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架下的罪惡

韋貴蓮

看過《不一樣的卡梅拉》系列故事的孩子們，都會被書中驚險的情節(jié)和法式的幽默所感染，卡梅拉和卡門兄妹倆的生活是那么有趣，去看大海，去找箭頭，去尋找“丟失”的太陽……一路上處處坎坷，歷經(jīng)艱難，但總是逢兇化吉，化險為夷，最后還能收獲超乎想象的回報和異乎尋常的果實。然而，手捧《我想有顆星星》這本故事書的小蝶再也不能像卡梅拉兄妹那樣去摘星星，因為她被殘忍的殺害了，而這本書被丟棄在亂石磚塊中，隨風翻動，無人閱看。時間永遠被定格在2014年10月27日下午。

小女孩踏上不歸路

距離上海市區(qū)30公里的青浦區(qū)華新鎮(zhèn)，在一座車流不息的高架橋下面有一片葡萄園。葡萄園的主人是從蘇北農(nóng)村來的幾戶人家，他們之間有著或近或遠的親戚關系。

10月份，葡萄園里沒有什么農(nóng)活，大人們可以多睡會午覺，或到附近的村上打打牌，喝喝老酒，或打打零工；葡萄園的孩子們也相對輕松，幾個大的、小的、半大的孩子一起看看電視，跳跳皮筋，平靜的氣氛籠罩著這個只有幾戶人家的葡萄園。

2014年10月27日午飯后1點多，六歲的女孩小蝶一個人翻《我想有顆星星》的小人書，外婆在午睡。小蝶被書中的故事所吸引，正在憧憬著也可以像卡梅拉一樣摘到天上的星星。“旺旺”的小狗叫聲打斷了她，她拿著書走出房門，看到隔壁孫小榮（小名毛孩）家的小狗在叫。她悄悄來到孫小榮的院子里，推開房門，看到孫小榮靠在床上看電視。

孫小榮將桌子上的一塊面包遞給小蝶吃。小蝶沒有推辭，順手接住，站在那兒看電視里的人唱歌跳舞。

“小蝶，我?guī)闳ド暇W(wǎng)，打游戲吧。”毛孩對小蝶說?！昂冒?。”小蝶知道孫小榮是游戲“達人”，喜歡上網(wǎng)。她對游戲也有興趣，平時爸媽、外婆不讓她玩，毛孩有時會將手機給他，讓她玩一會手機游戲。今天毛孩帶她去玩游戲，她很高興。

孫小榮帶著小蝶步行了大約一公里，來到青浦區(qū)華新鎮(zhèn)新鳳中路的東方網(wǎng)點網(wǎng)吧。網(wǎng)吧管理人員見孫小榮身后有一個小女孩，問他們是不是一起來的，孫小榮點頭。管理人員拒絕了小蝶進入網(wǎng)吧。

孫小榮對小蝶說“前面還有網(wǎng)吧，這家不讓我們進去，我們到前面去找黑網(wǎng)吧?！?/p>

小蝶相信了孫小榮的話，就跟著他繼續(xù)尋找網(wǎng)吧。10月的太陽還是有些火辣辣的，小蝶走了一會，對毛孩說口渴。孫小榮在小賣鋪買了一瓶雪碧，自己先喝了兩口，然后遞給小蝶。

二人越走越遠，小蝶的小腿走不動了，喊著要回家找外婆。此時，孫小榮百爪撓心，一直想找個網(wǎng)吧上網(wǎng)。他哄騙小蝶說，從前面也可以繞回家。他拐到一個小超市，給小蝶買了一支口香糖。

小蝶撅著小嘴磨磨蹭蹭地繼續(xù)跟孫小榮繼續(xù)往前走。小蝶在喝飲料時，一不小心，雪碧把手弄臟了，手上黏呼呼的。小蝶是個愛干凈的孩子，她要把手洗一洗。

二人走到G15高速公路華徐路收費站下匝道橋下，小蝶在河邊洗手后，一邊坐在水泥墻上休息，一邊嚼口香糖。孫小榮讓小蝶翻到水泥防汛墻西側玩，讓她看看遠處釣魚的人。小蝶有些不高興，就想快點回家，不愿意翻墻。孫小榮有些不高興，大聲訓斥她不聽話。小蝶很委屈，眼淚汪汪地說，“毛孩，你再罵我，我將你摸我的事情告訴爸爸媽媽”。

小蝶的一句話，頓時刺激了孫小榮的神經(jīng)。他意識到今天帶小蝶出來上網(wǎng)是一大失誤，如果猥褻小蝶的事情敗露，后果不堪設想，加上想到小蝶的外婆曾偷摘過他家的葡萄，孫小榮心中騰地升起一股怨氣?？粗〉?，孫小榮心中的火氣像魔鬼一般無法克制，在趁小蝶翻至水泥墻西側未站起來時，他用手掐住小蝶的脖頸?！懊?，你……”沒等小蝶喊出話來，已經(jīng)窒息而亡。

