鯊嘎嘎地大笑著離開了。

胡鯊當然不會為自己擔心，他身強力壯，又是群落的工頭，很多群落愿意領(lǐng)養(yǎng)這樣的“精英”——在群議會還沒有下達解散命令的時候，胡鯊已經(jīng)為自己找好了后路。

但是，小喬和油彩卻沒那么幸運。就像胡鯊說的，沒有群落愿意領(lǐng)養(yǎng)吃閑飯的殘廢呆頭鳥，而且一次還要領(lǐng)養(yǎng)兩個！

小喬一次次申請，一次次被拒絕。這其中不光因為小喬殘了一條腿，還因為他的申請條件是必須把油彩也一起領(lǐng)養(yǎng)了——在食物奇缺的沙漠地區(qū)，任何群落都不會笨到這種讓自己也陷入危機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