就這樣，一個天真活潑的小姑娘命歸西天，只有她喜愛看的童書靜靜地躺在地上，陪伴著她度過漫長的孤獨。

孫小榮掐死小蝶后，草草地用磚頭瓦塊稍加掩埋。他看到自己的褲管上和手上有些鮮血，到河邊洗了洗。河水在靜靜地流淌，偶爾有一條小魚在水中躍起。他定了定心，掏出手機，設置為“飛行模式”，省得其他人找到他。他撿起放在地上的那瓶雪碧，擰開蓋子，咕嘟咕嘟喝了幾口，走上了公路，繼續(xù)尋找下一個網(wǎng)吧。

下午3點多鐘時，小蝶的外婆發(fā)現(xiàn)小蝶不見了，急忙尋找。旁邊有人告訴她，小蝶跟著毛孩出去玩了。小蝶跟著毛孩玩，是常有的事。外婆沒有朝壞處多想，繼續(xù)收拾家務。但是到了晚上5點多鐘，小蝶還沒有回來時 ，外婆有些著急，撥打毛孩的電話，是關機狀態(tài)。小蝶的家人找到毛孩的父親老孫。

老孫知道兒子有上網(wǎng)的毛病，也許是去網(wǎng)吧了。他找到東方網(wǎng)吧，網(wǎng)吧負責人告訴他，看到一個大男孩帶一個女孩來過，后朝另一個方向去了。老張和小蝶的家人分頭到網(wǎng)吧去找，可是附近的網(wǎng)吧都找遍了，哪兒都沒有。

小蝶的父母在網(wǎng)上通過QQ與孫小榮聯(lián)系，讓他把小蝶送回來，但是孫小榮一見是小蝶父母的頭像晃動，知道他們在找小蝶，就直接將他們拉黑。

老孫騎著電瓶車找了好多網(wǎng)吧，都沒有找到，他擔心兒子的心眼少，怕是將小蝶一個人扔在路邊，他自己上網(wǎng)去了，小蝶被壞人拐走？打死他都不敢相信，兒子會將小蝶活活掐死了。

葡萄園到處籠罩著焦躁和不安的氣氛。度過了不眠之夜后，第二天，小蝶家人選擇了向公安機關報案。

10月30日，公安機關在離葡萄園10公里外的一家黑網(wǎng)吧將孫小榮抓獲。到案后，孫小榮向公安機關供述了殺害小蝶的犯罪事實，并帶領公安機關辨認了作案地點。

男孩緣何冷漠

在看守所，筆者見到了孫小榮，這個年僅19歲的男孩。男孩的言語中透漏的冷漠和無知，讓人不寒而栗。

“你殺害小蝶后，害怕嗎？”“不害怕”。

“你后悔嗎？”“不后悔?！?/p>

“你有沒有做過噩夢？”“沒有。”

“你晚上睡得好嗎？”

“都很好。就是昨天晚上沒有睡著”。

我以為他會說，他愧疚了，他對不起被害人和家屬了。然而，這些都不是。

“昨天，監(jiān)室里又來了兩個人，人太多，擠得睡不著”。

“你怕被判刑嗎？”

“不怕，大不了判死刑?！?/p>

悲劇的發(fā)生總有其特定的原因。康德曾說過，世界上兩樣東西值得敬畏，一是頭上燦爛的星空，二是心中的道德。對于孫小榮而言，頭頂上的星空距離他太遙遠，與他沒有任何一絲一縷的關系；在他的內心，因為缺少最起碼的知識儲備，更談不上有什么文化底蘊，充塞他心中無非是網(wǎng)絡游戲和不良網(wǎng)站上的垃圾信息，以至于這個年輕人對生命如此冷漠，絲毫沒有對生命的敬畏之心。

這不得不談到他的家世。在孫小榮六七歲時，孫小榮的媽媽突然離家出走，不知去向，怎么也找不到了。無奈，孫小榮隨父親一人生活。

一個男人帶著一個六七歲的孩子，還要辛辛苦苦侍弄葡萄園，老孫是顧得了這頭，顧不了那頭。在讀書期間，孫小榮迷戀上了網(wǎng)絡游戲，在網(wǎng)吧一待就是幾天幾夜。孫小榮交代，在網(wǎng)吧里曾多次瀏覽不健康網(wǎng)站。

小時候的孫小榮還喜歡講話，年齡稍微大一些以后，由于與父親之間沒有共同語言，與大人之間的溝通越來越少。據(jù)孫小榮講，他一個禮拜也不同父親說一句話，任何事情都埋在心底。只有在網(wǎng)絡和游戲中，他才能真正還原自己。

由于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的提早缺位，正在青春期的孫小榮無法獲得正常的性教育常識，他將目光瞄向了同在一個葡萄園的小蝶。據(jù)孫小榮交代，其通過給小蝶零食的方法多次對小蝶進行猥褻，但小蝶都沒有告訴自己的家人。偵查機關對小蝶的尸檢結果表明，被害人小蝶有被猥褻的痕跡。孫小榮到底是在小蝶臨時之前還是在小蝶死之后進行的猥褻，有待公安機關進一步鑒定。

慘劇發(fā)生后，葡萄園的主人已經(jīng)搬離了這里，孫小榮與小蝶兩家變成了仇人。昔日生機勃勃的葡萄園只留下些殘枝敗葉在風中搖曳。

2014年12月31日，犯罪嫌疑人孫小榮以故意殺人罪被青浦區(qū)檢察院批準逮捕。1月23日，該案移送審查起訴。等待犯罪嫌疑人孫小榮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編輯：鄭賓 393758162@qq.com